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照得人眼睛都花了,沈冷金擦了擦汗,站在那扇暗黑色的木门前,最后坚定地扣响了门。

没多久就听见一个脆脆的声音应了一下,前来开门。

门打开,正是刚刚给秦书槐开门的小丫鬟。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沈冷金主仆问:“你们是谁?”

沈冷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赤炎正盛的金乌,又舔了舔嘴唇温和地说:“姑娘是这样的,我们一时迷路了,如今又累又渴,实在是走不动了,想找此间主人,讨口水喝。”

小丫鬟皱着眉头,刚要拒绝。

阿柿立刻提高音调道:“姑娘就行个方便吧,我们会给钱的,就是喝口水而已,不会打扰你们多久的。”

屋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嗓音询问:“杏子是谁在外面?”

丫鬟回过头答:“是过路的,讨水喝的。”

那女子轻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丫鬟还是有些犹豫,又看了阿柿和沈冷金几眼,才将人放进来。

沈冷金一进门,用余光打量个小院,地方不大,只有一进院落,除了一个叫杏儿的丫鬟,还有一个婆子正在干粗活。

至于这里的女主人,沈冷金抬眼看了过去,对方穿着一身粉白的裙衫,头发堆叠在肩颈处,松松挽着,看似凌乱实际很有章法,给人一种毫不费力便美若天仙的错觉。

她眼尾有一抹淡红,好似圣洁的白雪沾染了一抹春意。

她面前放着一个小圆桌,圆桌上放着一碗酥山,不用说肯定是秦书槐带来的那一份。

沈冷金捏紧了拳头,心一寸一寸地冷下来。

那女子注意到沈冷金盯着桌子上的酥山,笑道:“姑娘我这只有一份了,还是吃过的,实在是抱歉。”

阿柿气愤地道:“我家姑娘才不会吃你吃剩的……”

等确定了这里当着是姑爷在外面养的外室之后,阿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与委屈。

姑娘说得对,男人还是傻的好,至少老实,不像现在这个,病才好了多久,都学人家养起外室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在心里狠狠地唾了所有男人一口。

沈冷金拉了拉阿柿得手,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姑娘我家丫鬟口无遮拦,我代她给姑娘道歉。”

粉白色衣裙的女子,淡淡一笑,仙姿玉貌,极为动人:“不碍事。”

又吩咐丫鬟:“杏儿还不给客人端水来。”

叫做杏儿的丫鬟,很快就端来了两杯白水搁在桌子上。

白衣女子歉然道:“我这几乎没有客人,自然没有备茶叶,委屈二人了。”

沈冷金强装镇定问:“姑娘一个人住在这里吗?没有家人?”

女子低下头,黯然道:“家中突逢变故,亲人四处离散,此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团聚了。”

她的声音哀婉动听,让人闻之心碎,沈冷金瞬间有些理解男人什么喜欢养外室,这样的女人,的确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沈冷金忍不住安慰对方:“姑娘不必难过,这世间的事瞬息万变,什么都不一定,总是有可能的。”

对方垂头不语。

沈冷金打算告辞离开了,在她看来,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实在是没什么好问的。

岂料她提出告辞之后,对方却擦了擦眼泪,道:“我整日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如今还不容易来了你们二位,陪我说说话,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你们也别一口一个姑娘叫了,相遇就是有缘,我闺名叫做沈云蔓,你们叫我蔓蔓就好。”

“蔓……蔓”

两个字让沈冷金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大脑中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将她拉到了那个雨夜。

魔鬼在耳边低语。

“不要怪我,一个孩子会让蔓……蔓难受。”

是那个蔓蔓吗?

沈冷金觉得自己被困住了,不仅是前世,还有这一辈子,好像她活在一个叫蔓蔓的姑娘的阴影之下。

上辈子她是自己丈夫养在外面的心爱之人,丈夫只是为了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对怀孕的自己痛下杀手。

重生后,她换了一个男人,结果这个女人又成为了自己丈夫的外室,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沈冷金如同石化了一样,愣了许久。

直到阿柿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沈冷金问:“蔓蔓姑娘方便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士吗?”

