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皱眉,有些愠然,“你当我收人是抓阄?”
他顿顿,清清嗓子又道:“收了邓滔之后,第二年本来打算收个关门弟子的,可没想到我得了肿瘤,当时不敢去医院,生怕宣判我一个无期徒刑,最害怕的是还没把邓滔带出来就死了,对他不负责任,所以他研二那年我没有收学生。”
“后来你师母强迫我去医院检查,我只好妥协,幸好病理结果出来是良性的,那一瞬间我如释重负决定不再收学生了把邓滔带出来就行了。”
“我从医院出来后,学院的小年轻非让我去参加考研的复试,说镇镇场子。”周立低头笑笑,“然后就遇见了你,还记得当时主考官的问题吗?”
念逅认真回想,“记得。他问我为什么要学医。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以后的自己一定会成为一名医生。”
周立侧身望向窗外,后花园的各色鲜花在阳光的浸染下闪着光亮。
他陷入一场回忆中,“以前我的老师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和你的答案很像。以前当住院医的时候我也受过家属的质疑,我甚至还被家属打过呢。”
说这话时周立自嘲笑出声,念逅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又继续道:“小念,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眼里的澄澈和坚定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我自己,当时我就决定一定要把你带出来。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话罢,周立和蔼地笑笑,温暖又柔和。
他看着自己:“小念,欢迎回来。”
咪咪还在后花园抓着蝴蝶,阳光洒进来,一切都是那么惬意盎然。
念逅的眼模糊了,朝周立笑得灿烂。
只听他又说,安心的口吻让念逅想起自己爸爸,“工作的事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念逅倔强地摇头,“不了老师,我想靠自己争一片天。”
她从来都不想靠别人。
正聊着,师母走进书房,“两只馋猫,饭做好了。”边说边拉上念逅,“我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甜油茶,快来尝尝味道变了没。”
师母把自己按到饭桌前,油茶裹着酥条的醇香刺激着念逅的神经。
以前她还在禾大读研究生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来这里蹭饭,师母是个大厨,什么菜都会做。
她眼里闪着光,咽了口唾沫,手握勺子虔诚地看着这碗油茶。
师母从厨房抓了一把葱花撒到油茶上,见念逅这幅样子,笑盈盈地,“小馋猫,都馋成这样了快吃吧,别等那个老顽童了。”
念逅咧开嘴,滚烫的油茶呛得她喘了口气,周立走到桌子旁笑自己,“你这吃相比我家咪咪还难看。”
她顶嘴,“人怎么能跟猫猫比呢?”
“怎么不能比了?”周立抽出椅子和念逅对坐,“它是只三花猫,而你是个小馋猫。”
念逅嘟囔着嘴,把油茶吹了又吹。
却见周立舀了一大勺油茶就往嘴里塞,意识到不对的他直直往外吐白气。
师母掩嘴哈哈直笑,看着周立,“那你就是个大馋猫!”
咪咪溜进饭厅,钻到念逅脚边,用脸蹭蹭她的腿,痒痒的。念逅噗呲笑出声来。
虽是简单的早饭,却也欢声笑语。
从别墅离开后,坐在地铁上的她接到个电话,备注是陈年女士,是她妈妈。
她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唠叨,“雨夹雪,你辞职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你回禾川也不告诉我,也不回家住,你是不是没把这个家当家啊?”
念逅深吸气,装作耐心,“妈,你跟我后爸不生活得好好的吗?我就不回去打搅你们一家三口的生活了。”
话罢,她干脆直接挂断开了静音。
陈年的电话持续打来,念逅不想接将手机扔进了包里。
念逅还记得父母是在自己高二离婚的,而她在一地鸡毛蒜皮间被迫跟了母亲。高三毕业后,陈年就着急忙慌地把家搬到了禾川,并且不许念逅跟父亲一家来往。
几个月后,陈年就再婚了,没过多久,她就有了妹妹。后来念逅就很少再回陈年的家,大学寒暑假都留校兼职打工赚钱,在禾川读研时也住在医院宿舍。
在她心里这个家不是她的家,她真正意义上的家早在高二那年就消失了,从此后她便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的流浪。
时间一点点走,念逅在酒店续了三天又三天,投的简历终于有了水花。
新入职的这家仁心医院是家综合医院,精神科的住院部床位很少,住的都是轻症患者,没有门禁也不收手机。
这样也好,落得清闲。
念逅也有时间把曾经的想法付诸现实,她大学读的临床考研才选的精神医学,要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一则临床数据刺痛了她。
据估我国目前约有1.7亿以上的人患有精神疾病,并且至少1.5亿人没有接受过专业治疗。
她其实还是有点理想的,就是把精神科的疾病拍成记录短片,搞搞科普啥的。
岗前培训弄完,念逅终于再一次穿上了白大褂,站在科室里听着再熟悉不过的交班。
“今天我们精神科终于迎来一位新鲜血液念逅,她可是禾大的博士,以后就跟张游主任组,大家欢迎。”
科室刘主任开完晨会后向大家介绍。
念逅在一阵掌声中开启了自己久违的行医生涯。
仁心医院的医生很多,念逅在小医院呆久了抢电脑这种有技术含量的能力早就退化了。被科室晨会后抢电脑的盛况吓到的她,只能傻楞在办公桌前。
一个两只眼圈的比墨水还黑的年轻男医生见状,客气地抽了个椅子递给念逅。
他指指自己胸牌,念逅仔细一瞧,上面写着朱河,住院医师。
朱河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念老师,我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组吧,我们组一个正高一个副高,除了你还有个主治,我是唯一的住院,一般来说医院会分给我们两个规培生。”
他从电脑中抽眼,指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目光清澈的年轻人,“小王,小余是我们组的。”
念逅弯弯眉眼,和善一笑向她们点头示意。
信息还没接受完,朱河又说:“我们科室大查房一般两周一次,我们组大查房在周三和周五。今天邓老师和苏主任上门诊,张主任这个月出差,所以今天我们组就你一个上级。”
这么突然?
