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月亮和繁密的星辰在众人的期待下姗姗来迟。
夜间的集市人满为患,歌舞升平,好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幽暗的夜色被点点火光簇拥着,纷飞的孔明灯承载着人们最美好的祝愿,这些愿景化作星星之火,点亮了整座长安城。今晚的长安,是烟火绚烂中翩翩起舞的绝世佳人。
萧祁钰穿着乳白色的衬裙,水绿色的衬衣,头上的双丫髻配着淡黄色的疏草花,点缀着几抹青绿,垂下来的乌发在珠链的映衬下隽美飘逸。林乐瑶一身宝蓝色衣裙,蓝色的流苏从发鬓上垂下来,与夜色交融在一起。她们牵着手在人海中穿梭,风拂过发梢,裙摆也泛起阵阵涟漪。
祁钰直奔卖花灯的地方,提起一个兔子花灯就潦草付了钱,本来还帮林乐瑶拿了一个,可她觉得太孩子气,自己换了一个莲花样式的。花灯摊的不远处,是卖面具的,祁钰再次一眼便相中了兔子样式的——白底红边,眼角处还勾勒着眼线,额上是红色的花钿,林乐瑶笑着帮她带上。
林乐瑶牵着祁钰,前面是一处池塘,桥下花红柳绿的鱼儿欢脱的游着,那窄窄的桥,早就挤满了人,有些人甚至差点掉进水里。她们两个面面相觑,决定还是先不过桥为妙。这时祁钰嚷着买头条糕,可一眼望去,小巷里哪还有缝隙让她们过去?林乐瑶拿公主殿下没有办法:“祁钰小公主你就在这等着吧,你对这不熟,又人多眼杂,千万别迷路了,我买完就来找你。”
“等下,阿瑶,我要豆沙味的。”
“知道啦。”
不知过了多久,祁钰等的不耐烦,开始四下张望,桥上的人似乎少些了,那边有卖砂糖冰雪冷元子的,心里想着给乐瑶买点,就往桥边走去。上了桥,后面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头上的钗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响,她接着花灯微弱的光亮,在地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这一幕,刚巧被桥那边的顾秦桓看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绿色,像刚刚出水的芙蓉那般亭亭玉立,又似瑶池仙子那般朦胧美好。美的那么不真切,他无法看到她的容貌,却被她带着神秘的朦胧美深深吸引,那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潜藏在记忆深处。
祁钰重新簪上钗环,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人群,她大声呼唤,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才来到他身边。
“顾秦桓!你也来逛花灯么?”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秦桓心里一惊,又迅速恢复平常,她,什么时候爱穿素色了?
“回公主殿下的话,微臣只是因为公务繁忙,特来散心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在外面不要叫我公主嘛,你以前不一直叫我祁钰么,叫我祁钰就好。”
顾秦桓压制住心底的欢喜,只淡淡的说: “公主殿下,,此举有失礼法。”
“本公主让你叫,你就叫,少来那一堆条条框框的约束我。”
不等顾秦桓回应,便拽着他去买砂糖冰雪冷元子,祁钰买了一堆,可把店主高兴坏了,甜言蜜语炮轰了一顿,顾秦桓顿时无语:这人一点眼力见没有,怎么做生意的,看不出来谁才是付钱的那个么。
买完两人便回走,祁钰哼着歌,蹦跳着走在前面,顾秦桓摆着张丑脸,远远跟在后面。
“祁钰!我在这!,诶?你后面那是?!”
“乐瑶,是顾秦桓,我刚好跟他碰到。”
“哦~顾将军有礼,这附近人山人海,竟能碰巧遇见,不一般啊,这缘分不一般啊,你说是不是,顾秦桓?”
