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午时,日头正中,好不闷热。
将军府
韩浔意刚下轿子,回到自己的阁院时,站在门前只气得跺脚。一袭赤白上衣与绯红绣花齐胸襦裙,三千青丝全盘成百合髻,插着一两条软烟细银叉,此时精致的面容已是流露着不可隐藏的怒意。
她牙齿咬着嘴唇,眼里似乎遏制不住那一阵怒火,只见发间上银叉的流苏也随她抖动。
“这姜如絮,气死我了!本小姐好心去看那姜落离,竟把我隔在门外,她怎敢的!”
韩浔意一直都关注着相府的动静,今日听到消息姜府两个姑娘皆已回府。于是便去相府探望,哪料相府早就闭门不见客。
她站在大门说是韩家小姐,都不开门。那小厮听姜如絮的命令,愣是不让她进门。韩浔意站也不是,叫也不能。
她今日出去算是丢人了!
“小姐,莫气了。如今姜二小姐回府,我们暂时无法对付她了。”玉凤说道。
这丫头玉凤六岁进府时,便安排过来伺候韩浔意,对她的秉性最是了解。久年之前还未去幽州城,虽然她与姜落离常有往来,可关系并不差到要其性命。
直至此次前往利州县游玩,受她吩咐所做之事,也令玉凤毛骨悚然。到底是自家小姐,也不得违背其心思,想劝她也不敢开口。
“玉凤,那姜如絮有派人去查了吗?”
“小姐放心,先前那家店曾说过,无论生死,皆不会向外透露信息。至于那姜大小姐……并未有人发现她派人调查。”
“好。若那姜如絮想调查,我也定不如她所意!”语毕,两人便往那阁院方向而走。
刚踏出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男音,“姐!姐!有好消息!”
来的正是韩家幺儿,韩洵开。就是上次和夏河比武的那位少年。
十八儿郎,有志报国。少时随父勇闯疆场,年纪轻轻便是六品校尉,京城中没有哪位少年有他这般成就。
他头戴璞帽,一袭深绿对襟窄袖衣袍,一对黑式革靴,好不随意。额头还冒着大汉,眼眸明亮而清澈,嘴角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看着自家姐姐,或许是更加高兴,“姐,真的好消息!”
韩浔意疑惑一笑,“你这小子,能给我带什么好消息?”
早些年韩家全部驻守在北边关幽州,这一两年幽州少有战事,皇帝才有意召回京城。可又为边关考虑,只把韩家最小的儿女召回京城,韩家其余人还驻幽州。
如今偌大的将军府只有这姐弟俩,倒是冷清的很。
韩洵开又是一介少年郎,朝气蓬勃,乐观好动,并不在府邸久待,时不时跑去军营习武射箭,姐弟俩甚少聚一起。
“当然是……好消息了!”
只见韩洵开一脸故作玄虚的模样,说话吊人胃口,着实有些气愤。
“嘿!你这小子,什么消息?快讲!”
“姐,你莫要着急。我听闻啊……还有六日,太子殿下便要回京了!”
听其所言,韩浔意愣半响,眼底喜悦呼之欲出,纤手轻捂着樱唇,“当真?”
韩浔意最后一次见太子,是她即将要赶往幽州的前一日,那时他恰好在校场射箭。他左手持弓,右手两指脱箭而射,十里开外靶心直接击穿。
他丰姿卓约,英俊非凡,多少京城姑娘不被迷了芳心。
韩家子女跟随其父韩记驻守疆土,若无帝召,便不能回京。如今她们姐弟俩再被召进京,且很长时间会待在京城,如此她能见太子的机会也更多了。
前些年的匆匆一面,韩浔意便去了幽州,最念念不忘就是太子。可恰巧今年三月,太子赶去银州城治理水患,她又是四月份回京,直到今日,还未再见心上人。
现如今已是五月之初,仲夏时节,枝头嚣蝉,湖中荷花。
韩洵开不敢玩笑,重重地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韩浔意在弟弟面前也并不掩饰她对太子的感情,脸色十分殷悦。她看着自家弟弟,笑道:“看在这个好消息份上,我去给你做些桂花糕。”
闻言,韩洵开自是乐的开怀,能吃到她做的桂花糕还是在上次呢。
“谢谢姐姐!”