蔓蔓对沈冷金如此大的反应似乎有些意外,她神色复杂地道:“抱歉,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沈冷金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不过才认识这么一小会,打听人家的家庭实在是有些冒昧了。

正在沈冷金还想说点什么。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粗使婆子,用低沉的声音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沈云蔓看了一眼婆子,歉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与两位就此别过了。”

起身告辞,沈冷金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而此时的秦书槐早就回到了院子,结果扑了个空。

他肚子一人站在院子里,仔细梳理这段时间的事情。

自从平湖山和阿桑那件事之后,太子与六皇子像是彻底杠上了,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自不必说,底下的小动作更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秦书槐每天不仅要当执金吾的班,还得时时处理六皇子那边安排的事情,可谓是忙得大口喘气都是奢侈。

好不容易今天空闲了一会,秦书槐掏出衣襟里的一枚绞丝玉镯,给沈冷金一个惊喜,回到后院竟然没有发现人,不免有些失望。

他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玉镯,水润的青绿色,透着莹莹的光,能够想象得出这个玉镯有多衬她的那双手。

这是他第一次送女子礼物,心里总是担心她不喜欢。

说起来他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要丫鬟提醒才知道她今日胃口不好,也没有送过东西给她。

忽然门一下被推开了。

秦书槐下意识地快速将玉镯藏了起来,动作虽快,还是让沈冷金瞧出了端倪。

她还没想好怎么与秦书槐对峙,对方冷不丁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一时有点语塞。

又见他躲躲闪闪,联想到他在外面做的见不得人的下流事,语气就便不受控制地夹枪带棒起来。

“我以为是谁呢,你不声不响地躲在房间里,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是事情?”

秦书槐明显察觉到她语气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为何,老实把玉镯掏了出来:“给你买了一点东西,你看喜不喜欢。”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落到实处,刚刚说出那句话已经有些冲动了,沈冷金思考了片刻,若是这个男人就算在外面养外室,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一个携带不少嫁妆的儿媳,对于从前的秦祐和蒋氏来说,是个断不可能抛弃的金疙瘩,对于如今的国公府可以说得上一无是处,甚至因为她的出身,那位老祖宗说不定早就想把她扫地出门。

沈冷金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意气用事,轻轻地扫了一眼那手镯,水色极好,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凭他在执金吾的月例怕是得攒好久,她咽下心里那口郁气,微笑道:“这东西怕是不便宜,送给我岂不是浪费了。”

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秦书槐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年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能有什么误会,只是突然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很开心。”

她嘴里说着开心,脸上也是笑容,却给人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好似一团在水下的火,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真的没事吗?”

秦书槐很不放心。

沈冷金打了一个哈欠,道:“我有点累了,要去睡一觉,你先出去吗?”

这个人若是在杵在自己面前,她很担心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脾气,于是找了个借口将人打发出去。

秦书槐道:“我给你带了两盒酥山,你要不要吃完再睡。”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沈冷金几乎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她努力平复情绪,最后淡淡地说:“没什么胃口,你拿去给其她人吃吧。”

不知为何两人之间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秦书槐很有眼色地退出去了,情况不明朗的时候,少说少错,多做多错。

房门关上了,屋里的视线立刻暗了下来。

沈冷金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她用力捏紧了手中的青玉手镯,骨节泛白。

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秦书槐这桩风月私事,自己所有的筹划都该做好调整才是。

万一这件事被提前爆出来了,丈夫在外面养外室,作为妻子应该是个什么反应呢。

无动于衷?这不合适,那主动将那女人纳进府里,这样的话大约能得一个贤惠大度的好名声,可那位蔓蔓姑娘或许根本不愿意做小呢,前世他能让秦书璋宁愿出手杀了自己给她腾位置,说不定这辈子也能让秦书槐如法炮制,这个法子行不通了,那就只能主动出击,自请和离。

和离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可是时间尚早,她还没能亲眼看见那对父子的凄惨结局,如何能甘心。

沈冷金飞快地思考着,身体躺在床榻之上,大脑中的计划已经开始一条一条地排布出来。

一觉睡醒天色已经开始昏黄了。

阿柿把阿桑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在伺候沈冷金起床,她一直在观察自家姑娘的神色。

只见她家姑娘,面色淡然,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她不由得感到焦虑,一般人遇到了这样天大的事,怎么可能这么从容,姑娘会不会是气傻了。

沈冷金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仪容。

又对阿柿道:“今天看到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表现出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阿柿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嗯了一声,两人都不说话了,阿柿为了缓和气氛在妆奁随后,阿柿拿起梳妆桌上的一对镯子笑道:“姑娘这对镯子是哪里来的,好漂亮啊,从前都没见姑娘戴过。”

沈冷金微笑着将镯子接了过来,虚虚地抓在手里。

“好看吗?他送的。”

忽地轻轻一松手,镯子就落到了桌子上,两只镯子撞击出丁零当啷的玉石声,好在高度不是很高,镯子没有碎。

看得阿柿胆战心惊,后背生汗,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赶紧将那碍眼的镯子塞到了匣子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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