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
喻燃站在门口呆立的时间很短,周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喻燃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喻燃!”姚杏疾步上前,纵身而起,“你给我回来!”
“他去了一趟一粟海是吃了什么大力丸吗?怎么跑得这么快?!”周倜勉强坠在姚杏身后,骂骂咧咧地跟着。
喻燃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周倜看了看四下翻滚的云海:“去罗浮山!”
半个时辰之后,姚杏和周倜气喘吁吁地落地,喻燃一拳一拳地砸在罗浮山的结界上。
周倜看着以喻燃的拳头为中心,结界正一点一点泛起涟漪,幸好这罗浮山的法阵够强,不然还真让喻燃给捶塌了。
良久,喻燃终于放弃了努力,低着头,一向挺直的背脊都垮了一半,好像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正在乖乖地等着家长抓自己回去。
“怎么办?我们仨可进不去。”姚杏走到他身边坐下,她摆明了是一个纵容熊孩子的熊家长。
周倜也跟着坐下来,方才一刻不停地赶路累得他不轻:“还是得想个正经办法,总不能去劫张控鹤他们吧?”
听到这话,姚杏的瞳孔立时放大了不少,她一把拽住准备付诸行动的喻燃:“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你看,你要是劫了张控鹤,咱这边对上白玉京可就少了一大助力,师父在森罗殿那边就白努力了不是?”姚杏循循善诱。
周倜一锤定音:“所以,你得赶紧帮我们把白玉京拿下,我们才能快点去救师父啊!”
……
可能是因为纯阳火的缘故,元照这一次进入森罗殿异常顺利。
纯阳剑体妖邪不侵,他顺利地避过了蜃龙幻境,又跳下魔域的河水,循着之前坐过的记好出了河底迷宫,森罗殿的大门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元照看着这格外阴森的大门,并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去翻窗——他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搅局的。
搅局嘛,当然是声势越浩大越好。
元照右手负剑,抬起左臂推来森罗殿的大门。
沉重石门推开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响起,元照看着被惊动的魔物,眼中杀意毕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元照浑身浴血,淌过了魔物尸堆。
一道黑影突然闪到眼前,元照眯起眼睛,渟澍剑马上就要出鞘,来人却用十分耳熟的声音叫了一声:“你小子,搞这么大阵仗干什么?装逼啊?!”
“裴愍前辈?”元照收起渟澍剑。
比起元照想象中的裴愍,裴愍本人几乎可以用毫发不伤来形容,整个人比在魔域的时候还要潇洒。
“你来得也太快了一点。”
元照装作听不见裴愍的阴阳怪气:“前辈可是找到了藏身之地?”
裴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元照:“……”
这裴愍,真是比他儿子裴镜微难搞多了,也不知道在魔域这些年裴愍这么没谱的一个单亲爸爸是怎么把裴镜微带成那副温厚样子的。
难道是儿子像妈?
裴愍抬着下巴,没再跟元照搭一句话,径自朝着自己的藏身之处走去。
“我这次回修真界,带了一些礼物给前辈。”
裴愍瞥了元照一眼,显然是不感兴趣。
元照:“是跟裴……”
听见一个“裴”字,裴愍立刻支棱起了耳朵。
“跟裴歌前辈有关的。”
裴愍走在元照前面不回头,只伸过一只手来,元照也不在意,年纪大的人嘛,总要有点坏脾气。
元照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一幅画卷:“裴前辈,我们商量一件事吧。”
裴愍接过画轴,只看了一眼就揣到怀里。
元照也不在意,古代的写意画法,总有些失真,他带了那么多幅,就不信一幅都搭不上边。
这件事是在元照吃多情种之前吩咐下去的,那时候他推己及人,应该还算是能摸准裴愍的心思……?
元照心里打了个疑问,毕竟以他现在的情绪感知能力有些无从判断。
元照层层加码,一直往裴愍手中递了五幅画。
裴愍接过第五幅,本想再装作不在意地随便看一眼,岂料突然看到自己的妻子长了三个脑袋,正从画中阴险地看着自己。
裴愍:“……”
他很像保持沉默,但是:“噗哈哈哈哈哈……”
元照:“?”
笑什么呢这是?就算画得不像也没必要笑成这样吧?
难道是把裴歌掌门化成裴歌掌门的太姥了?
元照越过裴愍的肩膀,粗粗扫了一眼,多情种都压不住他心下的愤怒,恨不得冲回烛照峰把周倜打一顿。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养孩子不能用打压式教育。”元照拍着胸口劝自己,并决定自己如果能活着出去就要天天给周倜加练。
让他天天正事不干在那钻研各种歪门邪道!
裴愍终于笑够了,把这幅画仔细卷好收起来:“什么事?快点说吧。”
元照眉头挑了挑:有门。
其实他手里还有十几幅画像和十数张裴歌前辈的墨迹。
“这森罗殿中如今大面上已经分成了两派,前辈能否与我联手造出一个第三方势力……”
元照还没说完,裴愍大手一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不干!”
