风轩看着城墙上的尸体忍不住欣喜得笑了出来，好在他忍住大笑的**才没有被别人发现有些狰狞的表情。

曾经因为冷羽道办案害得他生意破产，人财尽失。虽然当时确实是他想投机做了不干净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埋怨冷羽道明明也是妖族却在为人办事。正巧他当时和微生芷一起在散播消息，被他抓住了可以告冷羽道勾结妖盟的证据，果不其然有了令人高兴的结局。

晚上尸体消失了他也不在意，何必在意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呢？但是那一声长鸣又勾起了他的恐惧，明明应该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他就是觉得大事不好，实在让人瘆得慌。

而微生蕾对于冷羽道的死也存有疑惑，她还正想去试图拉拢，因为她知道冷羽道要不是生活所迫和公正性也不会伤害妖族。

她派人去调查，正好抓住为了缓解恐惧找朋友喝酒聊天的风轩，偷听到了他炫耀自己告状的光荣事迹。

风轩不知道冷羽道和凌的关系，但是微生蕾她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立马将人“请”到自己的住所，一番审问风轩承认了自己干的事情。

因为那一声长鸣中含着忧伤，加上尸体消失的事情微生蕾和微生芷讨论肯定是凌。那么凌一定会找过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这件事确实是她们这边没做好，如果不处理保不准会出更多的叛徒。但到底也是自己的手下，随随便便就给别人处理了底下人还怎么看自己。而且再加上冷羽道被杀本来就是对妖盟的威胁，微生蕾她们打算妖盟这边公开处理来回敬，也是为了震慑手下。

她们询问了隐的意见，隐点头算是答应了。在她两还在商议之后的事情，风轩缩在一边惶恐着自己竟然要被杀头。忽然地面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有什么大东西落地了。

两人预感到了是谁，小心出门，一只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巨兽蹲坐在地面上紧紧盯着她们，淡金色的眼睛仿佛在黑夜中发着光。

“把他，交出来。”

沙哑且没有任何感情的话从巨兽的嘴里吐出，喷出的鼻息险些将她们掀倒。微生芷稳住自己，清了清嗓子开口：“可否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想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

凌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想要报复风轩，最终还是变成人形答应和她们进去谈判。姐妹两瞅了瞅凌浑身的血，心里都想的是待会不能惹怒这个杀神。

她们邀请凌坐下，隐也在房间内但是戴着面具。凌没有坐就在一张桌子前站住，他扫视了一下房间就发现角落的风轩。

风轩看着凌有些阴沉的神情害怕得使劲往角落里缩，就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墙壁一样。凌想朝风轩走过去，但是隐拉住了他的手。

他现在瞳孔猫儿般缩成一条缝，往常这样已经上手打人了，但是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微生芷看他还算冷静开口说：“这件事是我们这边做的不对，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严惩的。”

“为什么，不给我。”

“很抱歉，这关乎妖盟和朝廷的对峙，我们不能丢了妖盟的脸面。”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把他，给我！”

凌说话带着怒音，黑气从他身上冒出来凝结成头颅朝她们龇着牙。她们第一次直面黑气，之前都是听说，果然给人一股很强大的压迫感和恐惧。

黑气逐渐爬上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将她们死死包围，有着铺天盖地的势头想将她们吞噬。

眼看凌似乎有失控的迹象，微生芷灵光一闪说到：“那你是在以什么身份给冷羽道报仇呢？亲人、挚友、还是......未亡人？”

微生芷的话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和冷羽道的关系一直都是秘密，没想到她们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现在很不想听到冷羽道的名字，又怕微生芷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冷羽道不匹配，怕败坏的冷羽道死后的名声。

微生芷看到黑气慢慢消散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刚刚情绪一激动放出黑气让凌有些累。他缓了缓，提出一个条件：“处刑人由我伪装去行刑。”

“可以的，这个条件我们接受。明天正午，希望你会到来。”

临走时，凌又补充了一句：“他的亲人在你们的地盘里，你们看着办吧。”

风轩已经吓傻了，他之前还以为要处死他只是个玩笑，没想到来真的。凌离开了，风轩抱着微生蕾的腿哭着求情。

微生芷蹲下拍了拍他的脸，惋惜的说到：“谁叫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呢。”

妖盟虽然一向是雷厉风行的形象，但是还真没当众处死过谁，这次处刑的消息一出许多人都来围观。

有个妇人大哭着想冲上刑台，被她的孩子拦了下来。

她嘴里哭着喊着她的丈夫早逝，唯一养家糊口的大儿子还被害死了，她和孩子要怎么活下去。凌在一旁擦着刀，他明白这是冷羽道的家人。

行刑也不过一刻，手起刀落，风轩的头落在了提前准备的框中，盯着人群死不瞑目。事后冷羽道的家人也收到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冷羽道的遗物和他身上的一些鳞片。

