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城山

次日一早醒来,季屿霄头痛欲裂。

这回怪不了落地系统了,纯是自己喝大了。

挣扎着坐起身,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嘴巴里干涩无比,急需找点水喝。他揉揉太阳穴,伸长胳膊捞过竹桌上的凉茶往嘴里灌,茶水凉得透彻,一举便浇灭了宿醉的躁乱。

下意识往床边看去,不出所料,师尊又早早起床,不知所踪了。

虽然谈不上不要自己了,但一睡醒不能和师尊来个早安吻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季屿霄叫小二送来水,洗漱好,打算出门去寻。

刚一推门,门外正巧有人进来,他推门的力没收住,整个人往前扑去,身前人下意识伸手来扶,不知怎么又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季屿霄都准备泄力靠在那人身上了,结果被虚晃一枪,眼看要倒,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才没来个狗啃泥。

睁眼看去,是师尊常穿的白底鎏金云纹长靴,便知是他回来了。

季屿霄直起身,见师尊额上莫名多了条青布抹额,其上绣着清瘦竹枝,缀着珠翠宝玉,两端装有银制搭扣,很是精致漂亮,更衬得师尊神仪明秀,出尘脱俗。

他伸手去摘,却被裴清寂躲开:“别碰。”语气里隐隐有嗔怪。

季屿霄记不得昨夜之事,不过千错万错肯定是自己惹师尊生气了,立刻悉心去哄:“师尊,我错了……”

裴清寂本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额前赫然一个青紫的牙印实在有碍瞻观,疼也不疼,不至于动怒。

再说面对季屿霄这般柔和的脾性,一撒娇一认错,谁还能生得起气来?

就当是被狗崽子啃了一口吧。

他推开狗脑袋,坐到竹凳上,摊开手里的油纸,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四只大包子,个个有成年男子掌心大,有的已经透油,成色诱人。

“掌柜说这家包子铺生意好,包子皮薄馅多,口味丰富,我各买了一个,趁热尝尝?”

季屿霄立刻端坐下来。裴清寂捏起包子撕开一半递给他:“这是羊肉包,其余的是虾肉包、豆芽包还有红豆包,这几样卖的最好,味道应该不会差。”

季屿霄接过吃了一口,果然滋味鲜美,肉香四溢。

过了辟谷期其实无需再吃东西,身体自行周转吐纳天地灵气,无需消化五谷杂粮维持来生命体征。

但身体不饿是身体的事,嘴巴馋不馋就另说了,只要味觉系统没退化,他就始终对天下美食抱有热切的期待,不仅自己如此,师尊亦是。

季屿霄实在喜欢这般兴趣相投、口味一致、谁也不扫兴的旅行,和对的人一起游山玩水,果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提议:“来了蜀地,去青城山看看?”

裴清寂应下,回头看了眼窗外,天光并非明媚,隐隐有几片乌云飘荡,估计过了午后便是阴天,便道:“到时去山脚下买身蓑衣,傍晚估计要下雨。”

“嗯。”季屿霄心里暖融融的,果然师尊和自己想的一样,既然要爬山,那就不要摆仙人架子,老老实实的一阶一阶地爬,反正他们的体力远超常人,区区青城山,肯定是腰不酸腿不疼嗖嗖地就上去了。

从汉州出发去青城山,按照现代公路公里来算,大约有七十到九十公里远,开车得有个两个小时左右。

御剑就不同了,直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管你山路十八弯,飞过去就完事了。

于是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便落座青城山。

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说起此地,第一印象一般是“青城山下白素贞”,不过此地绝非以传说盛名,而是作为道教发祥地之一声名远扬。

五月蜀中多雨,入山后,天色更阴,两人在山脚下的人家里买了两身蓑衣,虽然是农户穿过的,不过质量却是好,结实,价格也便宜,他俩都不是洁癖的人,利索地穿上,便往山上走去。

季屿霄想起来自己的夙愿之一就是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每年的寒暑假他都会出门旅游。

大二那年,他自己去了江西上饶的三清山,那日也是个阴天,才一进山便下起了毛毛细雨,不过没走多久便停了。到了山腰栈道,云雾弥漫,对山的景色全被乳白色的雾气遮挡,一瞬恍若人在云中,不知天地在何方。

