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微抬了脸看着她,与平时大多数都在仰望他的角度不同,江娆甚至觉得自己能看得清男生微微弯了些弧度的睫毛。
这样的视角和男生专注的眼神,恍惚让江娆产生一种自己是他珍重之人的错觉。
沈恪只是蹲在她身前,她却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了他与椅背间,在这狭小天地里呼吸都有些困难。
视线停在少年的薄唇上,呼吸情不自禁地放缓,江娆看着他。
“江娆?”门外敲门声有些急,能听到来人急切的声音,大概是学生会后勤部的人:“准备去颁奖和合影了。”
方才闭塞的空间仿佛突然被这声音打破。江娆手握紧了些,甚至不敢看面前的人是什么反应,率先移开了视线。
她清清嗓子答:“知道了。”
江娆又看向沈恪,目光落在围巾上,声音小了些:“你戴着很好看。”
她说完就匆匆的起身走了,自己的外套甚至都没放好,掉在了地上,沈恪那件大衣倒是好好的在椅背那挂着。
沈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许久,半晌,伸手捡了女生那件外套挂好。
他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胆小鬼。
……
手机屏亮了亮,是班群的通知。
沈恪点开,是班主任发的两个视频,又发了一排点赞的表情。
是江娆和另一个他们班的节目,能看出是老李自己拍的,老师的席位都在一二排,视角很好。
尽管老李视频录得不是那么专业,视频因时不时的手抖而总有些模糊,沈恪还是看完了。
他伸手,长按,保存了视频。
穿着红裙的江娆,那么耀眼的江娆。
他在台下看她表演时,有那么一瞬闪过一个他自己都诧异的念头——
不想让这么多人都看着她,这么耀眼的她,他只想自己一个人看得到。
也想一直能看到。
—
江娆领了个二等奖的证书,奖品是个蓝牙音箱,三个女生剪刀石头布,最后是张沫拿了。
合影完她就着急忙慌的回后台想换衣服,却在看到连廊的人时停住了。
高新月一身优雅干练职业装,双手抱臂,正笑吟吟的看着。
再一看旁边,江斌也在,大概是有事忙,他侧了身在打电话。
江娆睁大了眼:“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高新月站直,眉一挑,把另带的披肩递给了江娆:“我女儿要在这么大的舞台单独表演,当爸妈的能不来捧场吗?”她说完又假模假样地啧啧两声,脸上带着惋惜的神色:“要知道,你上次表演节目还是幼儿园六一儿童节汇演。”
江父这时也挂了电话,很配合点头称是。
江娆:“……”
听着这话里的意思是这两人早就到了,江娆披上披肩,有些无言:“你们来了为什么不先找我?”
高新月:“怕你看爸爸妈妈在台下紧张,说实话我都做好拍你出糗视频的准备了。”她红唇一弯,拉过江娆,拍拍她的肩:“没想到我女儿这么争气,得亏遗传我的美貌基因和天生的舞感,要是遗传了你爸的那可就……”
江父:“……”
默默立在旁边不说话。
江娆也无语了一小会儿,又问:“你们怎么进来的?”她没收到学校要让家长来看的通知啊。
“还能怎么。”高新月语气平淡:“之前你在学校惹事你爸怎么摆平的今天就怎么进来的呗。”
江娆常常觉得,高新月这张嘴不去参加个什么辩论节目真的可惜了。
说不过别人也能把别人气死。
她还是觉得冷,刚想跟高新月说自己先进去换衣服,就看到高新月看着她身后,表情有些奇怪。
江娆顺着高新月的视线往后看去,是沈恪。
他立在阴影处,臂弯搭着一件外套,面容清俊平淡,视线触到江娆身上的披肩,又沉默地收回。
高新月眼底也有些惊讶,她嘴角敛平了些,打量着面前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他穿的是件黑色休闲外套,戴了个深灰色的围巾,本来不算搭配,可他戴着却有种别样的质感。
高新月目光停在他围巾上的右下角,那里绣了个白色的大写字母“R”。
这下她可算是知道自己女儿前些天总神神秘秘的把周婶往自己屋里拉是在做什么了。
再说他臂弯处搭的那件毛绒外套,还幼稚的带了对熊耳朵,不是江娆的又是谁的?