“林小姐好,我真的只是恰巧碰见祁钰公主。”
“我当然知道,恰巧嘛,确实巧得很。”说毕对祁钰眨了眨眼。
“我们去放花灯吧,好不好,河上飘着好多,我们已经晚了。”
不等顾秦桓推辞,祁钰便拉着他们来到了河边。红色的莲花灯浮在水面上,与深色的河水格格不入。“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顾秦桓和林乐瑶喝着吟了首诗,“你们少来,欺负我听不懂是吧,最质朴的语言往往才能表现出震撼人心的景象。吟诗嘛,谁不会啊。深深湖水一洼,却能开出红花。啧啧,不愧是我,文采斐然啊。”
顾秦桓林乐瑶尴尬的对视了一下,林乐瑶附和道:“确实高,通俗易懂,形象至极。”
祁钰很享受这“赞美”,开心的写起花灯来。
“乐瑶,你写的什么啊?透露一下。”
“还能是什么,年年如此,不过是希望我珍重的人平安顺遂,心想事成罢了。”
“乐瑶就是心怀天下,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词不是这么用的。”顾秦桓插嘴道。
祁钰立马岔开话题:“你写的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话的同时,祁钰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很期待这个答案。
“希望大羲边境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顾秦桓冷冷的说道。
“还得是你啊,顾将军,兼济苍生,忧国忧民,大将风范也。”话这么说着,祁钰心里却莫名有种失落,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对顾秦桓来说就是最好的愿望啊,也是大羲所有人的心愿,她应该很开心才对。
林乐瑶开始抢祁钰的花灯:“你呢,我们两个人呢都问过了,还没说你自己写的呢。”
祁钰支支吾吾的说:“希望本公主今后的每一天都开开心心。”
“嗯,祁钰一定要开开心心。”乐瑶笑着说。
三人放了花灯,祁钰目送着灯向远方飘去,只有她自己知道灯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只希望,花灯能带走顾秦桓心中的不快,带回两人曾经那段舒适的时光。
顾秦桓提议送祁钰和乐瑶回府,在回去的路上,有个追狗的幼童突然冲出来,撞到了祁钰,她倒在地上,脚裸磕到了石阶。“祁钰你怎么样?”林乐瑶欲检查伤势,刚碰到伤口,祁钰就疼的喊起来。
“疼,别碰了。”
林乐瑶和顾秦桓想架着祁钰回府,谁知祁钰倒地不起,直言自己走不了了,林乐瑶看出了这其中的因果,便配合的说:“这么严重,那我去府里找马车吧,可是还有很远的路呢,祁钰你坚持一下啊。”说着装出要走的架势。
顾秦桓强忍着没笑出来,抬手便把祁钰抱起来,祁钰搜成小小的一团,像狸子一样被抱在怀里。“公主,微臣失礼了,毕竟比起您的名誉,您的安危似乎更重要。”说罢抱着祁钰走了。这话讽刺意味十足,林乐瑶不在吭声。祁钰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呆呆的躺在顾秦桓怀里,这个人似梦游一般回到了林府。
月光笼罩着整座长安城,少年细长的身影一路追随着他们,在清辉下,见证着少女萌动的心。
翌日,“醒醒,祁钰。”
萧祁钰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
“腿好了?昨感觉怎么样?”这话里有话,祁钰假装没听出来:“好多了,昨天真的疼的走不了路。”
“你那拙劣的演技,只要人眼睛没瞎,都能看出来。”
“!那顾秦桓也看出来了?”
“不然呢,过程怎么样无所谓啦,达到你的目的不就好了,是吧,祁钰,被人抱着的感觉怎么样?”
