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春桃,你夫君重生了

锅盖掀开,滚水沸腾,大股水汽蒸腾升空,飘渺的好似翠屏山顶终年缭绕的云雾。

老板娘添了瓢冷水进锅里,两根加长的竹筷轻轻一挑一绕,爽弹筋道的面条抻过身子,乖乖盘在碗底,撒上碧绿的葱花。大勺撇过一点儿骨汤边上的浮油,混着浮油舀一勺汤头浓白滚烫的骨汤,往面上一浇,一碗素面便快速做好了。

“客人,您的面。”中年汉子一边收捡着邻桌的碗筷,一边热情提醒道:“这是送您的小菜,请慢用。”

深棕色的小碟中,小拇指粗细,白生生的萝卜条上点缀着一些红红的辣椒碎,一股酸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闻着就忍不住胃口大开。

吃到一半,再加一勺老板自制的剁椒,喜欢酸的会将泡萝卜的汁水倒入素面碗中,拌一拌,一碗面,吃出好几种滋味来,端的是热乎又满足。

“周郎官,吃好了呀?”素面摊的中年汉子,回身从粗布口袋里抓了花生就要往周怀林手上塞:“拿着吃,自家种的,我自个炒的,您尝尝?”

“不用。”周怀林掏出两文钱扣在桌上,避开中年汉子的手,脚下快走几步,很快便出了素面摊子。

“周郎官人是真好,从来不盘剥我们这些小商贩。”

“是极,我前几日运粮,马车卡路口那坑里了,他还主动帮我推车了呢!”

“怪不得我家婆娘一说起周郎官,那是比夸自家女婿还要起兴。”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里画外都带着周怀林,倒是没听谁说他不好的。

“三郎?”

“武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庞武手里拎着个黄油纸包,刚刚从旁边的花颜阁出来。

花颜阁是做胭脂水粉,眉黛口脂生意的,在府城也有店铺,专门做女子生意,别小瞧这不大的门店,妇人小姐进进出出,生意正经不错。

“去趟花枝巷,让胭脂那女人缠的没办法,非说花颜阁出了新的胭脂。胭脂用胭脂,磨着让给她买?”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个白瓷小罐,核桃大小,罐身上描着一树红梅落雪图:“这小小一罐,花了我一两银子!”

那是挺贵!这么贵你也舍得给她买,很难说你对人家不上心?

周怀林便忍不住劝道:“既然合心意,何不找个媒人上门,两家合一家?这乱世活下来都不易,搭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往后家里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回家了有碗热饭热汤,有个人点着烛火在家等你,那才叫过日子。”

“你这总清清冷冷一个人,日子长了难免寡淡,合心意就收着呗。”

庞武微顿了下脚,抬起食指,左右顺了下自己的胡子,将胭脂罐子塞回腰间,顺手拍了拍袍角:“嘁,麻烦!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钱了就去,没钱了一个人也好过。她也不止我一个,嗐!想那球事干嘛!”

“你不给我桃妹子买一罐?这东西,我看就没有女人不爱的。”庞武问。

“我要是敢花一两银子买这口脂回去,我家春桃能给我薅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退了,你信不?”

只是想想那个场景,庞武便乐不可支,他这一笑起来,那股子阴厉劲儿倒是散去不少:“像是桃妹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此前,周怀林见她为了栓子上私塾精打细算的,便提醒家里还有那五百两的银票。这让春桃一顿教训:“那笔钱是底气,是最后的退路,是应急用的,你不要老想着动它,银票我可藏一来了,你找不到的!我们有手有脚的,挣钱还供不起栓子吗?一有事就想着花它,一有事就想着花它,有多少够花呀?你不要老打它的主意,知道没?”

春桃那张嫣红的小嘴,叭叭叭霸道一顿输出,周怀林只有点头承认错误的份儿,鉴于他认错态度不错,这一篇才翻过去。

华而不实的东西,在春桃看来都是浪费。

到最后,那五百两还是花了一百六十两,因为,他们在镇上买了两座院子。

一座精巧的四合院,因着院子里有口水井,买的时候花了四十五两,租出去每个月有300文的租金;另一座是个二进院,地方虽大,但房屋比较破旧,一百一十两。前后跑动找人,再加上请人吃饭,落文书,杂七杂八一共花了一百六十两。二进院租给了个开货栈的,每月租金700文。

这样,加在一起,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进项。看着是在收本金,可院子买了就是自家的。春桃一合计,自家落了两个院子,还能收租金,这买卖能干,小手一挥,批了这笔银子。

“以后,要还有这么稳当的买卖,你可一定跟我说哦!”一副小财迷模样。

周怀林走着走着,一个人便笑出声来。

庞武看见他这样,说不羡慕是假的。一个人的幸福是无法遮掩的,思绪翻飞,他抬手不自觉的捋了下那两撇小胡子,泛起的心思,到底被压了下去。

“我去买点儿红糖。”路过一家糖果铺子,周怀林三两步上了台阶。

“行,那我先去,一会衙署见。”庞武提起油纸包示意一声。

两人很快分别。

“周郎官,稀客呀!您要点儿什么?”