高新月:“……”
莫名有种自己家养白菜要被猪拱了的感觉,但这个猪怎么看各方面条件都还可以,甚至她最挑剔的脸蛋都十分可以,失落夹杂着一丝庆幸,导致高新月看向沈恪的眼神更复杂了。
江父站在一旁,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氛围有些诡异,却又有些不知缘由,正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个男同学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走上前,把外套递给江娆,又很客气的开口:“叔叔阿姨好。”
高新月视线仍带着打量:“……你好你好。”
江娆夹在中间,是最能感觉到四周诡异氛围的那个,她干笑两声,推着一脸懵的江父和神情复杂的高新月离开:“爸妈你们先走吧我有点冷要先去换衣间把衣服换了而且你们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去车里等我就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江父也感觉到不对,去看自己老婆,高新月却没反对,边往外走边交代:“换衣服时可小心点。”
江娆停下来,一脸懵:“小心什么?”
高新月已经走到门口,闻言一脸认真的回头,声音还比平常大些,显得有些刻意:“你在家不是织围巾的时候扎破好几次手?小心别碰到……”
江娆:“……”
织个基础的围巾怎么就扎破好几次手了,而且就算扎破了怎么就又换不了衣服了,高女士简直莫名其妙。
一回头,沈恪看着她:“你好好处理了吗?”
“处理什么?”
“伤口。”
“……”江娆嘴角抽了抽:“你还真信她的。”
沈恪不明所以。
江娆语气幽幽:“我妈造谣我呢。”
无法理解,但沈恪还是点点头,让她先进去换衣服。
江娆很快就出来,沈恪在等着她时去了旁边的化妆间拿了大衣穿上。
江娆拉好外套拉链,又问他:“你冷不冷?一会儿家长来接你吗?几点来?”
她只是换了自己的衣服,没卸妆,这会儿穿着自己带着毛绒的外套,还缩着脖子,像是什么小动物在过冬。
她神情满是担心,沈恪却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弯唇笑了。
“不冷,来接我,二十分钟后到。”
不难从他这对仗的答话中听出打趣的意味,江娆看他一眼,小脸皱了皱。
又恍然意识到,沈恪好像越来越爱开她玩笑了。
前世倒是没这样。
二人并排走着,走廊右面是长长的荣誉校友墙。
有已经大学毕业且作出杰出贡献的,大多数是考上名牌大学的,江娆看着,心底不可抑制的有些惘然:“沈恪。”
“嗯。”
“你想去哪里上大学?”不等沈恪答,她小声地自己接话道:“一定是A大吧,不然就是T大……”
这两个学校都在北城,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
沈恪步伐稍缓,他看着江娆,想到自己先前那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想一直看得到她。
不知为何,沈恪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强烈的无比珍惜和江娆见面的时光的感觉。
那想法一闪而过,却像是早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而今破土而出,他再怎么掩藏都无济于事。
……况且,他本就不想隐藏。
“江娆。”他看着她,声音淡淡的,但放在大衣口袋的手却握紧了——
“你想跟我一起考N大吗?”
“N大?”江娆很意外,N大虽也名列前茅,但与前两个比还是逊色些,而且……
“你要在南礼上大学吗?”
N大就在南津省,南礼是省会,换言之就是N大就在她们南礼,江娆坐地铁四十分钟就到了距离。
女生眼里的讶异藏不住,沈恪点头。
大学时和沈恪在一个城市就足够让她庆幸,如果能在一个大学。
江娆忽而觉得惶恐,她不敢细想少年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怕只是自己在多想,又怕自己会因此陷得更深。
她低了头,语气犹疑又茫然。:“可是,只剩下半年,我不知道……”
沈恪推开了走廊的门,手撑着等江娆过去后淡声打断:“试试吧。”
师生都要准备离校,学校今天没开路灯,外面天已经全黑,江娆也就看不大清他的神情,只听得到他有些低慢的语调:“你也想的。”
明明平淡着嗓音,可江娆总疑心自己听出了一丝哄劝的意味。
“可是上N大又不是我想想就可以的事。”
她难得对他有这种烦闷的语气,沈恪唇角在黑暗里弯了弯。
“别害怕。”他说:“我会帮你。”
江娆这人就是有一点儿好,认定了也就不再纠结了,她听了这话,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长廊。
灯光昏暗,其实看不大清什么,可她总觉得看到了荣誉校友墙上的一张张照片。
那就试试吧,她想。
江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故意做出了纠结的表情,她看看沈恪:“那N大那么难考,我肯定特别费劲特别累……我能不能……”她顿了顿,可怜巴巴的问:“跟你要些奖励?”
这人太耍赖,但沈恪还是点头应下:“你想要什么?”
江娆站定:“……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愿望。”
她语气很认真又很期待,本来走着的少年突然站定,他先是看了看四周。
路灯暗着,还没什么人,连书都是光秃秃的。
他皱皱眉,刚想开口,就听见江娆说:“你能不能陪我……过生日?”
沈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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