他们以为是冷羽道要好的同事好心整理的，一家子抱着箱子哭了一会，生活还要继续。

等回到楚馆的舞台，暮果然还在那等着他，云烟拿着匕首站在暮的身边。

云烟变成真身并放大自己的身形，驮着他们飞向空中。一阵云雾扑到脸上，凌下意识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有一根巨大的石柱立在天地之间，高不见顶。石柱上长满了草木，其上有一个很大的山洞，远看就是一座高山。在其前方是一片空地，上面还有村庄的残骸。

“相传第一批神明诞生，光暗两位始祖为了给其他神明一个住处，也便于区分天界和人界，便斩巨龟用其四足作为四极，承担支撑天界的支柱。同时普通人若是想探访天界，也可以通过爬上四极来实现，只是很少人成功。”

“这里便是四极之一，名为天神山。是我们诞生的地方。仪式会去这里完成。”

云烟飞进山洞落地，里面意外的空旷，中间有一个较大的石床。暮走到石床边很是怀念的摸了摸床的边缘，嘴里说：“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你躺在这，我躺在那。真的过去了好久......”

云烟变回人形将匕首交给凌，暮带着凌在石床上躺下。凌举起匕首看了看，上面有很多他不认识的花纹，但是思考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

匕首抵在胸口一点一点刺入，眼前的景象在慢慢变得模糊。凌迷迷糊糊中想，扎进去的疼痛还比不上之前的心绞痛。他刻意刺的心脏，也不知道刺进去能不能让心不再那么痛。

血沿着匕首的花纹反重力向上流着，逐渐填满花纹每一处角落。许多发着微光的、白色的形如玫瑰一般的花朵从地面生长出来，像是有意识般伸展枝丫爬上石床，逐渐连着凌一起覆盖。

等待着花朵彻底包裹石床和凌，听着叮当一声，暮扒开花朵，一颗白色如玉一般质感的卵出现在石床上。

暮带走了卵，和云烟一起走出山洞前往一处温泉。

温泉藏在密林之中，暮将卵放进温泉中，看着卵逐渐沉底，和云烟一起坐在旁边安静的等待。

凌做了个梦，似乎前世和现世的记忆糅杂在了一起。

他梦见，自己被一个村庄的人捡回去养大，但是突然冒出来的魔物杀掉了村里人，他给他们报了仇在魔物涌出的裂缝旁沉睡。

下一秒睁开眼又是阿花在轻柔的哄他睡觉。梦里阿花唱着安眠曲，梦里的凌闭上眼睛，耳边有男人的声音又将梦里的他吵醒。睁开眼，一个面带威严的人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嘴里说着：“辛苦你了，玉璃。这一仗打的很好。”

自己好像知道他的名字。

律......

画面又黑了下来，自己就像是风轩一样被绑在处刑台上，旁边的刽子手在刀上喷上烈酒，他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啊，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啊！你不是说过最信任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眼前的场景在剧烈晃动，是他的头掉在了地上。周遭的声音在远去，他看见了人群中神色复杂的律，还看见了一直想冲上来但是被制止住的暮。

场景又变了，时而是暮在怒吼为什么不相信他，时而是他吃掉男人和书生的那一刻，时而又是淇坠楼的那一天。

画面一直在轮转，最后停留在一个广阔的战场上。四周都是不同的尸体，自己身上都是伤口还插着一些箭矢。手里紧抓着一把剑，跪在原地等着谁的到来。

他听见自己在说希望暮找到他的转世，这个天地还是挺好的，他愿意继续活下去。

眼前白光一闪，梦境似乎结束了，不再有新的场景出现。耳边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也听得越来越清晰。

“我说了，他不想见到你！现在立马给我滚！”

“这只是你以为的。不管怎样，我和他生活的时间比你长，我来见他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明明知道他恨你还来，想恶心谁？”

谁在吵架......

