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半个小时后,医生到了。

看过初霖安的伤势后,说道:“真皮受损了,所以起了水泡。好在水泡不多,还没被蹭破,不然会留疤,这么白净细嫩的皮肤就可惜了。”

要不是说最后半句话的医生年过半百,还是位女士,邢越的脸色估计会更难看。

“现在怎么办?”邢越问。

“挑破水泡放水,然后涂药膏包扎,一周就能好。”医生站起身来,补充道,“注意期间不能碰水。”

邢越看着初霖安腿上那处触目惊心的红肿,自责为什么昨天晚上没发现初霖安一直在房间里受冻。

小东西谨慎敏感,除了多要些疼爱,从没向自己提过什么需求。

突然,邢越的衣角被拽了下。

“没事的。”小玫瑰仰头向后看他,眼神乖乖的,反而在安慰他,“我不疼的,一晚上我都没感觉。”

“刚不还说疼么?疼就说出来,没必要忍着。其他事情也是,想要什么就说出来。”邢越伸手覆上小玫瑰的下颌,又绕过颈侧揉在后颈上,动作轻柔。

“那我现在就有个想法。”初霖安眨了下眼睛。

“什么想法?”

“想挑破水泡,我还没自己挑过水泡。”初霖安搓着小手,跃跃欲试,“当然也没挑过别人的,就是想试试。”

“……”

“一个就行。好不好?”初霖安用后脑勺蹭蹭男人的胳膊,像撒娇的小猫。

刚才的话全白费了,邢越无奈地说,“我看你是想玩吧?不怕留疤吗?”

“我身上的疤还少吗?”初霖安耸耸肩,无所谓道,“一个小水泡能留多大的疤?再说有医生教我怎么戳就不会留疤啦。”

“不行。”邢越斩钉截铁地拒绝,“让医生来。”

“……好不容易起一次水泡。”初霖安小声嘟囔着。

“……”

“还不让我戳……”

初霖安揪着手指,可下一秒耳边突然扑来热气,激得他立马身体僵硬——是男人附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Leon越来越不听话了,我们晚上一起算。”

小玫瑰瞬间脸上爆红,打蔫了。

·

患处很快就处理好了。

绷带松紧适度地包住了小腿,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初霖安把卷起的睡裤褪下,遮住绷带。

“邢越,我饿了。”他看向仍立在他房间里的男人,“你不去洗澡换衣服吗?”

“你饿了和我洗澡有什么关联吗?”邢越晨跑回来是该按照惯例洗澡然后在换一身别的,他的日常生活精准的像个机器人。

“当然有啊。”初霖安说,“我饿了所以要吃饭去了,你也该干自己的事情了。”

堂堂总裁大少,邢越第一次被别人教做事,还是个刚蹭着他撒娇的小东西。

“用完我就抛弃我了?”邢越挑眉。

初霖安想了想:“好像也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我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总不能再耽误你接下来的事情吧?”

“你确定懂抛弃的意思吗?”邢越无奈地笑。

看似单纯过头,但小玫瑰的思想和偶尔冒出来的感悟要比同龄人成熟的多。

“用‘抛弃’是因为你需要我,而我不需要你吗?”初霖安认真地说,“但你不能这么粘着我,邢越。”

邢越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粘?

谁粘着谁?

“昨天也是,一个下午都和我待在琴房,晚上的时候我碰到了盛川哥,找不到你人他嘴唇都上火肿起泡了。”

原来小玫瑰怕自己当亡国妲己。

……太可爱了。

“那我要是非要粘你呢?”邢越笑着问。

“呃……”初霖安咬了下嘴唇,免为其难道,“那我就牺牲一下跟着你吧,毕竟你的工作赚钱比较多。“

还是个小财迷。

“那就这么办吧。”邢越走进小玫瑰,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送宝贝去楼下吃早饭。”

在怀里搂住男人脖子的初霖安却有些犯愁,“要今天一天吗?”

邢越一愣,怎么还讨价还价了?

