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平时喜欢干什么？

向真摸摸头发，发现还真的挺难回答。

看画、看展算工作相关，听音乐剧、看演出是陪老爸。

她自己喜欢的，总不能说，吃饭、睡觉、逛街、玩candy crush吧？听起来可太无聊了。

她想到一个：“旅游吧。”

说出来又觉得诡异，这算什么回答啊，她现在不就是在旅行吗？

吴屿顺着继续问：“每次做新设计，都出来采风？”

“读大学时确实经常出去，最近一年，这是第一次。”她跳过某个时期，不想回忆，幸好吴屿也没问。

他只是问：“怎么会想来黔南？”

“看到旅行杂志的图，感觉挺有味道。”

“现在看纸媒的人不多了。”吴屿感慨一句。

向真觉得他可能有误解，赶紧表示：“其实我最讨厌读书了，只是喜欢翻翻杂志美图。”

她怎么这么可爱？

吴屿笑着拍了下手上那本《观鸟手册》：“看出来了。”

“这么无聊的书你都能看下去？”向真想再次确定一下，是不是他们这种聪明人都是一个路子。

“还行啊，不无聊啊。”吴屿随口回答。

“我的天，你跟我哥说的一模一样。”向真感叹。

其实还有妈妈原研女士，只不过，妈妈的语气是反问式：“怎么会无聊呢？”

显得全家只有她一个不爱读书的笨蛋。哦。还有老爸，但他又不是小孩，不会被批评。

“你还有个哥哥？”吴屿有点意外。

“嗯，龙凤胎，他也就比我早出来10分钟。”向真撅起小嘴，还有点耿耿于怀。甚至，如果不是剖腹产，还说不准到底谁大呢。

吴屿突然想到，上次和她在咖啡厅聊天的对话：“你哥做金融的？”

他甚至笑眯眯地进一步推测，“Securities Attorney（证券市场律师）？”

向真点头：“还在读JD，毕业后应该会做这个方向吧，反正他实习一直是做这个的。”

讨厌，他们这种人，就不能收敛一下吗？给一朵花就能猜到一条藤，烦人的很。

原则也是这么讨厌。哦，原则是她哥哥，他随妈妈姓，向真随爸爸姓。当然，她爸妈关系好得很，并没有离婚，她和哥哥的名字都是抽签定的。

吴屿感叹：“怪不得你还挺熟悉金融行业。”

破案了。他见过有位合伙人家的双胞胎，十几岁，好像总是打打闹闹、不可开交，互相看不上。

向真才24岁，和自己哥哥仍然处于互相看不顺眼的阶段，好像也挺正常。

他随口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是哪个金融男惹你那么反感，原来是你哥啊。”

向真脸一下子就沉了，她的眼神变得尖而冷，像是玫瑰露出尖刺。

吴屿看着她脸色，忽然意识到什么，想开口解释，又马上闭嘴。

向真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他又猜到了，心态更爆炸了。

她干脆破罐破摔：“是，我前男友也是个金融男，你满意了？什么都能让你猜到是吧？你要不也猜猜他做哪个部门？”她语带讽刺。

“或者猜一下，我为什么跟他分手？因为他跟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自大狂。”她的语气很重。

飓风警报，吴屿没说话。

他对自己非酋的运气感到无语。

这怎么说呢？以为自己通过后验信息更新了预测模型，却没想到这是个迷惑选项，导致结论全错。

居然最俗套的先验概率就是事实的真相？

他以为解开谜题，可以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无意采到大雷区。

而且，这种推测的过程，是不是比这个玩笑，更让向真反感？该怎么道歉呢？

吴屿第一次觉得难以措辞。甚至感觉，如果现在道歉和解释，更会激怒向真。

向真拎起小包，起身走人。

吴屿犹豫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同样是不说话，他的心情，却和昨夜截然不同了。

昨天，他虽然担心她，但是他们有那种无言的默契，他很安心。

今天，他甚至觉得，自己再也不敢轻易预测什么了。

走到小院门口，向真停了，没直接进去。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两眼，又偏开头，右手轻轻摩挲着左腕那根紫水晶手链。

下午阳光柔和，照得那链子剔透。

吴屿忍不住叹息，她其实是个很纯净的女孩子，甚至，很柔软——正是因为内心柔软，才总挥舞着那一点尖尖的小刺。

他主动先开口：“回去早点休息。”

他的声音很温和，仿佛咖啡厅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向真张了张嘴，她也想像他这样，能云淡风轻地说点什么得体的话，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看了他几眼，转身回去了。

吴屿一直看着她走进去。

何靖是傍晚到的，胡琳开车到下江站接的她。她带了水彩颜料，但跑这一趟，是准备接向真回广州。

发生这种事情，何靖宁愿秋季系列推迟，甚至不做，也需要向真回去，先接受咨询师评估——向真从圣马丁退学回来后，是她鼓励向真去继续做心理咨询，陪着向真度过了最难那段时间。

向真看到何靖，开心了一下，然后就有点炸毛：“来就来呗，干嘛偷偷摸摸的？”

她想骂一下胡琳这个小间谍，但发现胡琳机灵得很，根本没进来。

何靖在路上和胡琳聊过，知道她有所恢复，情况比她预想得好很多，也就没特别让着她：“是你先不告诉我的啊。”

向真也不缺理由：“我前两天不想理人嘛。今天又好了。”

