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没和冯羽分手之前,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他一手操持。物业、水电、比丘的吃用度……我只管伸手吃饭,下桌玩儿猫。从这个角度来说,他确实有点儿把我宠过头了。

追尾之后,他比我反应更快。

一只手包着纱布,另一只手就先拉车门下去了。道歉、递烟、拍照,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追尾当然是我的全责,没什么好推脱的。和被我撞了的大哥商量了一会儿,我们就把车一起挪到路边。我刚解了安全带,冯羽那边就问:“哪家保险?”

其实我看着镇定,心里却真紧张得不行。

我胆子小,和冯羽分手过就从来只敢全神贯注开慢车,高速上都最高只跑到100,偶尔两次出事,那都是别人碰我,哪有追尾别人的机会。今天被他问得心神不宁,人生中第一次主动出了车祸。

当初卖保险那个小姑娘的名字我早忘了,我试着输了保险两个字,可翻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她。冯羽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估计是瞧见我划手机的动作越来越不耐烦,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到我面前,摊开,意思是他帮我找。

被撞的大哥在底下等着,紧张之下,我什么都来不及想,顺手就把手机递给他了。等开开门下车之后,才猛然察觉出不对。我和他的关系,要是普普通通帮个忙,肯定也没什么。但他刚才既然问出了那个问题,我这手机一交,万一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一想到这儿,我头皮都发麻,马上拧过身子要去副驾。

好在冯羽永远比我想象的磊落,我刚一转身就见他已经拿着我的手机在打电话了。

我暗自舒了口气,又不禁感叹他的办事效率,明明和他分手之后,我也一个人也解决了不少问题,怎么现在一碰上他,又成了什么都不会的甩手掌柜。

刚感叹完,冯羽就走到我面前,把手机交还到我手上。他看了我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怎么明显地叹了口气,这话就又咽了下去。

追尾的地方离商业区挺远,周围也不常堵车,保险业务员来得很快。最后他检查出的结果是,被我撞的大哥后保险杠裂了个口子,我车前保险杠直接凹进去了一块。鉴于大哥说最近这几天还要用车,业务员直接给了一串4s店的地址,让他之后再去。至于我的车,当场就被他开走拿去修了。

于是半小时后,我和冯羽还是灰溜溜地重新打车回家。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一路上也尽可能地不要去触他眉头。没想到好不容易相安无事地到了家里,我刚抱起比丘,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他就招呼也不打,直接进了房间。

以前还没分手的时候,冯羽从来没和我发过脾气。他性子急,遇到看不惯的事情总容易和别人起冲突,但无论我在他面前再怎么无理取闹,他都没有和我冷过脸。连陈欣怡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分手之前,即便是吵架,他也会在冷静下来之后,把饭做好。

哄女孩儿开心我估计能算个中好手,陈欣怡从小到大,被老师骂、被家长训、被男孩骗,哪一次不是我在边上安慰。可同样的模板要是套在我和冯羽身上,总感觉会适得其反。

我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放心占了上风,拿了卷保鲜膜就开始敲门。

“冯羽,你伤口不能沾水,我给你拿保鲜膜来了。”我没脸说是特地来看他怎么样的,毕竟惹他不开心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自己,关心过头,总有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感觉。

他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不可能听不出我话里求饶的意味。

大概不到三秒,门就开了。

他脸上没什么变化,靠近的时候,我却分明闻到一股酒味。

“你喝酒了?”

我对冯羽最深恶痛绝的一点,他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最开始他说,演戏时磕磕碰碰多了,一个个处理费时费力,我勉强也接受了这个理由。但后来,他决心要进入娱乐圈之后,参加了很多酒局。无论是我去接他还是别人把他送回家,他几乎都喝得烂醉,快要失去意识了。

我劝过他很多次,劝他不要急于一时,走得慢一点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还可以等。可他总说机会稍纵即逝,一旦慢下来,比你走得快的人就会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也是那段时间,师父检查出肝不好。

我担心他再这么喝下去,迟早也会换上同样的病,没想到差不多前后脚,他就喝到胃出血,和师父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可能是我脸色太差,冯羽还是象征性地安慰了我一句,“我有分寸。”

一个酒鬼说自己有分寸?

