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时告诉我》
陆宣清Lulu/文
2025.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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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蕤小时候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十八岁会是什么样子。
会无忧无虑地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
会意气风发,到处旅游,拍摄很多照片;
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漂亮姐姐;
会继续画画,成为一名小画家;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没想到过,会和现在这样。
她今年刚高考结束不久,便生了病,眼睛几乎失明,只能感知到一些微弱的光亮,被迫休学四处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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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的列车在初冬的原野上呼啸,窗外的景色对于夏蕤而言,只是一片流动的、模糊的光影。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所能感知的,只有列车规律而沉闷的震动。
几个小时后,列车停靠北川站。
妈妈杨润琴紧紧牵着夏蕤的手,拉着她下了列车,掌心濡湿而冰凉。
父亲夏际在旁边帮她隔开人流。
爷爷夏洛章跟在她的身后。
北川的风凛冽而干燥,带着陌生的寒意。
他们沉默地走在夏蕤的周围,护着她一步步往外走,步伐沉重。
出了高铁站,坐出租车前往北川眼科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冰冷地刺激着鼻腔。
候诊区的长椅上,夏蕤安静地坐着,旁边一个小孩尖锐的哭闹声,划破了安静的空气。
当一个人看不到的时候,耳朵就会变得格外敏感。
她总觉得那哭闹声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心里没来由觉得心烦。
夏蕤默默戴上了耳机,摸出自己的手机,想听歌,却无法操作。
杨润琴注意到她的动作,接过她手里的手机,问她:“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听歌。”夏蕤回答。
“想听谁的歌?”
“都行吧。”
杨润琴帮她放了歌,把手机还给她。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歌曲的前奏?
夏蕤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听这首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想了想,还是算了。
听什么歌都一样。
她将就地听完这首歌,以后估计也会将就地过完自己剩下的人生。
很快到了夏蕤看诊。
医生的检查迅速而专业,仪器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眼皮。
她能感觉到对方翻动她的眼底,动作带着一种见惯不惊的淡漠。
“情况不太理想。”医生的声音没有太多波澜。
随后,他转向夏蕤的父母,语气有了微妙的转变:“有些具体情况,我们需要和家属详细沟通。这位爷爷,您先带病人去外面等等,好吗?”
爷爷布满老茧的手温暖而粗糙,他轻轻拉住夏蕤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强装出来的轻松:“蕤蕤,走,爷爷带你去外面透透气,买瓶水喝。”
夏蕤知道为什么突然喊她出去,无非是病情太严重,没办法让她知晓。
她没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顺从地站起身,就像一具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
诊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走廊里人声嘈杂,脚步声凌乱。
爷爷就带着夏蕤在门口的椅子上等候。
爷爷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慰的话,夏蕤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说:“爷爷,我有点渴了。”
“好,我去给蕤蕤买喝的,你在这里等着爷爷。”夏洛章起身,去给她买水喝。
夏蕤撑着墙,一点点起身,往门所在的方向移动过去。
她摘下了耳机。
门并不十分隔音。
或者说,她的听力变得很敏锐,能够依稀听到看诊室里在说些什么。
她听见母亲压抑的、骤然拔高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就没有……办法了吗?她还那么小,她还要画画……”
“视网膜的问题,很明确。”医生终于开口,声音沉稳,“目前的视力衰退只是开始,照这个发展趋势,失明是大概率事件。”
母亲的声音立刻绷紧了:“医生,那……有什么办法?”
“唯一的根治方法,是进行视网膜移植。”
“移植?”父亲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的希望,“那我们就做!多少钱我们都想办法!”
医生的语气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更沉凝了些:“这不是钱的问题。首先,视网膜移植是极其精细复杂的手术,对供体要求极高,需要完美的匹配和极短的时效。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供体来源,极度稀缺。”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直言:“需要有人,在身后,捐献出完好且匹配的视网膜。这需要漫长的、无法预估的等待。很多人,在等待中彻底失去了光明。”
诊室里一片死寂。
“她听见母亲带着哭腔的、压抑的声音:“……等到……要等多久?她等得起吗?”父亲的声音疲惫而沙哑:“……概率……真的那么低吗?”
医生回答:“等待名单很长,机会非常渺茫,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那就是她可能会瞎,以后一点光都看不到。”
——她可能会瞎,以后一点光都看不到。
这句话,夏蕤听得清清楚楚。
世界,突然在这一刻万籁俱寂。
走廊的喧嚣,甚至她自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有这一句话,在脑海疯狂回响。
啊……果然是这样。
其实她早有预感。
毕竟她是十八岁,不是八岁。
多多少少有些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
当世界一天天变得模糊,她只是不肯相信,或者说,心里还留着最后一缕可怜的、自欺欺人的希望。
而现在,这希望也被彻底掐灭了。
她重新扶着墙,缓慢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爷爷买完水回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声音故作轻松地安慰她:“蕤蕤,没事的,啊,就是小病,医生肯定有办法,以后能看见了……”
夏蕤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面向爷爷声音的方向。眼前只有他一个模糊的、佝偻的轮廓。
她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我没事”的表情,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最终,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飘忽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嗯,我知道。”
她知道。
她的眼睛,好不了了。
十八岁的春天还没到来,而夏蕤知道,自己的人生终将沉入永夜。
看了病,在医生的建议下,决定住院。
虽然等待眼角膜的可能性很渺茫,但是杨润琴和夏际都觉得必须等。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也要等待。
住院手续办得很快。
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杨润琴的的眼圈还是红的,只不过还是强打起精神,跟着夏际沉默地跑前跑后。
他们最终选了一个双人病房,比较安静,也能够有人能陪陪她。
爷爷扶着夏蕤,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开门,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旋律干净,非常好听。
夏蕤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
琴声在她停下的十几秒后断了。
“抱歉,”一个男声响起,听起来年纪不大,“之前这个病房只有我,我不知道有人进来。”
“没关系。”夏蕤说。
爷爷也笑着打圆场:“没事的。挺好听的,小伙子,你想要拉的话就。继续拉呗。”
他领着夏蕤在靠窗的床位坐下,从袋子里摸出个苹果,低头削起来。
何以年没有继续拉琴。
他只是琴从肩上取下,放回盒里。
而后看向新来的女孩。
她很白,长发垂在肩上,身上穿着病号服,五官清晰漂亮,但她的眼神是散的,没有焦点地落在半空。
他明白了什么,视线在她脸上多停了一瞬。
她好像看不见,是个瞎子。
夏洛章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夏蕤。
她接过去,安静地吃起来。
夏蕤能感觉到隔壁床递过来的目光,但她没说什么。
自从她生病之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变得更多了起来。
或好奇,或怜悯,或遗憾。
她不愿意接受这种目光。
病房里安静下来,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短篇小虐文,应该不会很长。
但是这个故事我挺喜欢,会好好写的。
希望我能够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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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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