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每半斤，也就是一斤两元，提成的数量直接翻了一番，怪不得少了十来万。

可是，谁家的提成按半斤算呀，这不是成心坑人吗！

舒画对着电话里吼，“你们这是故意的吧，故意用这些小伎俩，利用我没注意仔细看合同，设置bug坑我们的钱！”

电话那端的金经理口气也变得不高兴起来。

“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当初的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一不是文盲，二不是眼瞎，我还给了你时间去卫生间打电话跟人商量，你是心甘情愿签的字，怎么反过来又怪我呢？”

“可，可是，谁家卖东西按半斤算呀！”

“谁说没有按半斤算的，超市蓝莓每盒还只有125g呢？”

......

金经理的语气逐渐变得不客气，“小姑娘，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们托人求着我们帮你们卖白菜的，要不然，就你们那个长霉发毛的白菜，只能烂在地里，一毛钱都拿不到！”

什么叫长霉发毛的白菜！那不是个意外么？而且只有极少数的一小部分，事后也都做了补发赔偿！

舒画牙齿咬的崩崩响，手指差点把谢斯理家沙发扣出一个洞，明显已经处于愤怒边缘了。

忽然伸出一只手抢走她手里的电话，挂了。

舒画扭头，自然而然迁怒到旁边挂电话的人，“你为什么把我电话挂了？”

“不把你电话挂了，让你隔着电话线去咬他吗？”

谢斯理将手机往桌上一丢，语气比舒画冷静多了。

“你清醒点，这样的发怒根本于事无补。”

清醒，要舒画怎么清醒，是她看错了合同，导致了将近十万块的亏损。

磨着牙齿，舒画眯着眼愤怒地瞪谢斯理，“叛徒，刚刚也不帮我说话。”

谢斯理：......

去置物柜抽屉拿出一瓶可乐递给舒画。

“我要是法官，说句话就能判定你们合同无效，不用你说，我立马就能说一句“合同无效”。”

谢斯理在她身边沙发坐下。

“但有用吗？”

舒画瞪他一眼，拧开可乐，仰头骨碌碌喝了一大口，噼里啪啦的碳酸在嘴里冒泡，顺着咽喉流下去，又冰又爽，心里的火气也降下一些了。

“那你说怎么办？”

“想解决办法。”

“说具体点，”舒画不耐烦皱眉，“怎么解决？”

“事情发展到现在，只有针对合同签订双方分别着手。”

“要么，”谢斯理双手一摊，左手往前一伸，“让大雄野比那边承认自己合同有误，愿意以一元每斤的提成价格跟我们结算。”

“但刚刚金经理的态度很强硬，这条路明显不好走。”谢斯理将左手往下一翻。

“要么，”谢斯理右手往前一伸，“我们自认倒霉，认了两元一斤的提成价格。”

“凭什么呀，明明是他们耍诈，当时一直以每斤多少钱来误导我，才让我上了他们的当，这个倒霉我们不认！”

舒画上前，拽着谢斯理的手也翻了个面。

谢斯理低头看一眼都是手背向下的双手，叹了口气。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舒画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问，“我们可以去告他们吗？这个合同当时我没看清楚，签的也算合同也有效吗？”

“可以去告，”谢斯理倒是点了点头，“从合同的签订具有重大误解的角度出发，半斤这个词在合同中不常见，也的确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从这点入手，应该有把握撤销合同。”

舒画眼睛亮了，一把握住谢斯理的手，“能撤销合同那不就好了！”

“重点是撤销合同之后怎么办？大雄野比帮我们直播带货销售白菜的事实已经成立，必定要抽取佣金，万一他们坚持他们的抽成比例就是两元一斤，只是在合同上换了一个写法，怎么办？”

“这种蔬菜直播带货的先例还很少，根本无据可循，打起官司来只会耗时耗力，即使我们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帮胡伯胡婶应诉，胡伯胡婶能有这个精力去等这一场漫长的官司结束吗？”

“而且，”谢斯理停顿片刻，斟酌了下才继续，“我们之前就因为强叔家的白菜质量问题落了话柄，现在又跟人闹上法庭，一旦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下一次想再找直播平台合作，估计就不那么容易了。”

只是解决这一次的问题不一定很难，难得是，怎样处理好与直播平台间的关系，不然把以后大家卖农产品的一条路给砸了，那就糟了。

舒画双手从谢斯理胳膊上滑下去，整个人也臊眉耷眼地垂下了脑袋，像朵缺水奄巴了的花一样。

谢斯理盯着她黑乎乎的头顶看了几秒。

“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即使平台那边抽取了两元一斤的提成，胡伯胡婶她们这边也能拿到两块左右的均价，这个价格也很不错了。”

“不用。”

舒画突然开口。

“不用什么？”

舒画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谢斯理，“这笔钱不用胡伯胡婶她们出。”

谢斯理眉头一动，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确定？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我知道这不是一笔小钱，可是这个错误是我犯的不是么？”舒画掀起眼皮看谢斯理，“强叔上次不是说了么，既然是我犯的错，那就得我自己认！”

“嗯。”

长久没再得到任何回应的舒画抬头，“你就不再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说点，劝我不要当冤大头的话。”

谢斯理扑哧一声笑出声，“你也知道你是冤大头呀......”