“嗯……,我还是好困,睡了。”说着又躺回被子里。
这是祁钰在林府的最后一日,林乐瑶和祁钰在亭子里下棋,“没意思,我已经五连败了。”祁钰苦恼的说道,林乐瑶笑着说:“我真的让着你了,要不然哪,你输的还多。”“哼”祁钰不服气的撇撇嘴,“对了,一周后我皇姐想请大家到铜雀台同游共赏,虽然初春时节也没什么好的景致,但你一定要来哦,铜雀台之行是为了她的生辰宴会铺垫呢。”
“暄珹公主的生辰?你与她最是交好,可我记得她生辰已经过了啊。”
“是我安定皇姐的生辰,她的十八岁生日。
“早就听闻安定公主才华横溢,冰雪聪慧,终于可以见一见本人了。”
“真舍不得你啊,阿瑶,你说我回宫后,多久才能再出来呢。”祁钰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白云放空。
“我会常去宫里看你的。”
“嘻嘻,阿瑶你对我真好。”
回宫后,祁钰每天百无聊赖的在寝室里躺着,除了吃就是睡,也许,人本可承受黑暗,可一旦见过光明,就会死死的贪婪这份温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祁钰,听母后说你近日把自己锁在寝室内混混度日,我特来看看。”来者是祁钰的皇兄,箫宜辰。
“皇兄,我心已死,你莫在管我。”祁钰全当没看见他,继续躺在床上。
“哦,我带来了一些宫外的糕点,不知你可有兴趣品尝一下?”
祁钰听闻,腾的起来,“谢谢皇兄,皇兄最疼祁钰了。”祁钰大口的吃着,“皇兄,你最近很忙么,都没来看祁钰,咿?你是不是很累啊,你看看你的眼圈。”
“最近朝中暗流涌动,各大势力暗自较劲,拉党结派愈加严重,祁钰,这些我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就安心地像往常一样就好,想吃什么以后跟我说,皇兄帮你去买。”
祁钰睁大眼睛,直直的看了箫宜辰很久,最后重重的点头:“皇兄放心好了,只要有好吃的,祁钰干什么都行。”
其实祁钰并不太懂皇兄说的那些,就像后宫,在她的印象里,就像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她看的尽是表面光鲜亮丽的美好,从没注意到背后的肮脏污浊,更确切地说,是周围的人有意回避那些**的部分,只让她接受好的一面,从来不会有人教过她,在后宫里,要学会谦逊,学会低头,可她从小就是昂着头走在光亮的路上,命运为她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她只知享用,却不知每份精美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今是宫里女眷赏花的日子,祁钰早早的化了妆,来不及等皇后,自己先去了。暄珹和安定公主已经在凉亭下下棋博弈,祁钰不只这两个姐姐,可其他姐姐都出了嫁,只余下她们三人。
“皇后娘娘到。”顾皇后笑着说:“本宫来晚了。”她环视一周,其他妃子也已到场,独独不见慧贵妃。“慧贵妃怎么还不来?黄忠,还不快快差人去请。”
贤妃听出了皇后话语里的不满,附和着说:“慧姐姐真是越发惫懒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属她到的最晚,今日又是最后一个到,也不知是何居心啊。”
“无妨,本宫自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只是今日之事重大,慧贵妃如此,实在说不过去。”
“皇上到。”萧帝牵着慧贵妃徐慧的手,缓缓走来人。这下贤妃不吱声了,顾皇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臣妾请皇后娘娘安,妹妹我去请皇上来同游,耽误了时间,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吧。”
未等皇后开口,萧帝说:“无妨,皇后最是深明大义,断不会怪罪于你。”
慧贵妃笑的更开心了,忙招呼着大家落座。不远处的三人还在下棋,暄珹对祁钰说:“祁钰,我母妃笑的那么开心,你说他们说什么呢?”安定插嘴说:“可能是什么玩笑话吧。”这时祁钰看到父皇来了,立马抛下一切,冲着萧帝跑去。
“父皇!”萧帝看到祁钰,顿时喜上眉梢,“是孤的祁钰啊,来,到父皇这来。”祁钰跑到萧帝身边,占据了慧贵妃的位置,慧贵妃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便站在了一边。
“祁钰还是这么没有分寸,没看到你慧娘娘在那么,你一个晚辈这么做很无礼。”顾皇后说道。
萧帝立即给女儿打圆场:“无妨无妨,祁钰还小呢,慧儿识大体,不会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再说了,祁钰是大羲的公主,站在她父皇身边合情合理。”此话一出,贤妃绷不住,先笑为敬。其余众人也纷纷夸起祁钰,说她最得陛下的喜爱。
暄珹和安定也向众人走来,请了帝后的安,便退到了后面。
赏花进行到一半,暄珹提议大家小息一会,萧帝近年来身体越发不济,彼时感到疲倦,便欣然同意了。“光休息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些歌舞助助兴?父皇意下如何?”