何靖仔细看她：“真好了？”

向真翻个白眼：“还得我起来转个圈给你看吗？”她坐在沙发里，暂时不想动。

何靖摇头，坐在沙发上，和她并肩，伸手把她肩头一抱。

向真情绪突然就又来了，留了两行泪，不过很快也止住了，她推开何靖，恶狠狠地表示：“就你讨厌，又来招我。”

何靖笑了：“怎么，嫌我肩膀不够宽？还得给你找个男模来？”

向真就轻轻踢她一下。什么话，她哪有找过什么男模。倒是何靖自己，感情状况，非常复杂。

何靖收了点笑意：“回广州吧，约一次顾老师，我也安心点。别搞得我像个恶毒后妈，天天压迫你这辛迪瑞拉。”

向真气死，何靖也就大她一岁，倒装上了长辈：“少来，你顶多算个邪恶巫婆。”

打闹几句，向真安静下来，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地说：“我真觉得，这次其实还好。”

何靖摸一下她脸，泪痕未干：“你就嘴硬吧你！”

向真躲了一下，也沉默起来。

当然，她是还好，在三曲县其实没有真的完全失控，她在最愤怒的一瞬反应过来，把盘子砸到了自己脚下。

当然事后还是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情绪过山车，难过，自我否定，逃避，不想见人。不过也慢慢缓过来了。

昨晚和吴屿一起打水漂时，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重获平静了。

可是，今天的状态，确实也不是很对劲——还是有点残余的烦躁不安，甚至，和吴屿的相处，也变得有点奇怪。

昨晚还觉得他挺不错，今天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他不告诉她鸟儿名字是错，告诉她也是错。

聊天被踩了雷点，说到底也不算什么大事，她的恋爱经历也没想刻意瞒着，但她却瞬间暴怒，话说得那么难听。

做完小喷火龙，就起来想逃走，可到了小院门口，又有点懊恼。

明明一开始，还是挺在意他眼里的形象的，想要好好聊天的，但越想表现得体，越是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当然，他今天很温和，特别照顾她，一点也没毒舌——这种柔和让她更烦躁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她就是个易燃易爆炸的小火药桶？

向真叹口气：“靖靖，我今天又跟人发脾气了。”

何靖有点诧异：“我们不是聊过吗？你那些都是正常的情绪波动？”

在何靖心里，向真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为这种事困扰了。她学会接受自己的急脾气和躁性子，知道情绪是正常的反应，不必压抑；她也能区分“情绪来了”与“冲动行为”的界限，不再因为一次不满或一次爆发就自我否定。

过去，她一度执念于要“完美”地控制情绪，现在，在顾老师的帮助下，她更愿意给自己设一个合理的目标：不是永远平静，而是大多数时候，可以看见自己、理解自己，以及在必要时候，控制行为。

向真说不出口：“哎呀，反正就是特别不讲理。”

何靖的八卦雷达滴答狂响：“向小真，你表情不对啊。”

她直接摸上向真的侧腰，挠她痒痒。

向真马上投降：“我说，我说。”

她把下午在咖啡馆对吴吴屿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事说了，当然也不免提到了自己晚上一个人溜去夜游的事。

何靖先是严厉批评她夜游的危险行为。

“你个小路痴自己不知道吗？大半夜出去乱走，幸好是碰上他了，要碰上坏人怎么办？”

向真撒娇发誓，终于把这关过了。

何靖忍俊不禁：“挺有情趣啊你们，夜游，打水漂，还砸到只鸟，这什么小学生约会啊。”

向真烦了：“别扯了，行不行？”

何靖说：“不打算分手的瞎折腾，都是在秀恩爱。你，停止胡思乱想，停止秀恩爱。”

向真气死：“我恋爱都没谈上呢，秀什么恩爱。”

何靖反问：“听你这语气，挺惋惜啊？”

向真急了，干脆把抱枕摁她脸上：“你给我滚回广州去吧。”

何靖闹够了，缓口气，严肃起来：“真真，你不觉得，你有点太担心吴屿的看法？平时你不这样的。”

向真靠在沙发上：“现在有点觉得了。”

何靖又补一句：“而且，其实他没觉得怎么样啊。”

向真恹恹地说：“他啊，天塌下来也就看一眼，哦，没事，人类在地下城也能生存。”

何靖被她这比喻逗笑了：“原则那种风格？”

“有点像吧，不过比原则好多了，没到处显摆自己人淡如菊。”

向真想了想又补充道，“人也更有意思，有时候，还挺出人意料的。”

何靖无语，原则其实也没显摆的意思，就是，双胞胎天生的性格太不一样了，两个极端，在家里免不了被比较，于是在向真眼里，哥哥就“处处显摆”。

不过此时此刻，她肯定不能为原则说话。

何靖总结：“那你本来就不用这么焦虑啊，他肯一直陪着你，难道不是喜欢你这款？而是喜欢人淡如菊款？”

向真语塞，她也没那个意思，不就是，想稍微在他眼里，好一点吗？

何靖一锤定音：“别想了，跟我回趟广州吧，等平稳点，再来想你这些风花雪月。”

向真靠在沙发上，不再说话。何靖没有催她，只陪她静静坐了一会。

过了好一阵，向真才点了点头。

[注]双胞胎，妹妹向真随父亲姓，哥哥原则随母亲姓，作者抽签定的，向真父母关系挺好，没离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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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聊天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