舒画恼羞成怒，凑上前对着谢斯理胳膊就是啪啪一阵猛拍。

“哎呀疼啦，你可是断掌......”

谢斯理一边笑着后退躲避，一边看准时机反手攻击，一把抓住舒画作乱的小手

“你让我劝你，可你就是头又倔又犟的水牛，做了决定，十个人都拉不回来。”

谁才是水牛呀，有这么形容女生的么！

舒画挣扎着要反抗，可惜一双手被谢斯理牢牢锁在掌心，根本挣不脱。

“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后悔。反正也就九万多块钱，算不得什么。”

谢斯理淡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有种抚慰人心的效果。

舒画停止挣扎，仰头看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谢斯理，眨巴眨巴眼睛，笑了。

“你真认为九万多块钱算不得什么？”

谢斯理后背生凉，有不好的预感。

“那不如借我点吧。”

果然！

谢斯理松开舒画的手，丧着个脸转过身。

“你不是说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我没说不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呀，只不过......”

舒画追到谢斯理面前，谢斯理转身，她再追......如此反复了三四次，终于膝盖一把压制住谢斯理的大腿，凑到他面前。

“先找你借点嘛！”

舒画捧着双手可怜巴巴。

“我现在手头上没什么钱了，你先借我点，我回头等过年拿了压岁钱再还你？”

谢斯理垂着眼皮看她。

“你说的没什么钱是多少？又要找我借多少？”

舒画悄悄比了个七的手势。

“借七千？”

“是七万......”

舒画小小声回答。

得，弄了半天，这人手上只有二万七，要让自己付大头。

眼见谢斯理要起身，舒画赶紧埋头一把抱住他的腰耍赖。

“你今天要是不借，我就不让你走了。”

谢斯理垂眸看着横抱住自己腰的小无赖，又好气又好笑。

动手戳戳她脑袋，语气懒洋洋的。

“你要不松手，我怎么给你拿手机转账？”

舒画脑袋一抬，歪头看他，“真给我转账？”

谢斯理垂眸看她，眉头一挑，“你要不信干脆就继续抱着我吧，反正大概也过不了几分钟，我妈应该就从我爷爷家回来了。”

张喜云今天要去医院做个复查，怕中午回来迟来不及做午饭，就让公公婆婆帮自己多做一份，回家时顺便去拿，看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回来了。

舒画平日里就怵张喜云，听到这话果然噌的一声松开谢斯理的腰坐了起来，又唰地伸进谢斯理羽绒服口袋夹出他的手机，双手毕恭毕敬捧到谢斯理面前。

“您请.....”

这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活似古代小太监，谢斯理大爷似的嗤笑一声，从她手里拽过手机。

最后，舒画拿了二万七，谢斯理拿了七万，还是给胡伯胡婶，江子弘，以及邻村的强子他们补到了每斤二块八的均价。

这个价可比平日里的批发价高多了，所有拿到钱的农户都是喜笑颜开。

村里没有秘密，尤其是胡伯家这种本来要砸在手里的白菜，一转眼居然成了值钱的金饽饽，更是趣闻，成了村里老头老太太们最近闲聊的下饭菜。

谢斯理和舒画作为下饭菜的主要菜品，自然也被人热议，都夸奖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年轻人脑子活，还热心，能帮村里人挣钱。

可这话题传了几天，忽然就变了味。

有人说，谢斯理这个人脑子活泛是不假，只可惜心肠太冷，要不然这种帮人赚钱的活怎么就不想想自家大伯，要知道他家大伯今年也种了几万斤白菜，之前也一直没卖掉呢！

帮理不帮亲，那是大义凛然，可是有能赚钱的机会，却不想着自家亲戚，那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特别是，谢斯理这次还帮了邻村的人卖了白菜，那怎么就不能帮帮近在眼前的同村大伯呢？

难道就因为他妈跟他大伯母平日不和？可真这样，一个大小伙子掺和到母亲长辈之间的恩怨中，未免也太记仇，太小家子气了。

舒画头一次听到这话是年二十八，她爸妈前几天就赶回来过年了，她跟着父亲去镇上买.春联，正好听见旁边两个老太太议论。

气的她当时直接上去跟那两个老太太争了起来，幸好她爸及时出手，将人拖走了。

回家跟在爸妈外婆身边忙活半天，还是没能消气，偷偷溜回自己房间，掏出自己手机，舒画犹豫着要不要给谢斯理打个电话安慰一下他。

可万一谢斯理压根不知道这事，她自己跑过去说这些话，岂不是给人添堵么。

舒画捏着手机砸手心，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法下决定。

正沉思着，手机忽然振动响起，差点吓了她一跳。

一看，居然是谢斯理打来的电话。

正好，干脆先试探他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说。

舒画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接通电话：“喂？”

那端谢斯理的声音听着很平静，“今天收拾东西，发现你有个东西落我这儿了。”

“一个蓝色领结，还记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