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斯杰翘着的二郎腿立马放了下来,他坐起身,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闵斯杰看着一身校服的夏日南怀疑自己没睡醒:“你?来找工作?”
夏日南点了点头:“嗯,是我。”
闵斯杰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瘦高的男生,他深吸一口烟,白气轻吐,慢悠悠地说道:“考试不理想,跟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来体验人间疾苦的?”
“额……”夏日南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平淡道:“没有,我感觉我这次考得还不错…”
“哦?”闵斯杰来了兴致,他坐起身,单手支着下巴,一脸戏谑:“能上211吗?”
“能上985。”
闵斯杰:“……”
沉默了会儿,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好吧,我亲爱的985小同学,方便告诉我一下你的名字吗?”
“夏日南。”
闵斯杰走到一张刷着暗红油漆的桌面前,拿了一支笔,还翻出了压在泡面盒上,染着油渍的本,他看了眼站得笔直的夏日南,开口道:“你明天可以来搬砖了,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说着“呲啦”声后 ,一张红烧牛肉味的纸递到了夏日南面前。
夏日南立马接过,“唰唰唰”地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非常感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夏日南将纸双手递给闵斯杰,微躬着身说道。
闵杰斯将纸随意地扔在桌子上,然后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摆了摆手道:“行了,回吧。”
“那就不多打扰了,再见。”夏日南说完没有留恋 ,立马就转身离开了。
高考放榜的那天,夏日南过得一如往常,他从工地上回到家后,到头栽到床上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 ,夏日南刷会儿牙的工夫,他的电话就前前后后响了三遍。
“喂,张老师,有什么事吗?”
张永亮在另一头兴奋地喊道:“夏日南!你查成绩了吗?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分吗?!”
夏日南看着被自己拿远的手机,直至那吵人的声响没了,才放回耳边回话:“还没,我现在查。”
“快查快查。”张永亮焦急道:“这人生的重要一刻必须由你自己亲自见证。”
夏日南刚打开电脑还没三秒的工夫就听张永亮说:“查到了吗?查到了吗?”
夏日南:“……还没,刚打开电脑”
“哎呀,你怎么这么慢?”
夏日南:“……”
他看着加载中的页面,突然生出一种愧疚,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对不起啊,我这网不太好,您可能要等一会儿。”
“这有什么值得抱歉的?”张永亮不赞同道 :“再等一会就再等一会呗,反正我已经等一宿了。”
夏日南内心长舒一口气,静坐在桌前等了三分钟才见页面上缓缓弹出他的高考成绩,夏日南坐在椅子上,有些微愣:“老师。”
“我在!怎么样!看见你成绩了
吗?!”另一头的张永亮激动道。
夏日南轻“嗯”了声:“看见了,七百一十八。”
“哈哈哈哈”张永亮大笑了起来,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七百一十八啊!七百一十八!夏日南你知道吗?市状元我教过不少,但省状元,我这还是头一遭,你真是我的门面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夏日南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一天的工资而已,不要就不要了 ,但夏日南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饭局,换来了无数次同学的聚会、老师的邀请,还有学校的宣传照以及工队的聚会。
暖黄的灯光打在晦暗的烧烤摊上,夏日南看着手里冒着白沫的冰凉啤酒 ,神情有些恍惚,俊逸的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看着面前欢笑的工友,好像,他考得好是值得每个人都高兴的事,好像一切都已‘轻舟已过过万重山’。
生活的节奏变得快了起来,大学里艰苦的训练,校外的兼职,繁密的日程安排让夏日南充实起来,也逐渐遗忘了过去的不堪开始找到了自己活着的目标,大步的向前发展。
“喂。”夏日南脱了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精瘦的腰身裸露,他拿毛巾擦了擦鬓角溢出的汗,冲着电话里的人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哦,请问你是夏日南夏先生吗?”
“是,我是。”
电话里传来翻书本的声音:“我们是房屋征收 部门的人,这里需要和您商讨一下关于莲居清镇香槐路A栋楼208号房拆迁的事,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一趟?”
……
矮墙上的猫不见了踪影,高耸的槐树也只留了一个大坑,碧空如洗,鸥乌掠过烈日的阳光打在裸露的大地上。“砰”的一声夏日南打开了木屋的门,铁锁上生了斑驳的锈,迎面而来的也是一阵的灰尘。
“咳咳……”
夏日南以手代扇,扇了扇周围飘浮的灰尘,他左脚略先踏入,眼前的景象便是被白布笼罩的家具。
阳光照射进来,在半空中形成的丁达尔效应,让灰蒙蒙的小屋出现了生机。
夏日南已经一年多没回来了,无关课程,也无关兼职。
好像隔得越远,他就越无法面对曾经的那个自己。
小屋里的一切,都记录着他和何素文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幸福的点滴成了他愧于回忆的往事。
再次回来,夏日南才发现,原来,他始终没有割舍往事,原谅曾经那个意气用事的自己。
红色的木板门被推开,方圆的梳妆镜台上糊了一层的灰,映得夏日南的面孔也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夏日南走到床边,白色的帘床被扯下,老式的,映印着鸳鸯戏水的木板床显露在面前。那上面生前成外的黑色霉斑,褐然已经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恍惚间,夏日南好像就看见何素文一脸疲备的坐在床上,身上盖的绵绸的被子,正满脸慈祥地唤他过去,这幅画面太过温馨,让夏日南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床头,坐了下来,“吱呀”一声,经久的训练,让夏日南迅速站起了身,他转身就见那木板床在他面前瘫崩。
如梦初醒,夏日南揽了心神,他看着面前间的木块,感觉自己头上出现了六个点 ,他有这么重吗?