自己好像在一池水中，朝上伸手靠着本能浮出水面。自己的身体和魂魄好像都发生了改变，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云烟率先注意到凌扒在岸边，急忙过去拉住他的手将他拉上岸。暮也注意到了，赶忙把准备好的衣服披到他的身上。

“欢迎回家，弟弟。”

暮还没有说几句话，有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凌顺着手抬头看去，却是自己梦里最不想看见的人。

看清律的脸那一刻，凌突然害怕的捂住自己的耳朵，颤抖的缩在暮的怀里。

他好害怕听见律的声音，也不想看到他。被砍头的痛楚似乎又在脖子上涌出，他恐惧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暮额头暴起青筋，抱着凌愤怒的朝律大喊滚开。律就像是耳聋了听不见，自顾自的走上前握住了凌的手。

凌被吓得一激灵，很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律也不恼，也不管暮在推自己的肩膀，看着凌的眼睛说：“欢迎，回来。”

这句话就像魔物在耳边低语，许许多多好的不好的回忆参杂在一起像是要把凌的脑袋挤爆。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前世的、现世的各种情绪在脑海中不断放大，头痛欲裂最后还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最后听见的是暮朝律的责骂，但是具体是什么实在是听不清了。

凌从卵中苏醒这段时间过了三天，三天内左丘卿他们成功剿灭了聂怀的军队，但是妖盟的势力已经将京城死死围住，只是没有攻进城内。

杨昭独自坐在上朝的龙椅上，看着窗外的黄昏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多大臣都逃命去了，却在这个时候传来脚步声。

杨昭看过去，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但是气质却变了。

凌身上泛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压，说他现在比杨昭还具有君王之姿也不为过，但还是透着一股子柔和。

两世的记忆和情绪凌已经理清了，之前因为记忆混沌他才会那么害怕律的到来，但他现在已经不怕了。他本来就有着比律强的实力，天界的许多战事都是他打赢的。

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他的职责。在他恢复使者身份之后，光之神便通过相连的精神通道通知他去解决这场战争。

在此之前光之神一点动静都没有，本来刚醒就要工作就有些烦，凌反问回去为什么一直消失，光之神只说戏曲得按照话本来，好的剧本也需要外力来推动。

凌想问问杨昭对于现在这场战事的想法，杨昭思考了一会看着凌说：“打不过只是早晚的时间，我们累计的罪孽太多太厚，我想弥补但是已经不知道从哪着手了。”

“你想认输了么。”

“认输听着怪不好听的。我刻意时不时下令撤退，就是好让他们攻进来取了我这个位置。若是他们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那我便让了就是。”

“那为何不一开始直接让他们进来？”

“嘿，看你说的。我作为一国之君，也是要点面子的呀。”

凌想了想，记起之前光之神给他出过主意随即开口：“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撤掉左丘家和历家的契约，重新签订和妖族的封印，我来和你们合作。你若同意，我帮你摆平这场战事，这江山也不用易主。”

杨昭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他招呼太监拿来一个令牌，当着凌的面摔成两瓣。令牌闪烁了两下光芒后，全国的妖都感觉身上一轻，封印居然不知道为什么解除了。

在对峙的两军也感受到了这个变化，双方都停止对战等着一个契机。

“这块令牌包含了两军的契约和妖族的封印，现在已经解除了，你也能感觉出来吧。”

凌点头，他咬破手指，流出的鲜血逐渐在空中变成一条红色的丝线飘向杨昭。杨昭伸出手，丝线自动缠绕到了他的手上，另一头缠在凌的手上。

“契约完成。此后妖族不会受到像之前那种待遇，更多条款你们自己商议制定。我也会履行承诺帮你解决问题，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公正。小事就不用来叨扰我了，大事再来找我。”

杨昭点头，他又上下看了看凌问：“你现在变化挺大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也一时半会说不清。”

“你现在，是某位神明，对吧？我处死了冷羽道，你怨我么？”

凌朝他笑了笑，拱手鞠躬行了个礼后离开了。

左丘卿再见到凌，是他领着微生芷他们来到阵前议和。他感觉凌有些变了，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之前的猜想好像真的实现了。

两军正式议和休战，凌又带着微生芷他们进宫面圣。在此之前历天看着凌的变化忍不住上前询问，凌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以后会解释的。

昭宁一百零五年，杨昭和妖盟达成和解，妖盟带着愿意跟随的妖族和边疆几座城池另立新国，两国建立和平外交关系，彼此友好往来。

昭宁一百零六年，杨昭退位，太子后裔杨平继承王位，改年号为永熙。

同年，尚且留在国内的妖族组成长老会，为国内妖族提供保护和管理。凌公开了自己的神君身份，被长老会列为会长并和各族约法三章。云烟回归侍从，此后隐居，无大事不出。

永熙十年，历山因为染病去世，历家和左丘家合并，但族内依旧以姓氏区分两家。

永熙六十年，左丘卿劳累过度去世，郁离神君出山辅佐左丘谨和历天管理家族，被冠以家主之名，但被神君拒绝。

永熙六十五年，国无战事，天下太平。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欲问笑面童，何以常喜乐。

小童牵牛去，只答，国家长乐，海晏河清。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