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年走后,夏蕤还站在原地。
刚才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她缓缓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里。
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出。
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近乎崩溃的痛哭。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他根本没有康复,原来他一直在这里,原来他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
不知过了多久,腿都麻了,眼泪也好像流干了。
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几乎是凭着本能,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杨润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蕤蕤?怎么这个时间给妈妈打电话?”
“妈……”夏蕤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哭腔。
杨润琴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蕤蕤?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
“妈,”夏蕤打断她,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和一种执拗,“你告诉我,何以年……他到底长什么样?他之前在医院,到底是什么样子?”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只能听到杨润琴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蕤蕤,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看见他了!”夏蕤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崩溃的边缘的质问,“我刚才在医院看见他了!妈,他一点都不健康!他瘦得脱了形,裹着那么厚的衣服,脸白得像纸……他看起来……看起来病的很重很重!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哭腔。
长久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杨润琴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叹息。
“蕤蕤……”杨润琴的声音也哑了,“小何他……他是个好孩子。他得的是……癌症。晚期了。”
“轰”的一声,夏蕤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尽管已经有了猜测,但当“癌症晚期”这四个字真真切切从母亲口中说出来时,还是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所有的侥幸。
“他不想让你知道……从始至终都不想。”杨润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心疼和不忍,“他怕你难过,怕你内疚……他只想你安安心心地治好眼睛,好好看这个世界……他换病房,不告而别,都是因为这个……”
后面母亲还说了什么,夏蕤已经听不清了。
癌症。晚期。
所以他总是去做“治疗”,所以他越来越虚弱,所以他剃光了头发,所以他不敢让她看见,所以他用那种方式离开……
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都有了残酷的答案。
那个在她黑暗世界里带来光和声音的人,那个她以为已经走向广阔天地的人,原来一直被困在比她更深的深渊里,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电话从手中滑落,掉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蕤没有再捡起来。她维持着蹲着的姿势,眼泪无声地再次滚落,比刚才更加汹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心脏像是被撕裂开,疼得她浑身发冷。
她知道了真相。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回住院部,找到何以年,抱住他,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了,她不怕,她可以陪着他……
可是,她刚才哭成那样,他现在……一定更难过,更不想见她了吧?
她现在这副样子,眼睛肿了,情绪失控,去找他,除了让他更痛苦,还能做什么?
她最终还是没有动。
不知在花园里呆了多久,直到夕阳西下,寒意渐起。
夏蕤才慢慢地、僵硬地站起身。她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像她此刻的心。
她没有再朝住院部看一眼,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医院。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她靠着冰冷的车窗,眼泪依旧无声地流着。
周围投来诧异和关切的目光,她都浑然不觉。世界仿佛被隔在一层水幕之外,模糊而不真实。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林薇正在看书,看到她推门进来,吓了一跳。
“夏蕤?你怎么了?!”林薇赶紧放下书冲过来。
眼前的夏蕤脸色苍白,眼睛肿得像核桃,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
夏蕤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只是绕过林薇,走到自己的床铺边,鞋也没脱,直接面朝里躺了下去,用被子蒙住了头。
被子下,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隐约传来。
林薇站在床边,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夏蕤,担心极了,却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角。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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