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义春在旁拆台:“皇上得知宫外发生的事,让大人对内好些,莫落了沈老的面儿。”
“原来是沾我爹的光,还道你家大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沈泊淮话说得像是埋怨,调儿极轻快。
到侯府,傅承誉进去换衣,沈泊淮问汪义春:“昨日是怎么回事?”
“思朝为皇上看诊后未避嫌,去寻大人说了几句。”汪义春言简意赅:“皇上向来疑心重。”
“思朝?他跟承誉很熟?”
“不熟,大人之前奉命去民间寻他,回来时在城外遭太子刺杀,大人替他挡了一箭。”汪义春突然觉得周遭降温,忙解释:“他就道个谢,大人并未理会。”
“什么时候的事?”沈泊淮垂眸看他。
汪义春在这凝视里感到一阵压迫,答得仔细:“就公子与大人成婚前,后来思朝进太医院,直到昨夜才见的面。”
“长得如何?”
“还行吧。”汪义春回想了下,“面容俊秀,唇红齿白,就是柔柔弱弱,风都能吹倒似的。”
“听说是落魄人家的子弟,举止倒是儒雅,字也写得漂……”亮。
五月的天——很蓝,汪义春抬头看看,对程文礼道:“我到府外等大人。”
“我会如实禀告二爷。”程文礼哈哈大笑。
正在系腰带的傅承誉腰间一空,跟着衣裳被人扒开,露出胸口箭伤残留的浅淡疤痕。
“你为他受伤还要为他跟我和离?”沈泊淮愤然,抓住傅承誉理衣的双手。
傅承誉挣了一下没挣开,抬膝欲踹反被沈泊淮向后压到床上。
“我当你是为我好,没成想竟是为了那么个软男人。”沈泊淮口不择言:“他能给你多久?一盏茶还是一柱香?”
傅承誉终于明白过来沈泊淮的话,虽然猜不出他口中的“软男人”是谁,但一点都不妨碍发挥,只听他说:“对,我就是为他跟你和离,你既知晓就该成人之美。”
“还有,是我给他,可不止这么点功夫。”
怒火烧去理智,沈泊淮推举傅承誉双臂过头,双腿紧紧箍住反抗的腿脚,倾身咬上唇。
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分不清是沈泊淮还是傅承誉的。交缠融合在一起,直到傅承誉难以呼吸才短暂分开。
“你在他身上也能这样红晕覆脸?眉眼动情?”沈泊淮趁他分神轻舐过耳垂,惹得傅承誉一颤。
“皇上命我一个时辰后到御书房议事,你确定还要缠着?”
傅承誉败了,他不该用常人的思维去想沈泊淮。
这货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就连吃醋都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强势掠夺,让他伤情死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不准再见思朝。”沈泊淮非但没松手,还用上力,在傅承誉耳畔吐气。
热意带来酥麻让他短暂失去思考,嘴比脑快的念了句:“思朝?”
“你以为是谁?”沈泊淮倏地坐起身,先是不可思议,再是怔忪茫然,跟着胸口剧烈起伏,怒形于色:“艹,你真跟人睡了?!”
傅承誉蹙眉看上半晌起来穿衣,越想越恼,气急转身瞪着沈泊淮,忽又一笑:“睡得可多了,旁人塞来的,自己看上的。”
逆光下决绝的笑让沈泊淮寒毛直竖,慌得抱住他道歉:“我错了二郎,真错了。”
“你别这样,我怕。”上一世傅承誉看着茶露出的就是这笑,沈泊淮是真怕了,怕极了,怕的顾不得是否讨嫌、是否合乎身份,紧紧搂着脖颈不算,把腿也盘上腰间。
“我不该猜忌,不该口无遮拦,不该无事生非,不该不信你。”
傅承誉扒拉不开整个挂在身上的沈泊淮,又不好叫外面的程文礼和闫玉虎入内帮忙,最后只能像待傅子彦那般去挠他痒处,在沈泊淮失力的刹那跑得飞快。
“大人。”侯在外面的汪义春把马牵给傅承誉,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一会儿,还是在傅承誉上马后提醒:“大人的发乱了。”
傅承誉闻言捏捏眉心,随手解开发带将头发高高扎起。
马上的男子青丝飞扬,革带束腰,飞鱼服勾勒劲窄身形,十分吸睛。
汪义春紧随其后,忽然意识到傅承誉不过十八,未及弱冠,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撑起一片天,为侯府,为锦衣卫。
记得傅承誉初来锦衣卫时,锦衣卫几近受控于太子,只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不愿成为杀人的刀。
傅承誉不知哪来的力量,就那么一次次站出来,直言不讳:锦衣卫归属皇上,待你家主子当了圣上再来下令不迟。
那会儿他只是小小百户,历时两年不但取代前指挥使,还将南、北镇抚司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光鲜亮丽下,也只有一直跟在身边的他才知道傅承誉付出了什么。
——
“蒋知栋。”李洵坐在桌案后,拿起一本册子扔到傅承誉面前,“大理寺审不出,刑部也查不到证据,但他是老大的人,此番渠城的事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傅承誉弯腰捡起册子打开看了眼,卯册除去休沐日日都有登记,经手处理的事务也是物证、人证俱齐,算得上勤勤恳恳,挑不出错处的一人。
“太子。”李洵哼笑一声:“他以为处理干净就行了吗?”