“小裴前辈这魔域之主的位置能不能坐稳,可就看您了……”
裴愍继续嘴硬:“我管他死活?”
元照突然停住步子,裴愍奇怪地回过头,却看见元照手里一幅展开的画轴,上面画着裴歌的画像,落款是吞海派某某代弟子。
裴愍:“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你老藏别人媳妇的画像干什么?!”
元照往后退了一步:“那您对着裴歌前辈的画像发誓,说您真的不管小裴前辈了。”
说着,元照还故意抬了抬手,他活了好几千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我……”裴愍看了一眼裴歌的画像,“我……”
元照这幅画倒是挑得好,画得已经跟裴歌有七分像了。
裴愍和元照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败下阵来:“还,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元照收起画卷,对着裴愍露出一个非常诚恳的笑。
接下来有好几天,森罗殿内都不是很平静,不平静到什么程度呢?
不平静到向来看不上崔嵬阴险做派的明镝突然向崔嵬下了拜帖。
虽然上面只有非常不礼貌的一句“老子请你到湖边说话”,但崔嵬还是欣然前往。
毕竟明镝可不经常说“请”,想到对方捏着鼻子在手下的劝说下写下这个“请”字,崔嵬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过来。”崔嵬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眼睛盯着离自己足足有三丈远的明镝。
明镝的脸色阴沉得像便秘了三四天,苦大仇深地往这边挪了挪。
“哎,你就没有什么话说?”明镝耐着性子等了两三息,见崔嵬就是不说话,暴躁地开了口。
崔嵬面上一片闲适:“是你请我来的。”
他的重音刻意落在那个“请”字上,话音刚落,就看到明镝的脸色更臭了。
“不知道来了什么人,已经揍了我的人好几次了,还纠集了一群之前被老子揍得落花流水的孬种。”明镝坐在地上忿忿地拔草。
崔嵬和他对坐着,伸手挡住被他祸害得不轻的小草,顺势捏住明镝的指尖。
明镝摔了两下没甩脱:“干嘛?”
“你猜是什么人?”
明镝摇了摇头,明镝循循善诱:“你还记得前几天遇到的那三个人吗?”
明镝点点头:“不是都已经顺着法阵到修真界去了?这鬼地方,傻逼才下来呢。”
“不是还留着一个呢?我们去找找他?”
明镝没注意自己的手指还被崔嵬捏在手里:“行,那一撮人老子揍了那么多回都没用,竟然那人一来就跟着他跑了!”
明镝说到这一拍大腿:“看老子这次把他们打到服!”
崔嵬搓了搓突然空了的手,没再说话。
森罗殿的半个主人明镝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以武屈人,还有一种,叫做人格魅力。
用元照的话说,叫传销。
“我之前啊,在我们那个云褚仙门,就是一个扫地的,任谁都欺负我,我们派那个大师兄,人面兽心,总是任意打骂弟子。”元照毫不脸红地把不知从哪听来的悲惨身世往自己身上套。
“可是有一天,我就遇到了一个上古神人,他叫唐僧,自从跟着他的教诲走,你们看我现在,”元照挺直背,给鬼王们看了看自己云褚仙门长老的手符,“一峰之主,那美食美酒,躺着就喂到嘴里,最关键的是,谁还敢欺负我?!”
元照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唐长老,借你名头一用,实在抱歉。
“明镝那种人,空长了一个脑袋,里头全是水,每天喊打喊杀,算什么鬼王?”元照拿出年轻时候给姚杏和周倜讲童话故事的信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跟着他走的,这叫什么?”
“这叫什么?”元照的视线在认真听讲的鬼王中间扫视了一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才叫鬼王啊!”
“绝不屈服!”元照振臂一呼,在场的鬼王们也举起手。
“绝不屈服!绝不屈服!绝不屈服!”
元照满意地点了点头,儒家的教化效果非常显著,孔孟二位先圣诚不欺我。
“同学们,同学们,”元照压了压手,鬼王们静下来,他又接着讲,“你们想,跟在这种人屁股后边有什么前途?”
鬼王群中有一个声音传出来:“那我们就去投奔崔嵬?他没打过我。”
很快就出现稀稀落落的应和声:“对,对,崔嵬他没打过我,而且我看他比那个姓明的有脑子多了。”
元照拍了拍桌:“安静安静,同学们,我们为什么要老是想着投奔别人?我们不能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吗?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摆脱身上的奴性,我们不必依附任何人,我们要做自己的主人!”
“对,对,渟澍仙长说的对啊。”
“来,让我们握住伙伴们的手,”元照在脑子里疯狂搜刮四字词语,“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众人拾柴火焰高……轻舟已过万重山!”
元照在一片赞扬声中抬头望天,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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