夏日南蹲下身捡起了一个床腿,在手中拈量两下,便沾了满手的木屑。
这床脚都空心了,他视线随意一瞟,看见了木块里像是埋了个褐色的木头箱,夏日南走进近,将箱子拿了出来,那箱子上积了层厚厚的灰,,带着岁月的积淀。
夏日角对它很陌生,他没见过这个箱子。
“咚”的一声,箱子被夏日南缓缓打开。
里面放着几张泛黄的纸,再下面是一个黑色笔记本。
夏日南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他涌现了一丝不安。
修长的手指翻成开泛黄的纸那褐然是一个病历本。
是谁的?
夏目南心里疑感重重。
内心的不安逐渐放大,可夏日南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翻开了它。
白纸黑字的病历本让夏日南恍惚了起来,那里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连起来的内容他却不懂了。
何素文,他知道,那是他妈,可“抑郁症”是什么意思?
他妈,一个对生活永远积极的人,一个温文婉尔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怎么可能会得抑郁症?
夏日南猛然感觉到,自己清明的一角天訇然前塌,他蹲着的腿似有千万只蚁虫在蚀咬,于是他跌坐到了地上,夏日南的脸上还带着茫然、不可置信以及一丝儿的悲伤,他迅速翻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试图寻找些的安慰。
开篇入眼的便是清俊小巧的字体,这是他妈的字。
这像是一本日记,一本随心记。
6.20 晚
生活上的琐碎,家庭上的压力,像是一块巨石,要将我压碎,我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我决定将它写下来,今天夏哲良来了,他带着那个女人,她可真漂亮啊,怪不得他喜欢,但我还是不想放弃。
7.3 晚
南南买了本菜谱,说假期要字做菜,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开心就好。
7.12 晚
我今天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应该去精神科看看,只是失眠而已,何置于去精神科,我没病。南南今天早上给我做了早餐,我很开心有一个很爱我的儿子,我想让我们和睦的家回来。
7.15
我今天突然跑到了街上,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很无助,我去了医院,我病了。我对不起南南。
……
9.3
我们搬出去了,南南又劝我离婚,但我不能,我现在的状态连工作都难,抢不过他的抚养权,我不能失去南南。
10.9
他睡得好熟,我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个小时,轻触了他的脸庞他都没能醒他太累了,我要去找工作。
10.11
我发病了,弄乱了屋子却没来得及收拾,下次一定要赶在南南回来前收拾好。
10.28
南南的手变得不似从前,变得可怖,他本不用这样的,这些全是为了我,我拖累了他,如果我死了,南南会解脱吗?
10.29
不对,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南南他喜欢我,他需要我,可是他需要我。
10.30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的药没了,我不能买药,南南他太累了。
11.9
我呆坐了一天,我只是个累赘,南南应该像窗外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而不是现在,连梦里都是赚钱。
11.29
黑夜里有一只恶魔,我蜷缩在床角,它一步步向我走来,张着大嘴要将我我吞没,尖刀刺进了我的大腿,血腥味漫,恶魔走了,我第一次体会到疼痛带来的快感,不能被南南发现。
12.4
夏哲良来了,他拿了离婚协议书,我把刀架在脖子上他才走的,他大骂我是个疯子,我确实疯了。
12.7
我梦见了南南小时候,我们幸福的一家,我沉溺其中,巨刀要将我们劈散,我死在刀下,我们还是散了。
12.9
那个女人来了,她踩着高跟鞋,微仰着下巴,像女王一样高傲,她看我的眼神里带着蔑视,我给她倒了茶,却被她故意碰翻,她让我快离婚,我拒绝了。她大骂,说我是霸占别人爱人的小三,可是,夏哲良是我老公啊。
12.10
她又来了,我不是小三
12.11
我不是小三
12.12
我不是小三
12.1
我不是小三
……
12.18
今天我去超市,又遇见了那个漂亮的姑娘,她扑簌的大眼睛透着股死气沉沉,我看见铺放在她身旁的书上,沾着一道道的血痕,手握的笔上也全是血,她的手全烂了,裂了,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我不知道她还做着什么样的工作,我感到了心疼,我想到了我的南南,他受伤的手是否也同她一样呢?我心头一颤,控制不往地上前,问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很简单,可我的大脑混沌了起来,只记得她也姓池。
是怎样狠心的家长让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这样大的苦?
我也是这样狠心的家长。
12.29
那个女人又来了,她每天都来,我快受不住了,我没给她开门。我用背抵住门,将她拦在外面,她将门拍得震天响,嘴里的脏话像江海,她说了很多,我忘了,只记得那句“小三” ,我不是小三。或许是我在里面哭得太狠,所以她没骂两句 ,就踏着高跟鞋走了。
……
2.21
南南对外面工作了,应该是很累的,我看见他挂在椅子上沾满白色尘土的蓝色工服了,可我能做的只有做饭了,我真没用。
……
4.6
南南给我买了双高跟鞋,好漂亮,我一定要活下来,给南南做饭。
4.10
夏天就要到了,我满是疤痕的胳膊就要裸露出来了,我该怎么隐藏,该怎么解释南南才不会怀疑
4.18
她拿着刀,她要杀了我!我不是小三。
4.19
我不是小三
4.20
我不是小三
4.21
我不是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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