“先一天。”邢越配合着说道,“明天再说。”

明天小玫瑰能不能起的来还要另说。

局面已经足够稳固,他也该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邢越可不想让小玫瑰把自己当成什么慈爱老父亲,他可坏多了。

·

早餐过后,邢越在正房客厅里会见宾客。

因为初霖安受伤了,所以邢越让特助通知所有约会对象,能来老宅就来老宅,不方便就改日再约。

十足的昏君做派。

当然这些都没让初妲己知道。

男人在同别人讲话,初霖安听不懂也不在乎,就盘腿坐在柔软地毯上靠着男人的小腿,用平板电脑作画。

红木沙发太硬了,他嫌硌屁/股。

也不管客人怎么看,就坐在邢越脚边乖乖地也不说话,认真弄自己的东西。

偶尔低头太久累了,就把后脑勺垫在男人膝盖上仰一会儿,男人会捏捏他的耳垂,揉揉他的脸蛋,像逗小猫似的。

他几天前接的稿件是出版书籍的封面人设,对方奔着他赛车手的名气来的,所以价格很高,高到他无法拒绝。

但人设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当初他开weibo的时候没认为会有那么多人关注他,毕竟摩托赛车在国内的知名度远不如F1方程式赛车,算小众爱好。

所以他只当是那账号是用来分享生活和展示作品的,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自己作品的九宫格,他特意挑出的几张符合商业画作的作品,然后文字是“尝试接稿,不满意可全退”。

可没多久,他的weibo私信就爆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手机中病毒了,通知一条条刷进来,振个不停。

后来才知道,自己被YJ老总的转发送上热搜又被撤搜,之后几个有关他的热搜也神秘消失,萦绕在广大网友心头的一个问题就是——“L有微博号吗?没有的话,我愿意为了小哥哥翻/墙!”

L=Leon

为了防止再被神秘撤搜,网友已经不敢提全名了。

然而翻/墙也没用,初霖安在国外社交网络上的账号就挂个名字——为了防止被有心之人冒充,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

经过廖丞丞提醒才知道,最好把工作用的和日常的账号分开来。

他不想凭着自己赛车手的名气赚着画画的钱,但是第一条微博已经发出去了,所以他就只接这一单,把其他的全都拒绝掉了。

然后开了第二个账号,这次把他擅长的图案设计和油画风格写清楚了,注上心理价位,放上例图发到超话里,很快就有人来敲他了。

尤其是看上他车辆涂装设计的,越来越多,没过两周,就轮到他来挑单子接了。

距离实现买摩托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初霖安心花怒放。

所以他现在也是有兼职工作的大学生了,需要自己的时间来做事情。

本来以为这次跟着来老宅,邢越会忙得根本顾不上他,可没想到邢越所表现出来的好像跟他原本认识的不太一样。

少了平常的冷静从容,情绪起伏明显。

当然这些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只有时刻注视着邢越的他才知道。

或许就像曲萳说的,他还没真正了解邢越。

但从第一见面算起的话,两人才相处了一个多月,大多数时间还是在视频或者电话里。

所以初霖安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

那个总是在偷瞄他的客人走后,初霖安也盘腿坐累了,遂站了起来抻抻懒腰。

小玫瑰丝毫不知他舒展腰肢的样子被邢越看在眼里有多诱人,雪白的一截细腰越露越多,可爱的珊瑚绒睡衣还在往上撩,薄瘦的腰线不显羸弱,反倒紧致性/感,最要命的是胯骨两侧的两点腰窝,浅浅的,正适合拇指按在那里,握住整支玫瑰。

“Leon。”邢越打断了初霖安还要继续下去的动作,“你冷不冷?要不要再多穿点?”

这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佣人和保镖。

虽然他不介意自己的小东西到处散发魅力,可是有些内容只有他才能看。

“我不冷啊。”初霖安放下胳膊,回头看邢越,“为什么会问我冷不冷?你还穿的没我多呢。”

“因为有种冷叫我觉得你冷。”邢越说,随后勾勾手指,“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自从发觉邢越总是粘着自己之后,初霖安更在意两人的互动了——为什么总是要搂搂抱抱!