此次问道青城山,亦有相同之感。

山路石阶不比现代,高低宽窄不一,有的截面不平,坑坑洼洼,若不细心,很容易东倒西歪,有崴脚的风险。

毕竟最早的石阶是东汉时期修建,多就近取材凿成,千级石阶蜿蜒而上,其存在本身便是奇观,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有些难爬,不过对于他俩便是如履平地了。

一路溪流泉水,青山瀑布,长风贯竹林,鸟鸣山更幽。

各种鸟兽虫鸣交杂作响,空谷回荡,经久不绝,雨雾缓缓笼罩下来。

乌云没能撑到傍晚,午后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林叶被水洗得青翠鲜亮,脚下石阶吸饱了水,略有些湿滑,不时有性情顽劣的树干横道阻拦,枝丫舒舒展展地铺开一大片,遮住了前路。

季屿霄莫名有些怅然。

他想起每次旅游,必是游人如织,到处是人气儿。有时他会觉得人多实在聒噪,乌泱泱地人挤着人,若赶上夏天,烈日一照,更是要心烦意乱。

还有一些现代旅游公司把原本幽静的景色硬要装修得市侩,各种绚丽的横幅、店门招牌毫无美感地堆砌在一起,花花绿绿,只惹人目眩神烦。

他刚成年不久,心里多少还装着些愤世嫉俗和理想主义,看到好好的景色被“破坏”成这样,心中满是嫌弃和愤懑,可到了半山腰,累得半死,还是觉得热乎乎的烤肠真好吃……

如今他如了愿,走进了完全不被现代商业“感染”的山林,却又觉得孤寂,听鸟鸣孤寂,走石板路孤寂,就连淅淅沥沥的雨,似乎也是谁的愁泪,洒下一地的落寞。

没有人气的地方,总是凄冷清苦的,此时入目的荒凉萧索也许对于习惯了这般景色的人来说只是寻常,可季屿霄不一样,他是钢铁森林里长大的孩子,见惯了秩序和喧闹,本身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很少能有机会能体会到这般剜心刺骨的冷清。

他下意识去捉裴清寂的手来握住,深吸一口气,低喃一句:“师尊,亲亲。”

裴清寂向来是习惯了狗子随时随地撒娇耍赖,没等那双可怜吧唧的狗狗眼看过来,便摘下蓑帽垫脚吻住他的唇瓣。

风是冷的,雨也是冷的,唯有眼前这瓣唇是暖的。

季屿霄闭上眼睛,往深处去寻求滚烫。

裴清寂抬手顺着他的头发,一缕一缕从指缝划过,到了发尾因着阴湿略有些阻塞。

季屿霄吻得认真,没注意山上往下来的樵夫。

“咳……”

樵夫很是尴尬地清清嗓子,山路曲折而窄,他俩占据所有的台面,没给旁人绕路避开的余地。

老樵夫拉下蓑檐,遮住半张脸,不去看他们,身后的大竹篓里,装着满满的树枝。

季屿霄连忙抱着裴清寂撤到一旁,樵夫点头笑笑,路过离开。

雨天路滑,季屿霄看着他背着重竹篓实在难行,心中隐忧不忍,交代了一句:“我送樵夫下山去,师尊你在此地等我。”便几步赶上樵夫,一把扛起那人的竹篓。

老樵夫以为仙人还要抢自己的柴火,吓得一个没站稳,差点要往山下栽,季屿霄忙扯住他,解释道:“老人家,您这柴火可是捡完了,要下山回家?”

老人连道:“是,是。”

季屿霄粲然一笑:“我送你。”而后稳稳扶着老人,乘剑下山。

他怕老人恐高或是经不起折腾,刻意放稳了速度,一路如德芙般顺滑地到了山脚,老人本要下来,季屿霄觉得送佛都要送到西,送人本该送到家门口,便问了地址,一路相送。

老人实在不好意思,等到了家门前,拿出几张老婆子刚烙好的饼送给季屿霄。

热乎乎的梅菜饼,闻着味道就好吃。老人给了一摞,季屿霄不好多拿,只要了一张,随后给他家小儿送了个银制长生锁,不等老人感谢,便一跃上剑,形影无踪。

那长生锁并非随身携带,是临时向系统兑换的,说来也是好笑,硬气值这东西,换真金白银都是白菜价,唯独换ooc防御罩贬值得跟津巴布韦币似的。

不过师尊已经喜欢上自己,便不再需要防御惩罚,硬气值积攒得多,不如当做金银花掉。

去时慢回时快,季屿霄一落地,立刻把梅菜饼给裴清寂分了一半,笑意盈盈道:“那老汉给我的,闻着可香了,师尊尝尝?”

