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两情缱绻(三)

又一个深吻后,清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她曲起手想要推开陆秦弓,哪料这厮忽然捂着胸口轻声呼痛。

清焰被唬得小脸一白,也顾不上其他,忙举着灯为他仔细查看伤口。

陆秦弓身上的衣裳还欲迎还拒地披在身上,衣衫之下,是拳头大的一块淤青,正好在心室之上。

“把衣服脱下来吧。”

清焰听见自己还算平静的声音。

刚刚经历了一场如痴似醉的亲吻,她的嗓音还带着一股微哑的娇懒,不知不觉间便能撩拨人的心神。

陆秦弓低头凝视着她两片酡红尚未及褪去的小脸,迟迟未有动作。

清焰眨了眨长长的羽睫,抬眸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睛宛若雨后的湖,波光潋滟,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衣裳脱了,我给你上药!”清焰又道,语气强硬。

陆秦弓笑了,“是!赵大夫……”

他把长衫搁在桌上,赤.裸着上身坐着。

清焰又将油灯拿近了些。上次猎场遇刺,她帮陆秦弓上过药,却也只是管中窥豹,现下他大喇喇的赤着上身,她发现他身上除了那几处淤伤,还有大大小小的疤,深的浅的,犹其是后背,纵横交错的几道鞭痕,真真是触目惊心,看得清焰心都颤了。

这伤痕不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而是他带着它们上了战场。

陆秦弓见清焰不动,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吓着她了,忙拿过衣裳要穿,“我回房自己上药就行。”

清焰一叹,柔声道:“还是我来罢,再说你的手也够不着啊!”

陆秦弓嘴角翘了翘,将衣裳又丢了回去。

清焰命陆秦弓略略弯腰,倒了些跌打药在他的背上抹匀,以掌背上转圈揉搓。

他体魄强健,清焰将手放在他身上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那身腱子肉与她以往所接触过的男女都不同。他的皮肉是毫无赘余的,无论是宽厚的胸背还是劲窄的腰,或是坚实的臂膀,每一处的线条都恰到好处,紧绷的肌肉线条分明,轮廓清晰,极具力量感。

清焰有一瞬间的恍神,她终于能够理解当朝的长乐长公主为何酷爱招纳面首了。

“想什么呢小灯豆?”陆秦弓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逗问了一句。

“我在想,长乐长公主怎么不招你去做她面首。”清焰手上用力,嘴里却云淡风轻。

陆秦弓一怔,哼了声:“她倒是想……”顿了顿,他又道:“我听说她还找过韩奇呢?”

清焰又是一顿,“韩奇?”

“嗯。”陆秦弓声音闷闷的,有些后悔为何要提这个令人扫兴的名字。

清焰点点头:“他长得挺俊的,身材想必也不错,长乐长公主会喜欢也不足为奇。”

她的话犹如一大盆冷水兜头兜脑浇了陆秦弓一身,他只觉得难以置信,她怎么能对自己眼前这副美好的身体无动于衷,转而去夸奖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他的情敌。

“你倒是挺欣赏他?”陆秦弓阴阳怪气。

清焰不答,只是手上的力道加重,痛得陆秦弓一声闷吭,他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怎么不说话?龙舟赛那日,我看你们聊得挺开心,我听说他还想向你提亲呢!其实认真想想,这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韩奇年轻有为,他伯父韩炜也从医,你与他老人家志取相投,应该能聊得……啊……”

陆秦弓说着,突然觉得右臂痛极,不由自由叫了一声,低头一看,只见清焰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沾了药酒的手正按在伤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却沉沉的有些吓人。

她手上动作不停,力道越来越越重,陆秦弓甚至不知道她小小的身板哪来那么大力气,揉得他冷汗直冒,忍不住又惨叫一声。

“叫什么叫!小韩将军疗伤时可不会叫!”清焰瞪了他一眼。

陆秦弓马上闭了嘴,痛死了也不再吭一声。

清焰替他揉完了手臂,堵好药酒拿起桌上的衣裳往陆秦弓怀里一塞,下了逐客令:“夜已深,侯爷回去歇着罢。”

陆秦弓道:“我腿上还有伤呢!”

“侯爷不是有手吗,且你力气大得很,自己上药罢,再不济不是还有雷大哥和江大哥吗?”

清焰边说边将他往门口推,陆秦弓一顿手忙脚乱的穿衣,双脚刚踏到门外,门就关上了。

陆秦弓不死心,轻轻叩了叩门,“阿清,你…生气了?”