不过也没法,既然都答应了,初霖安只能乖乖走过去,自觉跨-坐到男人腿上。

面对面。

邢越挑眉,“为什么这个姿势。”

“不为什么啊。”初霖安撇撇小嘴,“平常都背对着你,换个姿势我喜欢。”

“你喜欢……”邢越意味深长地笑笑,“我也喜欢。”

胳膊卡住双-腿膝弯将人抬起来,正好碰不到小玫瑰受伤的小腿。

“那我下次也这么坐吧。”初霖安想安抚男人不稳定的情绪,当然要顺着对方的喜好来。

“嗯,晚上就有下次了。”

“晚上也要见客人吗?”初霖安有些为难了,今天晚上他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

“你晚上有事吗?”邢越问。

“嗯,有。”初霖安垂下眸子,不知道该不该提出来让邢越给自己一点空间。

“那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邢越笑着说,好像自己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啵的一声,初霖安在邢越脸上亲了一口。

“你真好。”

邢越头一次知道被人哄的滋味,还不赖。

·

盛川进来的时候看见老板正抱着小美人乐不思蜀,已经心态很平常了。

老板今年都33了,憋了这么多年,爆发成这样也不奇怪。

“邢总,我来了。”他微微鞠躬。

“刚才走的那个,以后没必要见了。”

“知道了。”盛川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因为客人需要有他引路回到车上,那人一路上和他讲话遮遮掩掩,兜着圈子打听小美人的信息。

老板最近情绪不太对,所以他决定不将这些告诉给老板。

算那个人命好吧,不然什么惨样还不知道呢。

“回去这个月给你奖金翻倍,辛苦了。”邢越说。

盛川瞬间睁大眼睛,“多谢老板。”

这一趟,值了!

突然两声敲门。

“大少爷,是我。”

邢越做了个手势,距离门很近的盛川拉开了房门。

“少爷,人找到了。”管家后面跟着个小个子女佣,肩膀正抖得厉害,不难猜到她正在哭。

“不哭了再说话,我可以等。”邢越讨厌说话断断续续的,听的他烦躁。

“你别这么凶。”初霖安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埋怨他。

听大少爷这么一说,女佣怎么还敢再哭下去,硬憋着一口气不呼吸也要把哽咽给止住了。

“我是看小先生冷,才想给他放个热水袋暖和缓和,没想到……”女佣说不下去了,狠狠抽了一下,才继续,“小先生昨天向阿莹要厚毯子的时候我听见了,所以自作主张就……”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女佣为了讨好大少爷的心尖宠嘛,可是……

“三更半夜你去开Leon的卧室门,然后什么都不说就塞一个热水袋。”邢越问,“你有这个胆子吗?”

女佣猛地一抖,头埋得更深了,正面都能看到突出的后颈骨节。

“就算是做好人好事,Leon正睡觉呢,他知道送热水袋的是谁吗?”

管家知道大少爷似乎在笑,其实已经生气了,便插嘴催促道:“跟大少爷说实话,没什么好瞒的。”

初霖安轻推了邢越一下,对着对方做口型:“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

伤了他的人还有能算了的道理?

但邢越还是退了一步,“给你半年的佣金。如果还不说的话可以直接走人了。”

女佣使劲儿搓着手腕——她没以为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好心办坏事’嘛。大少爷又不常回来,过两天就走了。

直到老管家找到她,向她暗示了后果之后,她才明白自己被坑了。

现在反正都要被赶走,有半年的佣金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是夫人……夫人让我这么说的。”

“所以热水袋不是你放的?”邢越已经能想象到整件事有多么蠢了。

“不是我。”女佣已经止住了哭,“夫人让我承认放的热水袋。”

“你收她好处了吗?“邢越只觉得好笑,“要是没收就敢出来顶罪,那你就真是没救了。”

女佣瞬间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陈伯,按照雇佣合同上来。”邢越扬起下巴看向老管家。

“是,少爷。”老管家鞠躬,领着那个魂儿没了的女佣退出了会客厅。

围观一切的盛川知道老板已经手下留情了。

按照合同来的话,那女佣顶多一年白干,抵掉老板承诺的半年佣金,就只赔半年,当做买个教训了。

“夫人……是吴倩吗?”初霖安搞不太懂复杂的称呼,“她为什么要这样?”

邢越紧了紧手臂,把小玫瑰贴在身前,“她啊。想要的太多,又看不清自己,最后做出来的就只有笑话了。”

“什么意思?”初霖安没听懂。

“就是她蠢,但她自己不知道。”

邢越一向赏识有自知之明的人,摆正位置才能合理利用资源。

不一定每个人都擅长工作,有些人就适合做花瓶,就像吴倩。

好好的做花瓶,安静地立着不妨碍别人,邢越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父母辈的事情他已经不在意了,可吴倩偏偏要跳出来刷存在感,想让自己留一杯羹给她儿子?