*
晨光熹微时,便下起了大雨。雨滴好似筛豆子一般哗哗地落在地面,也打在鲜艳夺目的花草上。雨水也飘落在屋顶上,又从屋檐流下,好似一滴一滴的珠帘。
今天是李山情回到姜府的第三天。
在这里,她是姜府上下疼爱的二小姐,有人伺候,食之百样,着以绸缎,或许对原主来说是无忧无虑的。可李山情总感觉少了很多东西。
自打三天前回来,姜如絮禁止她出府,说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但姜如絮会亲自来陪她,即便李山情不愿和她讲话。
而姜母时时记挂着她的身体,用膳之前就为她熬一顿药材汤,又时刻叮嘱饭后半个时辰记得要喝药。
“阿离,来吃早饭了。”又是姜如絮,一到饭点,她每天都孜孜不倦为李山情端来早中晚饭。
李山情睡时翻了个身,不经意扯到伤口,直接疼着醒来,恰好屋外就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房瓦上。
她望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姜如絮,一袭浅绿织花齐胸襦裙,外搭一条素白披帛,柳眉细斜如弯月,脸颊晕开两抹腮红,樱桃唇色令人不禁遐想。
她与别家女子不同,不上妆时自有清冷脱俗之感;倘若浓妆艳抹时,更有几分俏丽多姿,美艳绝伦。
若是她盘桓行人中,或许有八分的目光只随着她而去。
李山情不得不说,她真的美到天际。在现代见过的美女千千万万,可没有一半比得上她。
也许跟她同样类型的容貌,但气质不及姜如絮丁点;可能跟她同样的气质,然而容貌却不如她惊艳。
“谢谢你,又给我带了早饭。”
李山情醒来时,早早就下了床。坐在席上望着窗外雨水飘落,听着雨滴砸响。见着姜如絮摆下早饭,她出口便道了句谢。
在现代不习惯被人这样伺候着,到了这里同样感觉不适,不管是姜如絮亦是丫鬟,李山情都要对她们说谢谢。
“你个丫头,总是这般客气。我是你姐姐,自有顾你之责,往后不要对我这话了。”姜如絮心里不解,对李山情的示好,可她总是不冷不热,有意无意地疏远。
“我……”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每次看到姜如絮受伤的神情,李山情心里更加愧疚。毕竟真不是姜府千金,占用着原主的身份享受一切好的事物。
“你今日已是第四次说这种话了,你是我妹妹,我怎可不对你好。不要瞎想,在府里养好伤,届时再带你出府。”
姜如絮也细心曾去讨问两位神医,其病况如何。即使没有失忆之说,可心中认定姜落离是因追杀导致失去记忆。
毕竟她从利州驿馆找到姜落离时,便对自己冷淡好似陌生人。而回到姜府,就连最亲的姜母皆不多加理会。
于此,姜如絮频来风华院的次数增多,一是让她能够回想之前的生活;二是害怕她心中郁结。
“我是认真的!其实……”
稀里糊涂的李山情正要讲出自己身份一事,却被她打断了。此时姜如絮不愿听她的任何说辞,“阿离,我和娘都希望你好好养伤。不管你经历什么,你一直都是我妹妹,永远都是。”
闻言,李山情盯着容色浮华的她,似乎早已做足心理防备。“等一下!你先听我说……你,你相信不相信人的魂魄会寄生在另一具身体?”
话音一落,姜如絮停下手里盛粥的动作,目光怔怔地盯着她,“阿离,你……”
屋外的雨嘀哩嘀哩,如数打在已经折腰的花草上,檐角依旧滴落一条条珠帘,此时屋内安静地只听到雨落的声音。
“你怎么了?”
只见姜如絮不说话,一脸呆滞。李山情心下开始后悔,她这什么意思啊?早知道不问了。
“你为何要说这个?”半饷,姜如絮回过神来,面上不再是温柔慈爱的表情,转而冷肃。
她重生而来,不也是日后的自己占据了如今的身体吗。然而李山情这般问她,以为她的秘密被发现了,毕竟此事她只对北夜墨说过。
闻言,李山情心里暗自疑惑,这个?!难道她也是穿越来的?
“你……你也是穿越的?”似有小心探问之意。
对于她所说的奇怪话语,姜如絮又怀疑自己妹妹似乎并不是失忆那么简单。
摁住欲问地疑心,姜如絮脸上依旧持着温柔笑意。她借故转移话题,“阿离,切勿胡言乱语。先吃早饭。”
李山情看着她继续盛粥,既然点到为止,她也不好在问下去,总感觉姜如絮似乎隐瞒着什么。可她一身姿态古里古气,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人。
而且若是平时,姜如絮是有问必答。但她似乎对此话题十分敏感,难道她也不是原主的亲姐?!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乌云密布暗如夜,大雨愁愁下不断。她们两人的猜疑也似雨一般越积越多,直至沉入湖底,久久才愿浮出水面。二人仅是听着雨声嘈杂,却不扰心律。
此刻两人的饭局也该结束了。姜如絮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望着她,“阿离,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说说看。”她还在疑惑中,却见姜如絮这副神色,确实挺期待她要说的话。
“太子殿下不日就要回京了。”
闻言,李山情顿时愣住,才来相府两天,她差点就把这号人物给忘了。不过按原主的话来看,那太子有可能是她回家的关键。可问题是,她也没什么能力助那太子登上皇位啊。
再说,他都是太子了,还担心他皇帝老爹不传位嘛!不懂原主是这么想的。
算了算了,怎么也得从姜如絮这里套些消息。
“阿絮,那你能给我讲讲太子吗?我都不记得了。”她自然没有熟络到叫姜如絮姐姐,叫她阿絮既不显得生疏,又不会太尴尬。
既如此,姜如絮也没多想,只是恼她失忆,依旧对太子念念不忘,看来和她自己一样是个痴情脑。
“你啊,真是!你和太子是从小便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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