念逅倒不是怕,只是自己一个月没上临床了,有点虚。
等等!是不是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字眼。
邓老师……是谁?
念逅试探发问:“朱河,你说的那个邓老师不会是邓滔吧?”
他点头,“邓老师也是禾大毕业的,他可是周立教授的学生,你们认识?”
她嘴角僵硬在半空,生怕被人发现她和邓滔间的关系,一个劲地搪塞,“我只是在禾大上学的时候听说过,而已。”
话罢,念逅见隔壁组查房,赶紧上前抢电脑熟悉管床病人。
没过多久朱河就催自己查房了。
这里住的病人都是轻症的抑郁症和躁郁症,轮转率不高很好管理。
不过仁心医院的精神科并不以住院部出名,门诊的心理咨询才是这家医院的王牌。
查完房,小王坐在自己旁边跟小余窃窃私语。
念逅大致听了一耳朵。
小王:“明天的心理讲座你去听不?”
小余:“我?不去了吧我明天白班,反正主任只要求一个组出三个人。”
小王:“那真可惜,听说这次讲座的主讲人可帅了。”
小余:“能有多帅?”
小王:“听说还被星探挖过呢,你不去看帅哥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吹牛的吧。念逅质疑信息的真实性,这年头还有这种级别的帅哥?怕不是噱头。
“念老师,”小王突然凑过来,她吓了一跳,“明天的讲座你去吗?”
“不去。”这种讲座肯定无聊透顶,念逅才不想浪费时间,有这空闲还不如多熟悉熟悉医院系统。她还在克服新医院的新系统中,可不想上门诊时手忙脚乱。
但又觉得说这两个冷漠的字会吓到小朋友,便添了句,“你们帮我拍张照就行,让我也见识见识你们说的那个神颜。”
翌日清晨,科室交班。
念逅专门找了个没人会注意的小角落站着,待晨会开完后见邓滔出办公室门,便鬼鬼祟祟跟上前。
“邓老师!”她在邓滔背后突然大喊。
“师妹!”邓滔似乎吓得一激灵,转身的那刻脸还是僵的,“你怎么……原来主任说的新同事就是你啊!”
念逅转转眼珠,拖着邓滔来到楼梯间,环顾四周没人后,悄声说:“在科室我们就不是师兄妹,你懂的。”
他瘪嘴,有些不解但还是由着她的性子,“行行行,我以后叫你念老师行了吧。”
念逅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对于他口中的念老师,“别,我受不起。”
邓滔看了眼表,心生一计,“你今天去那个讲座吗?要开场了。”
“我不去,我和一群小朋友争什么名额。”
他眯缝着眼瞧自己,“你必须去。”
念逅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们组你不去的话就只有两个人去了。所以你今天必须得去!这是上级的命令。”
“咱俩平级。”念逅重重点了点自己胸牌上的职称,提醒到。
“我年资比你高,and我还是你师兄。”
邓滔朝自己得意地挑眉,丢下她一个人在楼梯间气得跺脚。
官大一级压死人,念逅满脸不情愿地来到了讲座现场。
她发消息跟杜佳佳吐槽:佳佳,太过分了!本来医院的讲座就无聊到冒泡,邓滔居然让我来凑人数!
可直到开场,杜佳佳都还在忙,根本没时间回她。
念逅无奈关上手机,准备眯一会来打发这无聊的时间。
可报告大厅屏幕上的一行字,让她的瞌睡彻底醒了。
蒲煜均穿着白衬衣,黑领带正好在他突出的喉结下方系着,修长的手拿着话筒和激光笔,无框眼镜让他更添一层学术感。
他这个打扮的确……有点……
念逅猛地低下头,东摸西找终于在白大褂口袋里摸到了口罩和头套。
然后,想也没想直接全副武装。
临座的人见着她都投来异样的眼光,她确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幸好的是,她这一次挑的后排角落。
终于熬到讲座结束,念逅打算直接从后面溜走,却没想到被科主任喊住。
他说什么非要引荐蒲煜均给自己认识。可,念逅根本就不想认识啊。
“念逅你好,我是蒲煜均。”
他有意无意间扯了扯嘴角,轻佻眉毛伸出手。
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模样,演得真好。念逅忽然想如果蒲煜均跟着杜佳佳混娱乐圈的话,会不会也一炮而红?
科主任清清嗓子,念逅回过神来,这两位哪一位她都不敢惹。
只能假装恭敬,回握住蒲煜均的手,“蒲老师好。”
男人的指尖触动,念逅的掌心麻麻的,慌乱间她好像出现了幻听。
蒲煜均:说清楚,我这样有点什么?
念逅忽然想逗逗他:有点……自恋。
蒲煜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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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江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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