她没做出这件事之前,邢越倒是真考虑过。

·

临到午餐前,邢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聊了很久也没挂。

初霖安等着等着都快睡着了,邢越碰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去吃饭。

他来到餐厅,还没坐下就突然被吴倩叫住了。

“霖安,能和你说说话吗?”吴倩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

“好啊。”初霖安应道。

他跟在吴倩后面,来到餐厅一侧隐蔽的拐角。

“就是,热水袋的事情……”

“你不小心的,我知道。”初霖安打断了对方,“医生说我皮肤太嫩,原因也不全怪你。”

“这……”吴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你是要向我道歉吗?”初霖安问。

“那个、是……”吴倩只能这么说。

“那你道歉吧。”初霖安看着她,眼瞳清澈。

吴倩梗住了。

一个刚成年的、中文都说不顺溜的小孩,让自己这个邢夫人道歉?

可对方是邢越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听丈夫言语间透露,邢越对这个小男孩都着魔了。

“对不起……”吴倩说,“我好心办了坏事。”

“没关系。”初霖安眨了眨眼,“不过下次请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欸?”吴倩一愣。

“愚蠢是一件不太愿意被承认的事情。”初霖安认真道,“认清自己的愚蠢才能进步,但认清自己是需要勇气的。请您加油吧!”

说罢,初霖安转身离开。

吴倩还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才怀疑自己刚是不是被一个小孩给教训了。

·

整个下午邢越都在开视频会议,初霖安就坐在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做自己的事情。

期间廖丞丞给他打了个电话,说‘千英杯’团队赛的成员找齐了。

初霖安简单盘算了下自己的小金库,如果手里目前的稿子画完,千英杯再能拿一个一等奖的话,就够买一辆不错的摩托车了。

当然比不上上千万的赛用摩托,但足够他复建用的了。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邢越说自己要出门,找以前的朋友玩玩沙袋,正好给了初霖安想要的空间。

他跑到楼上画室里拿了东西,又借了个铁桶,兴冲冲地跑到事先找好的空地上。

开始烧画。

由于不想被别人看见,尤其是邢越,初霖安定期都要烧毁一些自己画作。

那都是他不太愿意面对的东西,源自他内心深处的惧怕,丑陋如同陈年的腐臭,时刻在侵蚀他的情绪和大脑。

白天的时候他还告诉吴倩要有勇气呢,其实最需要勇气的是他自己。

母亲都离开他多少年了?他还是没能战胜那个诅咒。

【必须要画。不画就不能睡觉。】

从几岁开始画画的,初霖安已经不记得了。

年纪尚小的他一直以为母亲对他绘画才能的培养是一种良苦用心,可随着年龄增大,心智渐渐成熟,初霖安才看清楚,母亲只不过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她而已。

年轻时的母亲是个在欧洲小有名气的画家,金发碧眼,气质优雅,样貌和身段又是高级的漂亮。初霖安是挑了母亲的优点长的,自然青出于蓝。

虽然出身普通,但在还没怀上初霖安之前,追母亲的男人毫不夸张的说,多到能坐满一场歌剧院。

可最终母亲却沦陷在一个已婚男人的手里,也就是初霖安从未见过的父亲。

结果可想而知,男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一个连小三都算不上的女人驻足异国他乡太久,这段打着“浪漫”旗号的短暂感情只维持了五个月,就被男人一笔数额不算亏待的打胎费给强行斩断了。

可能是不同于常人的感性,亦或是得不到才最美好的疯狂执念,或者是单纯的命运在作祟,母亲走不出、或者根本不愿走出那段感情,执意把初霖安生了下来。

从初霖安记事起,连笔都抓不稳的时候,母亲就在训练他画画了。颜料画布的气味、斑斑点点的围裙、阴冷潮湿的空气……他大部分的童年就这样在昏暗的画室里度过。

男人留下的钱财早就被母亲挥霍一空,又没了追求者们的供养,原来的家庭也因初霖安这个混血小孩招来小城里其他人的非议。

于是母亲选择了逃避。

她带着初霖安逃到完全陌生的小镇上,却在本可以努力重新开始之后迅速溃败。

酗酒抽烟,精神崩溃,甚至需要靠吃药来维持状态,手渐渐抖得握不住画笔,又没钱看医生——这直接导致了她再也没能创作出作品。

所以母子两人的生活很是艰辛。

可就算是这样,母亲依旧把记忆里轮廓都淡了的男人当成她唯一的信仰,从没放弃过幻想男人会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甚至执意要初霖安学习绘画也仅仅是因为初见时,男人对她说的一句话——“只是看着你的画,我就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你了。”