“今天下午在医院,我记得你吃药了,什么药?是不是头孢?”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在拨号页面输入了120,万一他吃的是头孢,一秒钟都不能多等。

他伸手挡住了我的拨号键,“不是。”

我还是松不下这口气,拨开他的手,手机界面又调到搜索栏,“那是什么?”

“蒋青,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吃药喝酒,怎么就没问题了?你又不是医生,那些出事的病例你都了解过吗?所有的急救措施你都会做吗?”

我平时基本从不和人着急上火,少有的几次都是因为冯羽。

大概是太久没见我发火的样子,他态度也跟着软化下来。他伸手往我眼角揉了一下,才有点无奈地说:“阿莫西林。”

急于搜索这个关键词,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对我做了什么,只顾着一个网页一个网页地看,生怕漏掉任何可能的危险症状。反复看了十好几页,都没有令人心惊肉跳的新闻之后,我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网上说有可能会过敏、恶心或者呕吐,”我看了眼时间,刚刚八点,“再观察两小时看看,要是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冯羽听我说完了这一串,却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用一种我理解不了的复杂眼神看着我,问我:“蒋青,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我这样一个,善于自导自演的伪君子,也值得你为我这么担心?”

终于还是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冯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用处不大,按他爱刨根问底的性格,只要没有得到真相,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敷衍。

我做好了抗住他逼问的准备,可没想到,他听了这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问。他放松了身体,像不胜酒力一样靠在了门方上,半垂着眼,说:“陈欣怡和你从小玩儿到大,有她这样一个率真、直爽的发小,我是真的替你开心。你信任她,和她无话不谈,我可以理解。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的信任,比不上你和她的。”

说到这里,我们两个都沉默了。

可能是痛苦的回忆折磨了我们太久,我和他都已经快忘了,曾经的我们也是无话不谈的。小到比丘今天拉了什么颜色的屎,大到亲友之间一些不为外人知的故事。他甚至从我这儿套出了陈欣怡多年前,为了追一个韩国明星,被人骗了五千块的糗事。也是那次之后,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姑奶奶气得要和我断绝关系,我低伏做小伺候她小半个月,才堪堪挽救了我和她岌岌可危的友情。

到了后来,我们立场不同,看法不一致,维持和平都是难事,无话不谈更是奢侈。而原本支撑着两个人继续走下去的坚定,也在反反复复的拉锯中消磨殆尽。

突然,他笑了一声,“我喝醉了,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

我也跟着笑,“不会。”

演员就是有这点好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飞快换上自己需要的面具。他是这样,我亦然。我们都是不敢撕下假面的懦夫,害怕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又要重新回到五年前,再生不如死一次。

“早点休息吧,我不会有事的。”他伸手拿走了我怀里的保鲜膜,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就关了门。

我捏着手机在客厅里惴惴不安地等到十点,还是放心不下,鼓起勇气打算再去看看他时,微信就发出了提示音。他喝了酒都还不忘在赵军的群里发作业,“蒋青比我想象中的更会关心人了。”

赵军今早来了一趟,知道冯羽和我的看展计划,下意识地把他这句话往好的方向解读,“看样子看展挺顺利的哈。”

我不愿维持这种虚假和平,当即回过去,“赵导,我们没看成展。”

他发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简单说了一下冯羽见义勇为的事,也真心实意地感谢他替我挡的那一刀。

赵军可能是以为这种类似英雄救美的桥段能让我和冯羽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发了一个猥琐笑容的表情,安特出我的名字,嘱咐我好好照顾冯羽。

这本来就是我要做的,大方承认也没什么。

只不过,发出“好”字的一瞬间,我还是隐隐有点期待,那扇一直紧闭着的门,可能在看到这句话后,会顾及赵军的面子,给我一个照顾他的机会。

可一直快到天亮,那扇门都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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