“我要睡了。”只听清焰在里头不咸不淡说道。

陆秦弓苦笑,又朝里轻声叮嘱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

持续了好几天的暴雨终于有了偃旗息鼓之意。空气中还遗留着未曾散尽的湿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泥土的腥气,不明显,却让人难以忽略。

众人因要赶路,破晓便起来了,现下正围坐在桌前喝着小客栈刚磨的新鲜豆浆。

微甜,润滑,徜徉在胃里,暖暖的,使人身心愉悦。想起这两日风餐露宿,吃的都是被雨水泡得已经失去原有形状的食物,贺永忍不住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

“贺大哥,公子咋还未起,该不会是昨夜累着了吧?”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凑到贺永跟前道,小麦色的脸庞上嵌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正滴溜溜地转。

贺永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却听隔壁桌的一个汉子道:“赵姑娘国色天香,公子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放你妈的屁!公子昨夜与老子同睡一屋!”雷炎啐了他一口。

“雷大哥,公子昨个是何时回的?”小年轻问道。

雷炎想了想,道:“差不多丑三刻吧,怎么?”

小年轻拧眉道:“这么快?看公子那体魄,不像不行啊……”

“那难说,咱公子一看就是个雏儿,第一次嘛,难免,多练练就好了。”

“也对也对!”

“看来公子与赵姑娘好事将近,我这存了几个月的份子钱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语气欣慰,仿佛家中的老大儿终于娶着了媳妇,却浑然不知陆秦弓站在楼梯的拐角,一张俊脸早已黑成了锅底。

他们到底在议论什么?

笑话!他会不行?

陆秦弓抬脚欲往下,隔壁房间的门在这时开了,一抹红色的倩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清焰仍穿着昨日的衣裳,因无发簪可用,一头青丝便编了条麻花辫垂在脑后,素着一张脸,整个人亭亭玉立,宛若一朵随风摇曳的虞美人,美得令人耳目一新。

陆秦弓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笑容里带着股骄傲与窃喜。

看,我喜欢的姑娘,不施粉黛也美不胜收。

清焰扫了他一眼,见他已换上一身得体的玄色窄袖长袍,墨发高束,胡茬也修干净了,整个人显得神彩奕奕。

她对他炽热的目光熟视无睹,目不斜视地朝楼梯口去。在经过陆秦弓身边时,她嗅到一股很浓的炭火味,似乎是从他那身衣裳上散发出来的。

想必昨夜里没少用炭火烘衣裳吧。

清焰刚踏下一级阶梯,手腕便被陆秦弓握住了。二人的举动引起了楼下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站起来行礼,招呼他们用早膳。

清焰微笑,回以一礼,不动声色甩开陆秦弓下楼寻了个位置坐下,那若无其事的模样让陆秦弓都怀疑她是否听见了楼下众人的议论,否则以她那一层薄薄的脸皮,此刻只怕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了。

店小二给清焰倒了一杯热豆浆,殷勤地道:“夫人,这是我们大掌柜的漏夜进城买的新豆磨出来的豆浆,您试试。”

夫人?谁的夫人?

清焰下意识看向陆秦弓,后者则挑了挑眉,一脸得意。

清焰:“……”

出门在外,懒得跟他计较!

清焰收回视线,对店小二报以一笑。

好美!

小二眼前一亮,顿时觉得整个灰扑破旧的客栈都焕然一新,他结结巴巴道:“夫人慢点喝,一会儿还有烧饼,那可是咱二掌柜的拿手绝活!”

清焰露出疑惑的神色,小二忙补充道:

“掌柜的昨个连夜去将二掌柜的接回来了,说不能怠慢了各位贵客。”

清焰茅塞顿开,笑道:“你们二掌柜好容易回趟娘家,只怕还未与爹娘说上两句话便又赶回来了吧?”

小二只觉得眼前这娘子不仅生得花容月貌,连性子也十分平易近人,完全没有美人所谓清高孤傲,心中好感倍增,也笑道:“那可不,二掌柜的还说,咱这小店要是没她,准得关门大吉。”

两人有说有笑,彻彻底底将真正座上宾陆秦弓晾在了一旁。

清焰专心地喝着豆浆,黄豆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口腔。忽然,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清焰狐疑地抬头,却见陆秦弓站在桌边,正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她神色如常地错开眼,仍自顾自地用早膳。

陆秦弓望了望门外的天色,朝阳如火,一扫近几日的阴霾,映得万物生机勃勃。

明明他们昨夜还那么亲密无间,怎么一早醒来就变了天?她直到现在甚至一句话都没同他说,却与这没见过两面的陌生男子唠起了家常?

陆秦弓只觉得空荡荡的胃里盛满了醋汁,咕噜咕噜两把火便烧开了,酸溜溜的热气直往外冒。

初夏的清晨,温度适宜,然而店小二只觉得周身汗毛嗖嗖嗖往上竖起,眼见着与清焰同桌而食的两个壮汉不约而同端起自己的碗往隔壁那桌挤去,小二忙用抹布使劲擦了擦长凳,谄媚地朝陆秦弓道:“客官请坐!”

说罢给他也上了碗豆浆。

陆秦弓一屁股坐下,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浓眉拧成了一个结,他敲敲桌面,面色不虞道:“你们是嫌我给的银两少了吗,喝个豆浆连糖霜都舍不得放两匙?”

嗜甜啊?这还不简单。

店小二一溜烟进了厨房,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深棕色的福寿纹小陶罐,他打开罐子用茶匙舀了一匙白色粉末出来对清焰道:“夫人,来点糖霜?”