“甚好,把宫里的乐师传上来。”
慧贵妃捏着嗓子对萧帝说:“陛下,日日听乐师弹奏,想必也烦了,今在座的也有擅曲艺者,就别传乐师了。”
萧帝点头:“爱妃说的是,孤知道,暄珹和安定一向擅抚琴,不如你二人合奏一曲。”
暄珹回话:“儿臣曲艺不精,献丑了。”
祁钰捧场到:“皇姐你就别谦虚了,你的琴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呢。”
慧贵妃听后笑起来:“祁钰公主见笑了,暄珹可没你夸的那么好。”
顾皇后深不可测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咧,又迅速消失,化作平静。
婢女拿来古琴,暄珹已落座,正招呼安定,只见萧暮雪:“儿臣琴技浅陋,平时给不懂乐音的人演奏解解闷便罢了,今和语娉妹妹合奏,真是小巫见大巫,再者,我二人恐不够默契,就弄巧成拙了。正所谓宝剑配英雄,妙音配佳舞,祁钰妹妹的舞艺宫里无人能及,她们二人才是真的天作之合呢。”
顾皇后闻言,不露声色的说:“暮雪所言极是,祁钰,快去更衣准备下。”
萧帝笑着说:“还是安定想得周到,祁钰的舞天下无人能及,今天空如此澄澈,就来洛神舞吧。”
祁钰的脑回路已经远远掉队了,她暗自抱怨:这话题是怎么绕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人的思维真奇葩。
祁钰一身青蓝色长裙,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头上只随便簪了几朵花,清脆的琴音响起,祁钰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翩然起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琴音悠扬悦耳,一曲听罢,让人荡气回肠。萧帝久久不能平复:“祁钰的舞技越发精湛了,语娉的琴艺也炉火纯青。来人,把云霓红纤凤尾裙赐给祁钰。”皇后心里一惊,转头看向萧帝,惊诧里似有一天烈火在燃烧。慧贵妃脸色及其难看,与安定公主的对视中,恨不得把人撕裂。
祁钰欢喜的领赏:“儿臣谢过父皇。”在萧暮雪身边落座。暄珹给祁钰加来一块糕点,笑盈盈地说:“你这舞实在优美,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皇姐谬赞。”
安定公主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她们,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起点心。
游园结束,祁钰随皇后一同回宫,路上,顾皇后悠悠地说:“祁钰啊,陛下赏赐你的东西,要好好保管,知道么,切记不可破损。”
“母后我知道啦。”祁钰敷衍地说。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有时候做人,不能太贪心,要懂得舍与得。有得必有失,月有圆缺,人生亦有盈亏,守住自己拥有的就好,不属于自己的,永远无法得到,千万不要奢望,看淡了就好了。”顾皇后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以前,步伐也慢下来。
祁钰觉得母后讲的好深奥,自己根本理解不了,疑惑地说:“母后,您说的祁钰不懂啊,能再说详细一点么?”
顾皇后突然笑了,像偏执了很久最后的释然:“你经历的还太少,也许等你长大了变懂了。不过,母后希望你啊,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好,不要去试着理解这些。”
祁钰更糊涂了,点着头说:“母后放心,祁钰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母后当然信你。”
母女两人走在黄昏的落日下,背影映在红墙上,踩着飘落的杏花,回了宫。
肝不动了,作者大大休假两天,追番去喽,看完番立马回坑
另外里面引用了白朴的曲,感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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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玉案 元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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