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操戈同室

元照揽着喻燃的肩膀,观察后者的表情,对方眉间紧锁,显然是痛苦难耐。

“喻燃……”元照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是怕说话间呼出的气流也会加重喻燃的痛楚,“你跟我说,是怎么回事?”

喻燃吃力地抬起头,从喉间闷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元照低下头仔细听:“什么?”

喻燃每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会加重他的疼痛,然而元照的嘴唇出现在他预判的最佳位置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凑上来。

牙齿相撞的时候,元照感觉到喻燃颤抖了一下,一股暖流顺着喉管冲下去。

药力发挥得很快,等喻燃小心翼翼地撤开,元照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喻燃试探着叫他:“元照?”

“嗯。”元照应声,又张了张嘴。

“你想说什么?”喻燃半坐起来,两个人的姿势瞬间掉了个个儿,换成他把元照拥在怀里。

“哪里疼?”元照问完这句就不再言语了,喻燃再唤他也不应。

他这个问句,明显是吃下药之前残存的意识。

喻燃抖着手找出真正能压制痛感的丹药,这丹药起效慢,喻燃抱着元照等着身体上的痛感慢慢弱下去,最后维持在一个不影响行动又能忍受得住的水平。

“不疼了。”喻燃把头埋在元照的颈窝里蹭了蹭,他召出丰灯,控制着灯光变亮一些,与此同时,元照眼中的茫然也褪去了一些。

恢复了些许神智的元照对两人当下的姿势表现出一点疑问:“喻燃?”

但他到底还不清醒,不挣扎也不提问,就只在“喻燃”二字上透露出一些疑惑的情绪。

喻燃瞧着他完全不设防的样子,突然想知道,若是方才直接掏出那颗丹药来让元照吃,元照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去。

一个清醒的分神期修士,喻燃根本不可能用武力强迫对方就范,他顺理成章想到用计,可如果两样都不需要呢?

喻燃兀自想象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他和元照讲条件说“吃药就亲”,他好像总在用一些看似利人实则利己的条件跟元照搞心理博弈。

“喻燃?”喻燃短暂的沉默明显惹得元照不满。

喻燃启唇欲言,突然有人敲了三下门,喻燃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门外叫:“真人。”

“嘘。”喻燃伸出食指抵着唇,元照乖巧地对着他点了点头。

喻燃迅速地躲到门口位置的视线死角处,眼神示意元照去开门。

烛火在剔墨纱灯中跃动了一下,丰灯渐渐转亮,元照打开门,神情动作与平日无异,只是看到门外场景时,他眨了一下眼。

“喻燃”抱着两枝红梅,提着一副食盒站在门外:“真人。”

元照下意识看了一眼喻燃藏身的方位,他的脑子还混沌,想不明白为什么喻燃明明已经在他屋里还会有另一个喻燃来敲门。

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元照开口:“你瞧我,忘了去接你,这食盒是你崔师兄带去的那个?”

“喻燃”点了点头:“明天送去翠微堂。”

“给我就好,翠微堂太险了,”元照闹钟无端出现一个喻燃小心翼翼靠着他的场景,“而且你不是……”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根本分不清方才痛得跌倒在地的究竟是哪一个喻燃,险些把“你不是刚才身体不舒服”说出口。

喻燃及时伸手拨弄了一下丰灯烛芯,元照立刻转了话锋:“……月迷津渡和翠微堂是两个方向。”

“多谢真人。”“喻燃”把食盒递过来,抬步要离开。

“喻燃。”“喻燃”停下脚步,回头看元照。

“你找我什么事?”就是元照这样迷糊的脑子都感觉出不对劲,话题都是元照发起的,“喻燃”没什么事,那来敲门做什么?

“喻燃”抿着嘴,抱着梅枝的手紧了些,有一瓣梅花恰巧落在他衣襟交叠处。

“是要说食盒的事?”元照抬了抬手里的食盒说,“喻燃”点点头。

“我知道了,快回去吧,我明天一定记得去接你,”元照脸上漾起粲然的笑,踏过门槛手指精确地找到那夹在衣襟处的红梅花瓣,“晚安。”

“真人晚安。”“喻燃”的嘴角微微抬起,伸手取过元照手里的花瓣,两人指尖触碰的力度……比起不经意的触碰,更像是蓄意为之的摩蹭。

喻燃从暗处现身,看到元照清明了许多的眼神。

这丹药不能常用……喻燃暗自忖度,他在符咒方面的造诣不是很高,这符咒比起周倜给地其他黄符要精深很多。

符咒的效力在他手上只能发挥不到一半的作用,以后每一次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晚安,元照。”想到这一截,喻燃几乎在瞬间就做了决定,他隔着半个屋子望了对方一眼,便动作麻利地翻窗离开了。