裴清寂接过,替他扶正蓑帽:“下次行善积德,不许再收谢礼。”

“是。”季屿霄保证,“不过我给了他家小儿一个长命锁,应该算一物换一物,不亏损功德。”

裴清寂笑他牙尖嘴利,季屿霄凑过去亲亲,故意磨了磨:“才不牙尖嘴利呢,是软的,师尊亲亲就知道了。”

“是么?”裴清寂捧住他的脑袋,目光落在那浓眉下晶亮的眸子,指腹拂过他的眉梢的疤痕,虽然只有一小道,却断了长眉,不知何时能长出来。

季屿霄抓着裴清寂的手蹭蹭,微凉,不过自己面颊如此滚烫,总能给人捂暖。

裴清寂难得眉梢眼底尽是笑意,一如鸾凤下凡,一派恣意艳丽。

他刻意沉着嗓子,学着季屿霄平时在自己耳边磨人的音调,低吟道:“那我亲个试试?低头。”

季屿霄低下头去。

先是短暂的触碰,比之蜻蜓点水更来的轻缓,两瓣温凉厮磨片刻,而后一点温润敞开,泄出几道幽香,雨打林叶过,一惊雀声起。

顺着石阶再往上走,便是上清宫。

石砌的门洞,上有门楼,提“上清宫” 三个大字。前殿为六角亭,上悬 “别一洞天”漆金牌匾 。楼上,前面是灵官殿,供奉道教护法神王灵官塑像,后面是三官殿,供奉天官、地官、水官神像。

老君殿内,围了一圈道士,吵吵嚷嚷,沸反盈天。因为用得是本地方言,季屿霄一句也听不懂,不过是人家道观自己的事,他们也不好插手,正欲离开,有个眼尖的小道士发现了他们,三步并两步地追出来,疾呼:“仙士留步!仙士留步!”

二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季屿霄隔着殿门作揖:“小道长,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小道士口舌伶俐,心慌嘴不乱,语速飞快道:“山下封魔结界松动,吾等本想求告上界五山,但大魔威力无穷,只怕不等告知结界便被冲毁,师兄们本想凭法术暂作封印,但攻法欠奉,又逢师祖闭关,无人能操持,简直急出一脑门的汗——万幸二位前来,定是冥冥天定,不知二位来自哪座仙山?”

裴清寂回道:“苍阆山,青寰峰。”

小道士瞠目结舌:“居然……居然是苍阆山!有救了!有救了!”

他手舞足蹈地回去禀告,其余道士一听救星下界,立马冲至殿门前,齐齐作揖道:“还请仙尊出手相助!”

裴清寂迈入门槛,扶起道士:“各位道友不必拘礼,除魔卫道本是上界五山共同职责,有何难处但说无妨。听小道士说青城山下压着个大魔,此魔何处来,何时封印,由谁封印?”

道士答道:“大魔历时日久,我等只闻祖辈口耳相告它的存在,说其危险无比,勿要接近。百余年前,苍阆山的一位老仙人借天地上清之力,将大魔封印,镇压于青城山。”

“苍阆山的老仙人?”季屿霄看向裴清寂,见师尊亦是迷茫,显然此时并未在上界广泛流传,便替他问,“可有名号?”

“有的,老仙自称鹤丰,来自苍阆青寰,他以身祭剑,一剑封魔,如今那把剑正插在后山阵眼中,近日隐隐有松动之意,二位需得去看看,请随我来。”

一行人匆匆行过,青石板上一阵踢踏声。

到了阵眼前,果然一把玄铁长剑立于崖壁中,剑身金纹涌动,雨雾中依旧耀目。

裴清寂走上前,盯着剑身看了许久,而后身形一震,双膝一屈直挺挺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周围道士看傻眼了,季屿霄连忙跟着跪,也跟着磕了三个头,才把裴清寂扶起来。

师尊面色苍白,眼睑血红一片,似有泪珠在眼眶打转。

季屿霄心脏停滞一瞬,忙替他擦去眼泪:“师尊认识鹤丰仙人?”

裴清寂点头,喉咙酸涩,许久才哽咽出声:“他是我的师尊,你的师祖。”

写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循环《夜奔》这首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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