听起来俗套又恶心,像个明晃晃的陷阱,可母亲就是心甘情愿往下跳。

既然她不能再画了,自然就把希望寄托在初霖安身上。

“你爸爸喜欢我的画,所以只要你画的好,爸爸也会喜欢你。”

“想让爸爸喜欢你,你就必须要画,变得像妈妈一样。”

“我的宝贝,以后见到爸爸我们就可以幸福了,你身上有比妈妈优秀的东西,妈妈看到了,你肯定可以画得很棒!”

……

“你必须要画,不准哭!画不完别想睡觉!”

母亲的话像是日复一日的诅咒,伴随着暴力刻在小小初霖安的身体里一次次加深。

【必须要画。不画就不能睡觉。】

这成了渗入骨髓的毒咒。

谁知有一天,母亲的梦想真的实现了。

男人找到了母子俩,却说只带母亲回去。

因为初霖安太大了,受的教育不好,养不亲。

母亲抛弃他后,他进了福利院。

他不是没尝试过摆脱,可彻夜的失眠和心悸,幻听和发抖,一闭眼就挥向他脸颊的噩梦,都在告诉他——你必须要画,不画就不能睡觉。

其实不光是不能睡觉,甚至一旦被人抱上大腿,他的身体就自动认为会被毒打。

不过这点已经被邢越治好了。

“你、在烧画?”盛川从后面走了上来。

“嗯,一些没用的画。”初霖安淡淡地问,“盛川哥怎么来了?”

“邢总问我你在做什么。”盛川说。

初霖安笑了下,“那可以麻烦你帮我保密吗?”

“为什么?”盛川眼看着一页页颜色偾张、线条诡谲的画作被橙色的火焰吞噬,成了铁桶底下的灰烬。

“多可惜啊,这么好的画。”就算他这个一路理科读上来的直男审美,也能看出这些画不是随便哪个美术生能画出来的东西。

初霖安顿了一下,问:“你喜欢吗?”

“我不懂艺术……”盛川有些不好意思,“就是看着觉得厉害。”

“那送你一张。”初霖安随手抽出来一张,递到盛川面前,“帮我保密。”

盛川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小美人朝他笑了一下,夜色中跳动的火光都难掩其艳色。

·

“一晚上你都在画画?”邢越回来了。

一身黑色运动装的邢越看起来比穿着正装的他年轻了许多,拉链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当然还有鼓起的肌肉轮廓。

头发没有定型所以刘海耷拉着遮住前额,又嫰了好几岁。

“是啊。”初霖安围上了围裙,厨台上也放好了食材。

因为邢越在回程的路上给初霖安发短信说他饿了,问他可不可以做给他吃。

已经快十点了,厨房里只有两人。

之前都是邢越在做早餐——因为邢越太忙了,两人只在家里吃过早餐。

上次初霖安提及自己也会做菜时,邢越说下次有机会让他来掌勺。

“怎么半夜了还要吃?”初霖安很是奇怪,明明邢越对身材管理很是苛刻,长期办公运动量不够的话,通常过了饭点就干脆不吃了。

“太久没打拳一不小心玩high了,肚子好饿。”邢越放下手里的运动包,走过去抱住正在水池边洗蘑菇的初霖安。

他亲了下小玫瑰的头顶,说:“辛苦宝贝了,待会儿陪我一起吃吧。”

“嗯……”初霖安被快一米九的邢越这样熊抱着,手指动作都不利索了。

越先生……真的好粘人啊。

“准备给我做什么?”邢越问道。

“蘑菇炒肉片,番茄炒蛋,还有冬瓜汤。”初霖安小声解释,“我只会做简单的,希望您别嫌弃……”

“我以为会是奶油蘑菇汤。Leon会做中餐,是为我学的吗?”