元照的意识重新沉下去,满脑子都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喻燃,一个依然是个沉默寡言的木头,另一个却热情得很。

其实说热情好像也不对,喻燃依然没什么大表情,话也没有变得很多,离普通定义上的热情还差得远,但纵向对比一下喻燃本身的性格……

竟然叫他元照,还会亲他、抱他……可以说是热情得不像话了。

与此同时,喻燃已经轻车熟路地摸进了自己在烛照峰的住处。

“喻燃”正把两枝红梅插进花瓶里,窗棂发出响动的一瞬他抬头看过去。

一张长得同他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窗外,喻燃的动作麻利又从容,开窗抬腿翻入,目光凛冽地把丰灯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一出手就是杀招。

这个“喻燃”没有追着元照去罗浮山,没有那夜的月流浆,他还停留在炼气期……

喻燃拿定了主意,准备速战速决。

他忽一侧身,抬腿踢开飞来的小桌案,木屑横飞,另一个“喻燃”已经准备破窗而去。

“喻燃”只以为来者是易了容,不想对方竟和他同样熟悉屋内的摆设,喻燃毫不在意地穿过飞溅的木屑堵住去路,脸上瞬间多了两道血痕。

烛影中寒光一闪,“喻燃”召出长剑迎上来,带倒了脚边的椅子——他聪明得很,根本没想硬刚一个境界高出他一重的人。

只是着力于把动静弄大,好教元照听见。

喻燃一眼看穿他的意图,他毫不在意,元照正沉沉地睡着,这个“喻燃”没有退路了。

他急踏两步,剑风如刃,对方横剑胸前,兵刃既接,发出“叮”的一声响。喻燃当即微转手腕,剑尖偏了偏,擦着“喻燃”的剑刃直袭向心口。

“喻燃”跟着他的攻击后撤转身,只差一寸。剑尖伸入“喻燃”的衣襟,喻燃目光骤缩,一道符纸从袖中飞出缠上剑柄。

在符纸的加持下,喻燃出招的速度明显快过另一个没掌握此种方法的自己。

“喻燃”应对不及,在发现银剑寒光眨眼就到自己脖颈时,他急忙收剑格挡,两把一模一样的长剑在半空擦过,激起一片火花。

“喻燃”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某个方向,那是元照的住处。

喻燃自然也知道。

他看着这张脸面对死亡时的茫然和对元照的眷恋,内心突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戚。

当站在局外俯瞰时,他便尤为恨自己的窝囊,很多时候,他是不是都像对面这个蠢货一样只能停在原地等待元照的拯救?

就像在一粟海边。

喻燃这样想着,下手却毫不留情,只有杀了对方,幻境才会出现一个“喻燃”的缺位。

剑刃如蛇信舔上“喻燃”冷白的脖颈,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等待着对方毙命那一刻喷溅出的鲜血。

然而意料之中腥热的鲜血并没有出现,在接触“喻燃”皮肤的一刹那,手中的长剑突然从中断裂成两半。

喻燃想也没想,伸手接住掉落的半截剑身。

和“喻燃”错开的一刹那,他看到丰灯的火苗跃动,正在逐渐转亮,这意味着元照正在逐渐清醒……

他毫不恋战,就像出手时的毫不犹豫一样,捞起丰灯破窗而出。

元照在迷蒙中转了个身,突然想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喻燃?原来是个无厘头的梦。

别说多了一个喻燃,就是这个世界上多了千八百个喻燃,也只是世界上多了千百个一看就是同胞兄弟的木头疙瘩,怎么会是梦里这个样子。

元照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解释沉沉睡去了。

十几里外喻燃扶着一棵百年老树大喘气,为了在最短时间内避开元照的神识搜索范围,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御剑飞行。

丹田内的内力消耗得极快,混入真气内的药力也很快失效,喻燃刚靠着他的木头兄弟坐下的一刹那痛意就翻涌上来。

这个幻境对外来意识的排斥一次比一次重,而且次数越来越频繁……

喻燃本想在幻境中创造一个可以由他来填补的缺位,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

幻境不允许喻燃斩杀任何一个由它运作出来的人物,喻燃伸手看了看手中断成两截的兵刃——这就是证明。

喻燃随意地往嘴里塞了些丹药,也没细数是几颗。

他倚着树干一动不动,静得像一具尸体,脑中思绪却百转千回。

两人甫一跌入一粟海中,就进入了这个幻境里。

这幻境有时间上的边界,到达设置的最终情节之后就会回到刚刚落入幻境时的时间节点。

而且幻境中的故事明显不连贯,情节的每一次跳转都对应着元照的每一次醒来。

这让喻燃不得不怀疑,幻境是在试图靠情节的不连贯性来掩盖什么。

他望向烛照峰的方向,心想:不知这次元照醒来是什么情节?

土狗剧情来了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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