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金心中一片愕然，赶出家门是什么意思，一时不知他话中真假。
别的姑且不提，仅凭他在秦府的待遇，就知道他并不受看重。
“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我代他给你赔罪。”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用，人死了一句赔罪就行了吗？”沈冷金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沉默。
“谁……死了。”
沈冷金说不出口，她死了，还有父亲也死了，只是这一切又重来了而已。
“现在还没有，只是再慢一步我父亲就会有生命危险。”
“你为何如此确定这件事。”
沈冷金愣了一下，扯了谎：“我做梦梦见的。”顿了一会接着说，“你不要认为这很离谱，因为我还梦见了别的，都一一应验了。”
秦书槐只看着她不说话。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何会知道朝廷来剿匪吗？我现在告诉你，这也是我梦到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不相信，我信你。”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秦书槐也能理解她为何如此激进，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回虞州。
沈冷金有些诧异：“你相信秦家父子妄想吃绝户，企图独吞我家中钱财，甚至为此不惜谋害我父亲。”
秦书槐点头：“去年我们议亲时，由于大哥未能讨得你的喜欢，父亲把我找了过来，原本并不抱希望，哪知你居然相中了我。”
她说着看了一眼沈冷金，像是好奇为何会如此。
“不过那时我懵懂无知，并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只是顺从地听他的安排，与你成了亲。”
沈冷金知道他的想法，直言不讳道：“我为何会向相中一个傻子，你应该猜得到吧。”
秦书槐胸口一窒，缓缓道：“是被迫的吧！”
沈冷金冷笑道：“不愧是父子，你还是很了解他。说起来这都是你们姓秦家人布下的局，让我别无选择，只能含恨嫁过来。”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赎罪吗？”
沈冷金看着对方，忽然恶劣地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给我做奴才吧，以此弥补你们秦家人做的恶事。”
“好，主人。”
沈冷金：“……”
她自认为自己提出的要求很过分，本意是想羞辱对方，哪知道秦书槐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地应下了，让她反倒不自在起来。
其实说完就后悔了，其实这些事跟他都没什么关系，就连他自己，也是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这就答应了？”
“嗯，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沈冷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两人第一次敞开心扉谈这些事情，最后达成了一项诡异的协议。
为了补偿秦家人造的孽，秦书槐甘愿成为沈冷金的奴才，必须听从对方所有的吩咐。
而她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出发前去虞州，秦书槐不得有任何异议。
有一个听话的奴才可以说是相当顺心。
由于沈冷金的腿还没好，自己骑不了马，只能与秦书槐共乘一骑，好在他们有两匹马可以交换着骑，如此马也不至于太劳累。
沈冷金趴在秦书槐的怀里，什么事情也不用管，只需要睡觉就行。
每次睁眼都是陌生的地方，打听一下离虞州又近了一步。
按照目前前进的速度，计算了一下，发现只要不出意外，二月喂之前到达虞州是绰绰有余。
这一路上秦书槐都不怎么说话，沉默得像一块石头，睡得多了慢慢就觉得很无聊，再给马微草料的时候，沈冷金就开始找话题。
“你说你小时候发热，人变傻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听恒娘说你是最近两年才找回来的，难道是你傻了之后，自己跑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秦书槐轻声道：“不是自己跑出去了，是被丢出去了。”
沈冷金：“……”
她一直知道秦书槐在秦府没什么地位，连下人都不待见她，却没想到……
“你不是亲生的？”除了这个理由，沈冷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让父母把自己生病的孩子丢出去。
秦书槐语气平淡，好似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自小性子比较闷，不爱说话，父亲一直不喜，直到七岁那年，父亲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外面玩，我高兴地同意了，没多久我与父亲被人流给冲散了，恰好那时候京都出现了一批拐子，专门拐卖富贵人家的小孩，我也就被那群人给盯上了。”
沈冷金听得入神，追问道：“后来呢，怎么逃出来的。”
“因为六皇子殿下。”
沈冷金有些好奇：“是殿下救了你？”
秦书槐轻笑：“嗯，差不多。”
沈冷金用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秦书槐接着说：“殿下那是自己第一次偷跑出宫，偏偏看起来金尊玉贵的，拐子一下子就看上了，想法子就拐了来，我与殿下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殿下的失踪，导致事情闹的特别大，朝廷派了所有能调动的人去找，最后执金吾找到了我们，所以是托殿下的洪福，我们才得救的。”
沈冷金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你被丢出去是怎么回事。”