傅承誉垂首,双手捧着册子奉到案前,李洵静了须臾接过放到手边,凝视傅承誉道:“不必给他留颜面。”
“是。”
一行锦衣卫自京都繁华街巷打马而过,气势派场十足,显摆似的,硬是在城中转了两圈方去办差的府邸。
然后从马上下来数人,抬脚踹开闭着的大门。府内管家惊慌而至,见飞鱼服立马靠到墙边蹲下身,而后走出一名男子,男子身后又跟着几个男女老少,互相搀扶。
“傅大人这是何意?”
蒋知栋束发戴冠,一身朴素常服,瞧着甚是随和,名声也好,百姓口中的好官,从不贪污受贿,也不会——仗势欺人。
可那又如何,傅承誉高坐马上,朗声道:“通政司左参议蒋知栋,涉嫌隐瞒奏章,致渠城大旱,证据确凿。蒋大人,随我走一趟吧。”
言毕锦衣卫上前将人压到地上,府内家眷见状连忙围过去大呼冤枉,只是枉字尚未出口就被推倒在地。
这般大的动静早已引得众人围观,蒋知栋双臂被扣在身后,挣扎着抬起头:“此事皇上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审理,而今审理结果未出,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做的?我不曾做过,亦毫不知情。傅大人既说证据确凿,敢问证据是什么?”
傅承誉睨视过去,淡淡道:“证据自然是在诏狱,蒋大人去了便能见着。”
“谁人不知诏狱是有进无出的地方,傅承誉,你若真有证据也该交由刑部交由大理寺定夺。”蒋知栋自知逃脱不掉,索性骂个痛快,“你为你那官职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其中有几件是真凭实据,所谓的证据都不过是你一人之词。平阳侯府出了你这么个奸佞之臣,老侯爷......”
傅承誉在他直呼其名的时候就下了马,背手走到跟前,抬肘打在蒋知栋脸上,血从鼻子流到嘴边,又同嘴里的血一起流到下颌脖颈。
蒋知栋笑着吐掉被打落的牙,无惧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既做了小人还怕被人骂吗?”
“怕?”傅承誉起身退后一步,像是生怕围观的人听不到,大声说:“蒋大人是嫌这一项罪责不够?需不需要再加一项意图谋逆?那样就可以如愿的诛九族了。”
此言一出,蒋知栋立时瘫坐到地上,府内众人皆停了哭喊,府外围观的也惊得向后撤出段距离。
袖子因那一肘沾上血,傅承誉却似没看到,只理着袖口吩咐:“带走。”
汪义春自府内院门过来,跟着的锦衣卫抬来一个木箱,汪义春问:“大人,怎么处理?”
木箱很常见,并不大,可见钱财没多少,亦可见蒋知栋为官清廉。又或许是提前做了准备,总之就是没几个钱。
傅承誉对此本无感,却莫名想到沈泊淮。留有后路?为他。
善恶可同行,如何同行?
傅承誉望着木箱不露声色地叹息一声,将本欲轻语的话在往府外走的路上,佯装无意说出:“全部变作现银充入渠城赈灾。”
属下应是,将人带离。
翌日,锦衣卫来话,通知蒋府收尸,收回的尸体盖在白布下,遍体鳞伤,无一处完好。同一日,刑部与大理寺结案,虽无实证却有蒋知栋的画押供词。
而这一切都是借由汪义春的手,因傅承誉回宫禀报时被家中悍夫出其不意点了穴,柔情蜜意:“剩下的交给汪大人去办便是,府上大夫等了许久。”
沈泊淮说完探手摸向傅承誉额头,微侧身,对后面汪义春道:“劳烦汪大人跟皇上说一声,承誉身体不适莳安实在放心不下。”
“功名利禄我不在意,二郎不必为我去争。”沈泊淮无视怀里怒视的目光,接过程文礼递来的长袍,长袍垂地,不可见底下轻微离地的脚。
汪义春不见傅承誉说话已有怀疑,程文礼落帘之际无声提醒:“思。”
于是乎,李洵得到的解释是:沈泊淮疑心傅承誉昨夜未归是同思朝厮混在一起,醋劲大发,又因心疼自家夫君染上风寒堵在宫门口将其带回。
“沈翊这儿子。”李洵大笑两声,笑意不减:“回头跟他讲,昨夜是朕留的平阳侯,与思朝没有关系。”
汪义春如实道与傅承誉,仍然没能避免沈泊淮被枕砸的命运。
“一箭三雕,你应夸我聪慧。”沈泊淮接住枕放到床尾,又从桌上端过药递过去。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出自《论语·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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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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