伙计的正在柜台后面给客人包东西,掌柜的一身苍蓝色棉布长袄,外罩深色绸布褂子,绕过柜台,拱手笑问。

“一斤红糖,这个是什么?”柜台边的一个显眼的圆肚白瓷坛里,盛着大半坛子琥珀色的粘稠液体,闻上去一股焦糖味儿。尾部勾起的黄铜长柄勺挂在坛子口,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

“这是饴糖膏,兑水冲服。味甘,性温,能补中缓急,润肺止咳,大人小孩都能喝。”掌柜一通天花乱坠的夸口,想着周怀林是要买红糖,忙继续夸道:“家里有女眷的,冬日里喝了补中益气,活经充血,冲水甜滋滋的,有股粮食的清香味儿,和红糖口感不同。”

“您要来点儿吗?”

“行,给我装一罐!”周怀林听到甜滋滋的,当即决定下单。

糖果铺子休息的隔间,一女子起身走到门边,偷偷将布帘掀开一条细缝,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身姿挺拔的周怀林,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间团成一团,攥在手心。渐渐的,红晕爬上脸颊,她羞怯的放下帘子,思量着,要不要现在出去打个招呼,又怕太刻意,稍一迟疑,周怀林已经出了店铺。

刚要迈步出去,却听到外面人要走了,忙推开帘子去看,一道颀长轩昂的背影,深深让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小姐,我们该回家了。”丫鬟巧儿忐忑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自家小姐这般思春模样,小声提醒道。

“知道了,啰嗦!”赵文秀狠狠剜了一眼巧儿,甩开帘子大步出去,衣摆翻飞,露出一双半成新的黑布棉鞋。

赵文秀是赵磐的妹妹,今年十七岁,细眉细眼的,最显眼的就是双薄唇,下唇比上唇还要薄,眉梢微吊,看上去便有几分不好惹。说难听点儿,就是有些刻薄。

一袭银红色对襟长袄,滚着一圈白绒绒的兔毛边,粉色交颈短衫配蓝色棉裙,头上簪着支海棠垂珠步摇,黄豆大小的玉色珠子摇来晃去,没有一刻安分。

打扮的倒是富贵,只那骄横的眉眼,粗鲁的仪态,让人看了忍不住蹙眉,总觉的别扭。

“小姐,您选的几样糖果包好了!”伙计忙上前,笑盈盈的递上打包好的一摞油纸包。

望着周怀林离去的背影,赵文秀抿着嘴,跺了下脚,步摇上的玉珠打到自己的脸。她飞速眨了下眼睛,凶横的瞪着伙计,声音尖利道:“我不要了!”

“这……”伙计抬头,一时语塞,急忙提起油纸包解释道:“您看,我都给您包好了?”

“怎么?你家还要强买强卖不成!你包好怎么了?我吃了吗?”她每说一句,就朝伙计走近一步,伙计被逼得连连后退:“没……不是……”

“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再敢多嘴,我让我哥哥把你这铺子封了!哼!”赵文秀横眉竖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伙计重重点了几下。

人不如其名,文秀两个字,她一个也不挨着。扭过身子,甩着帕子,下巴高高扬起,大模大样的跨过门槛。

巧儿神色讪讪的朝伙计和掌柜点点头,匆匆出了铺子,快步追上赵文秀。

“呸,神气什么?还真当这东屏镇是你赵家说了算了!不过是个小捕头罢了。”伙计蹲在柜台下,偷偷翻个白眼,愤愤低声咒骂。

再小的捕头也是官,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只是东家招的管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给自己惹麻烦,不给东家添烦乱,这差事才能干的长久。

掌柜的重重一巴掌拍在伙计头上,低骂道:“再胡咧咧,管不住你那张嘴,就滚回家去!”

伙计被打的朝前一个趔趄,忙扒住柜台才没摔到地上,稳住身形也不敢还嘴,只揉着嗡嗡作响后脑勺,低声道:“我知道错了,爹。”

“在店里叫掌柜的!”

“是,掌柜的!我知道错了。”

“滚去干活!把那糖块小心拆出来摆好,油纸压到下面,压平了还能使。”掌柜的吩咐着,胳膊搭在柜台上,伸长脖子瞅了眼走远的赵文秀主仆,低声咕哝:“呸,什么小姐?还没丫鬟像样儿!眼睛恨不能扎人家周郎君身上,大姑娘家家的,一点儿子不矜持!”

“哦。”伙计手脚麻利的干活,不时抬手用手背揉揉脑袋,小心瞥了眼他爹,心里腹诽:“咱家这碎嘴是有根的。”

对于糖果铺子发生的事,周怀林自是不知道。他回到衙署没多久,眼见没事,便带着买好的东西回家。视线扫过黄纸包,思绪便被带着走,脑海中想象着春桃收到礼物时的开心模样,一时跟着弯起唇角。

一甩马鞭,“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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