“是的……”初霖安涨红了脸,差点失手把一个蘑菇脑袋弹出水池。

邢越喉结滚动,第一次有人单纯因为喜欢他而为他做什么,他已经快要忍不住把小玫瑰抱起来放到桌台上,当场吃掉了。

“还有中文……如果也算的话,还有系领带的方法……可是好像没机会用……”

“我很开心,Leon。”邢越松开了怀里的小玫瑰,再抱下去就别想吃加餐了,他不想破坏这气氛,“我也喜欢你,Leon。”

初霖安愣住了。

邢越说……喜欢Leon。

“怎么?石化了?”邢越笑着,刮了一下小玫瑰通红的脸蛋,“又害羞。”

初霖安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邢越退向厨房门口,“先去换身衣服。Ciao(再见)!”

初霖安看着男人的背影融进走廊尽头的黑暗,这才如梦初醒。

邢越说喜欢他。

可是他昨天还短暂地怀疑过自己,是喜欢上邢越那双与邢昀一模一样的眼睛,还是喜欢上他自以为喜欢的感觉。

要说没有憧憬过邢昀?

初霖安不会欺骗自己。

他曾想把邢字纹在自己的身上,可阴差阳错的没有成功,这大概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邢昀出事故的时候,初霖安已经离开原来的车队一年多了,随着年龄和眼界的增长,他已经知道原来的自己有多幼稚了。

不过是荷尔蒙的躁动和情感上的混淆,他才会迷恋一个自己构想出来的偶像。

但如今面对邢越呢?

他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坦诚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即使你我天差地别、毫无相像之处、没有一样相同的爱好、有时连说话都需要靠英文来过渡、没有任何人看好我们,我仍喜欢你。

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见面几天就告白,被拒之后还丝毫不减喜欢,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依旧满怀心悦地说着早安、午安和晚安……

现在终于有了回应。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喜欢上的是人还是那双眼睛。

初霖安很确定。

·

“你的手怎么了?”邢越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看见初霖安摆好了菜,可左手食指正怪异地支棱着。

“不小心切到了。”初霖安淡淡地说,“没事的,快来吃吧。”

“我看看。”邢越抓住那只小手,不让其再动。

盈润的指尖上刻着两道平行的红痕,已经止血了,可还是让邢越心疼得够呛。

“怎么两个口子?”邢越皱眉,“第一下受伤不知道疼?”

“我反应迟钝。”初霖安早就想好了理由,可是看着男人眉间阴沉,还是心里忐忑不安。

因为自己正在撒谎。

邢越有短暂的迟疑,不过看初霖安被热水袋烫起泡了都没多大反应,他还是信了,“我找创可贴,包上比较好。”

他的小玫瑰太脆弱了,一不留神就要受伤。

餐桌是能容纳十几人的长桌,两人坐在正位的一角,斜对着,距离亲密。

“尝尝味道?”初霖安满怀期待地问。

冬瓜汤两人各一碗,清澈的汤面上浮着点点油光。盘子里的蘑菇每一片都薄厚均匀,肉片也是,每一片大小几乎一样,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番茄炒蛋堆起的正中央插着一小片薄荷叶,这中西结合的做法让邢越忍不住笑意。

就在邢越要下筷子尝一尝的时候,餐厅里闯进来个人。

“这么晚了,你们在吃饭?”曲萳上身裹着毯子,转着轮椅凑了过来,看见桌上的碗碟,笑了一下,夸道“好香啊。”

“你怎么来了?”两人的时间被打扰,邢越很是不悦。

“我看餐厅灯亮着,就来看看。”曲萳笑着说。

“曲萳哥也过来吃点吧。”初霖安丝毫没察觉到气氛,站起身来说,“我去拿碗筷。”

“不用了。”邢越按住初霖安的手,“你坐下吧,菜本来就少,不够第三个人吃。”

听邢越这么说,曲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一副笑脸僵硬了几分。

“诶?”初霖安站着没动。

人都来了,不接待不是失礼吗?