清焰摆摆手,她觉得味道刚刚好。

小二这才舀了一匙丢进陆秦弓的碗里。

陆秦弓挑挑浓眉,一言不发。小二察言观色,又打开了陶罐。两匙下去,小二心里大呼肉痛。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金贵得很。

“大清早的吃这么甜,也不怕一会儿烧心。”清焰丢下一句,端起碗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陆秦弓看着她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双唇微微嘟起,因喝过豆浆的缘故,显得更加红润饱满,晶莹剔透得犹如一瓣粉色的蜜柚,一口下去,香甜多汁。

“怎会,反正我心里的苦,多吃两口甜的又何妨。”陆秦弓重重一叹,面露委屈。

在场之人一听到这句,纷纷竖起了耳朵,心里默默嘀咕。

难道侯爷昨晚是光打雷不下雨?难怪一大早的怨气这么重,还要吃甜食,啧啧啧……

“装模作样!”清焰腹谤道,见他没个正形,唯恐这群看热闹的汉子取笑了去,便不再理他了。碰巧大掌柜的与二掌柜的端着烧饼出来,见小二神色纠结,笑容和煦的二掌柜的边走边道:“各位客官,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她走到清焰与陆秦弓身旁,目光掠过二人时怔了怔,继而将烧饼并几个馒头放到桌子中央,接过小二手里的陶罐舀了几匙糖霜放到陆秦弓的豆浆里。

“客官慢用。”二掌柜的笑道,又抱着糖罐子去招呼其他人了。

陆秦弓用筷子搅均了糖霜,端起豆浆小啜一口,果然太甜了。他有点儿为难,又不想浪费,才灌下一口,两条浓眉便拧成一条了。

清焰只觉得好笑,起身去拿了个海碗,将两人的豆浆倒进去用汤匙搅匀后舀了一碗放到陆秦弓面前。她自己又舀了一碗就着烧饼吃了,整个早膳都当陆秦弓不存在似的。

陆秦弓吃一口烧饼看清焰一眼,外酥里软的烧饼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用完早膳,该起程了。

一行人连同十几匹坐骑都吃得肚皮圆滚,掌柜的连夜给清焰找了一架青帷小马车,里头放了些吃食,甚至还有帷帽和话本。天气变幻无常,他们还贴心地准备了蓑笠。

贺永看出陆秦弓很满意,最重要的是清焰也满意,他掏出一锭银子抛给大掌柜的。大掌柜的喜笑颜开地接过,转头又交给了二掌柜的。

陆秦弓看了看天色,下令出发。

清焰提着裙摆就要上马车,陆秦弓见状,一个阔步上前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车里。

大庭广众之下,清焰俏脸飞红,她瞪了一眼陆秦弓,美眸含羞带怒。

陆秦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清焰气结,一把将车门给关上了。

陆秦弓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飞身上马,拉紧缰绳欲走,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他对众人道了句等着,翻身下马,阔步走向马车,边走边挥手将雷炎赶开,打开车门就跳了上去。

众人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陆秦弓反手将门关上了。

得,这一看就是哄人去了。

清焰早已坐定,陆秦弓就这么挤了进来。车厢本就不大,再装个人高马大的陆秦弓,便更显逼仄。

清焰撇了他一眼,往里挪了挪,“你上来做什么?”

陆秦弓往她跟前凑,嬉皮笑脸道:“你一早上没理我,现在好歹跟我说句话,不然我一整天都会心神不定的。”

清焰冷笑:“说什么呢?万一不小心说了个韩字,或者奇字,有人又要阴阳怪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可不做了。”

陆秦弓讪讪的,他就知道问题出在这儿,他一把将清焰抱起来放到他腿上,垂头丧气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夸了他令我心里不痛快了。”

清焰挣扎,奈何这人的双臂仿佛有千钧之力,她挪动不了分毫,只能由他抱着了。

她强调道:“那还不是你先提起的他?而且我说的是事实,小韩将军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儿,你得承认!”

“我承认。”陆秦弓重重一点头,“可你倒是常夸他,却没见过夸我。”

好幼稚!

清焰一叹,圈住他的脖子,两人四目相对,只听她郑重其事地道:“我也常夸你呀,你忘了吗?而且这几天我从未想过韩奇,一丝一毫都没有,我…”

她低了低头,姿态百转千回,“我只想着你,无时无刻不在想,想你突然出现,救我于水火,而你也的确这么做了。”

陆秦弓仰着头,神色由原先的委屈变成诧异,然后,他那双黑瞳一点一点的亮起来,仿佛漫天星辰落到了那上面。

他颈脖微微向前倾,吻上了那双芙蓉花一样的唇瓣。

“你又做什么?”清焰嗔道,抬起粉拳捶过去,想起他身上带着伤,又急急地收回了手。

陆秦弓趁机捉住她作乱的双手,在她唇边辗转,语气缱绻:“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得吃点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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