“实在是太过于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那次被拐后，回到家就开始发热，请了大夫过来，却说没救了，只能准备后事，大约是觉得死在家里过于晦气，干脆就丢了出去。”
沈冷金整个人都惊呆了，那是自己的孩子啊，而不是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因为病了救不了，就扔出去，就算救不了好好安葬有那么难吗。
“可能是我命大，自己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只是烧了好久，脑子给烧坏了，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也不知道当了多久的乞丐，某天在街上恰巧被殿下给看见了，从那以后就跟着殿下了。”
“殿下待我很好，发现我有练武的天赋，就请了暗卫高手教我，还请了御医给我治病，这些年来，御医一直在想办法给我治病，直到两年前才有点苗头，吃了几服药，我的痴症开始慢慢恢复了，刚开始只会偶尔清醒几天，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正如你所看见的一样。”
沈冷金点头，难怪六皇子殿下看起来与他十分熟稔的样子，原是认识快十年了。
忽然沈冷金想起了一件事，准备问问对方。
还没问出口，脸先开始发热，犹豫了一会，她咬咬牙还是说出来口：“你是不是清醒后会有全部的记忆。”
秦书槐罕见地撒了谎：“只记得部分。”
沈冷金尴尬得脚指头抓地，“那么说，那你记得我们之前发生的哪些事情，床……咳就是夜里的记得吗。”
“记得我们成亲的过程，夜里的……也记得。”
沈冷金感觉大脑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一样，所以说当时的情况是正常得秦书槐在天上看着那个傻的他给自己捏肩捶腿，还有取暖……
她就多余问这一句。
沈冷金眼神乱飘站了起来：“好了，歇够了，我们快走吧。”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紧迫而又祥和，几乎没什么意外，在二月十三号两人抵达了虞州。
虞州此时的天气异常得温暖，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大部分都只着单衣。
大魏版图辽阔，不是亲身体验，很难有人相信同一时刻，两个地方的气候会如此极端，她好像从凛冽的冰雪世界，走进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当看见那熟悉的赭色大门，沈冷金激动得心心脏砰砰乱跳，迫不及待地要马上见到父亲。
秦书槐低声安慰：“不用着急，已经到了，你马上就能确定岳父大人的情况。”
听见“岳父大人”四个字，沈冷金多看了他好几眼。
对方神色淡然，毫无异色，不过叫岳父大人也没什么错。
“快，快扶我进去。”她的腿还没好，走起路还一瘸一拐，实在是太不雅观了，被父亲看见了更不好。
门口的小厮看见沈冷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确定是沈冷金之后，立时大喜：“姑娘，姑娘怎么回来了，快快，快去告诉老爷，咱家姑娘回来了。”
沈冷金悬着的心终于落定了，看着样子父亲肯定还没出海呢。
沈冷金还没见到父亲，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贺文心听到下人说沈冷金回来了，几乎是一刻也不停地赶了过来。
丫鬟在旁边叮嘱着：“夫人慢点慢点。”
贺文心哪里听得进去，不过她平时不是好动的性子，走起路来便是再快也就那样，丫鬟才没那么担心。
贺文心怜爱地看着风尘仆仆的沈冷金，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姑娘好些瘦了，皮肤也这样粗糙，怎么突然回来了，若是提前说了，我们还能提前去接你。”
她说了一会话才看见旁边的秦书槐，试探地问：“这位是姑爷吧。”
沈冷金随意地嗯了一声，又追问：“我爹呢，不在家吗？”
“来客人了，正在陪客呢，我让人去催促一下。”
沈冷金满脸笑容：“没事，不用催，在家就好。”
走了几步，贺文心才发现沈冷金的退不对劲。
“哎呀，姑娘你这腿怎么了。”
沈冷金摇摇头：“不打紧，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人家好好的姑娘嫁出去，如今还没一年呢，竟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是怎么虐待媳妇的，大老远的地方赶过来，连个伺候得丫鬟都没有，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贺文心一边说一边看秦书槐。
秦书槐自然也明白这是在点自己呢，急忙道：“岳母大人小婿知错了，没有照顾好年年。”
一句岳母大人，让贺文心闹了个大红脸，哪里还敢说什么。
在沈冷金眼里，她这位表姨性子一直软绵绵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如今居然为了帮自己出头，还能说出这样一段敲打之语来，实在让人刮目相看，同时心里也暖暖的。
进了屋之后，才坐了一会，沈知垣则踏着风一样走了进来，看见沈冷金更是眼睛一亮，疾步走到她身边：“乖女儿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说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沈冷金看着这辈子还活生生的父亲，不禁潸然泪下。
“没有什么事，只是女儿想你了。”
沈之垣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你看你快要当姐姐了，还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羞不羞。”
“姐姐？”沈冷金连哭都忘了，看向贺文心道：“表姨怀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