“宝贝,坐下。”邢越又说了一遍。

这回初霖安哦了一声,踟蹰地坐了下来。

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下。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曲萳没讨到好处,知难而退地要走,可初霖安突然打断了他。

“对了曲萳哥,昨天给我的袖扣我忘记还给邢越了。”初霖安不知道从睡衣哪里变出一枚精致的白金袖扣,展示在手心上,“要不是你出现我都忘记了。”

“呐。”初霖安把袖扣送到邢越面前,语气可爱,像是在故意缓和气氛,“曲萳哥让我还给你的。”

邢越看着自己的袖扣突然从初霖安身上冒出来,愣了一下之后笑了。

“我说呢,怎么前天打了几圈牌过后袖扣就不见了,还以为被哪个佣人给私了正准备找,没想到在曲先生这里。”

曲萳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尴尬得解释:“是一个下人给我的,说找不到你人。”

初霖安诧异,这和曲萳昨天说的袖扣落在他房间怎么不一样?

“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邢越哼了一声,“还是你觉得我会不记得一对普通的袖扣放在哪里?”

被拆穿的曲萳彻底僵住了,可是除了定在原地,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原来邢越真的是狼心狗肺,认识十多年了,却一点旧情也不念。

他以为自己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邢昀的替身,而邢越需要他远比他需要邢越要严重。是因为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邢昀,才没有更近一步的发展。

现在看来他错了。

自己在邢越眼里不过就是个工具,没了邢昀,两人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关联。

“我昨天去你房间的时候谈事情的时候。”邢越冷声道,“因为森德锐的收购案太让人忧心,所以曲先生忘记了?”

“一对袖扣而已。”曲萳抽了下嘴角,“我哪里会记得。”

“是啊一对袖扣。”邢越包住初霖安的小手,将那枚袖扣捡起来,“这里有一枚,那么另一枚呢?”

·

“曲萳哥为什么要藏你的袖扣?”

小玫瑰抱着双腿坐着缩在被子里,正哀怨地看着他。

“他是不是喜欢你?”

刚从浴室里出来的邢越头发还半湿着,见宝贝不高兴了,心里跟着钝了一下。

他走过去坐到了床边,刚抬起手想顺顺炸毛的小猫,却被小猫身子一扭,躲开了。

“宝贝,吃醋呢?”邢越手上落空,只能无奈地笑笑。

“是啊,吃醋呢。”初霖安咬了下嘴唇,染上一层诱人的水光,“你知道我喜欢你……”

又是这么直白。

邢越被打动了,就算小玫瑰要躲他,他也要欺身压过去。

初霖安被突然靠近的热度吓得一抖,挪了两下屁/股,很快发现自己没地方可以藏了,床本来就没多大。

邢越把小玫瑰困在身前,饶有兴趣地问:“所以只能你喜欢我,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不行?”

“唔……”初霖安脚趾蜷缩紧张得要死,马上将要发生什么也全都知道,而自己却在破坏气氛,一点也不懂情-趣。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喜欢一个人当然会产生嫉妒,就像硬币的两面,不论正反都是喜欢对方的证明。

“我说不行……又没人听我的……”初霖安憋了半天,给出来的答案委屈的不行,邢越马上就心软了。

“我听你的。”邢越俯身亲-了上去。

男人光是靠近就让初霖安腿软,还是和第一次主动献-身的时候一样没出息,只是这次他没法再逃了。

还以为会是个温柔渐重的过程,可是被轻易撬开,初霖安来不及呼吸就被封住了去路,瞬间所有的想法都没有了。

掠夺似乎会很长,但初霖安就要承受不住了,缺氧让他本能地挣扎,手掌推在男人身前却撼不动丝毫。

“邢!”他只说了一个音节,却不可避免地咬到了对方。

邢越红着眼退了出来,小玫瑰大口大口地呼吸,眼角细细地抖出了水珠,“对、不起……”

小玫瑰的手滑落下来,立刻被邢越抓住了轻啄了一下,响声清晰。

初霖安以为自己被暂时放过了,可下一秒手腕被折到了身后。

“乖。”邢越沉声道,“我还没吃够。”

初霖安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软着声音拒绝他,“不要了……这太难了。”

邢越没了耐心,放任小东西在自己面前半遮半掩地晃了这么久,早就快忍不住了,可自己又不能……

“放开我吧,手腕被你握疼了。”小玫瑰不知危险地朝他靠了过来,低声求道,“我们继续下一步好不好?”小玫瑰轻轻抖了一下,“我应该、应该可以接纳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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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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