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你亲自送容嫔去学习如何侍寝,待学好了即刻送到朕的寝殿。”
这一声吩咐如雷贯耳,白芷尚未从免死的喜悦中醒悟,又一瞬跌入谷底,她甚至有些后悔在冰场上算计沈煜,若非如此,他是否会不那么落井下石。
但白芷又想起共舞时,沈煜凉薄的模样,她很快打消了这种疑虑,可笑,他何时对她有过心慈手软过。
白芷来不及伤怀,便被沈煜带去学侍寝的规矩,他应该很记恨冰场上被她推搡,一路未有好脸色,待到了地方,将她独自丢给了一个样貌凶狠的宫嬷。
在沈煜离开之际,她自然不放过机会,狠狠剜了他一眼。
宫嬷呈给她厚厚的书册,向她念叨起繁琐的步骤,譬如几时侍寝前晚膳不可吃太饱,几时应该沐浴熏香,几时乘承恩轿撵,为圣上宽衣时需先解什么,后解什么。
白芷必不会老实听讲,她巴不得远离龙床,于是能拖一刻算一刻。一连几日未得安寝,如今瞧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更是头晕,白芷索性两手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宫嬷的戒尺并不能威慑到她,她甚至巴不得挨上记下,若打坏了正好逃过此劫。是以,这么晃了大半日,所学仍是一筹莫展。
眼见日头已快西沉,晚霞在天边红艳绚丽,余晖落在白芷肩头,镀上一层暧昧的暖,而她仍趴在案前睡得香甜。
“听说娘娘不肯用心学。”
这声音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白芷当即就醒了。面前,沈煜端着一卷书,居高临下瞧着她,他明显比方才还生气,脸上阴云密布,下一瞬便会电闪雷鸣。
“厂公……怎么来了。”白芷乖顺一笑,忙从坐上起来,给他搬来椅子,请他坐下。
“臣若不来,娘娘就不打算学了?”
沈煜目光凛冽,而这个质问白芷无法辩驳,因为那确实是她心中所想。她只好站在他身侧,软语道:“厂公见谅,我都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
“无妨,过了今晚,娘娘大可好好睡上一觉。”
沈煜明显不悦,说罢已抬手推开宫嬷留下的书册,将自己带来的书卷缓缓展开。
白芷才瞧了一眼,当即吓得连连撤步,这不是书卷,而是画册,其中的人物们两两成双,举止亲昵,当真是没眼看的!
“娘娘,眼下时间不多,臣只能教给您最紧要的部分,您最好配合些,否则臣没了耐心,只能用特别的方式传授。”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一惯的漫不经心,似乎这件事是极寻常的。
白芷心中纠葛,面上还是配合着坐回了案前,沈煜将画卷推到她面前,而白芷心惊肉跳,故意把目光落在书卷下方,不肯乖乖看画。
沈煜见状耐心又散了三分,只好亲自讲述画中描绘的内容,道:“实则在这件事上,民间与宫内本质没什么分别。对于女子来说,方式多样……”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语速缓慢,似乎是想让每个字都落进她耳朵里,白芷如坐针毡,越发觉得头晕脑胀,恨不能找个地缝当即遁走。
沈煜继续道:“若圣上要娘娘做什么,您可不能像在验身房那般抗拒,娘娘或许得吃些苦头,可娘娘胆子大,连公然推臣的事都做得出来,想必是不怕疼的。”
他当真记仇,可白芷眼下没心思理会,脑子已被他的话绕得晕头转向。她一早便离开了自家长辈,从不曾听说过这些,本就懵懂,加之被画中内容惊吓了一番,如今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涣散的眼神四处飘动,思绪亦不由自主游离到了远方。
此时夕阳的余温渐凉,室内更是黯淡了许多,沈煜只好先去起身点亮灯盏,再把画卷塞到白芷面前,将画于话结合在一处。
是以沈煜势必要送她去侍寝,白芷越发焦急,两手拉着他的袖口哀求道:“厂公,求您,别送我去圣上那里。”
沈煜闻言皱起了眉头,不悦地再次警告:“娘娘,还是不肯用心听教。臣说过,必要时会采取特别的教学手段……”
“厂公,我当真不想去……”
白芷话只说了一半,就见沈煜起身迎面压过来,她本能向后撤步,下一瞬,脚下失去平衡,整个人已被沈煜扑倒在软塌上,这软塌本是小憩用的,因此并不宽敞,是只能容纳一人。
她想躲避也毫无空间,况且沈煜的臂膀坚实有力,把她牢牢锁在自己眼前。他低头审视着她,漆黑的眸中唯照见了她一人。
白芷太过惊惧,连叫喊都折在了喉中,她能感觉到沈煜的鼻息如热浪,一次又一次潮她的面庞渡来,她很怕会以此溺毙。
“臣会教明白娘娘的。”
因凑得极近,他低沉的声线落在耳边,像梦中的呓语。白芷觉得面颊如火在烧,她很想躲,可身上像结满了霜,僵硬到无法动弹,于是她只能偏过头,不去看他。
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终于还是无处可躲,只有满眼的愤恨,沈煜见状,继续道:“首先,圣上会这么做。”
他抬起手,替她理顺凌乱的额发,骨节分明的指从她的额头滑到鼻尖,抚过唇畔,而后落在领口上(审核老师注意看,是领口,没到脖子以下),然后他说:“娘娘到时候,亦可主动解松此处。”
她身子羞耻到发颤,尚未缓过神,又觉眼前一黑,沈煜竟面对面凑近了许多,她吓得闭上了眼,可仍然能感受到他滚烫的气息盘旋在她的额前。
“娘娘身上没熏香,该涂些香膏,臣一会儿亲自给娘娘挑选,一定会合圣上心意的,然后圣上便会喜欢娘娘的气味,像这样……”
他的唇堪堪略过她的额头,一路保持着与她若即若离的距离,最后停在唇边,他并未真的与她接触上,可白芷还是觉得他在一口口吃掉自己,她没有顺从,又是一番挣扎,而力气越发虚乏,沈煜像是会摄魂术,不费吹灰之力,已让她无力瘫软。
屈辱的泪自白芷的眼角滑落,酸涩藏进发丝里,不见踪迹。
“厂公,求您,别这样……”
这一声求饶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此含混不清,她努力想说清楚,几次尝试亦无事无补,只好一遍又一遍唤道“厂公,厂公……”
他忽而没了动作,白芷略微睁开一条眼缝,去看他的反应,烛光半打在他脸上,他的眼眸不知为何有一瞬动摇,他咽了咽喉,像把什么难言的情愫封在了体内,可烛光被他挡住了大半,是以,白芷并未瞧见这些细微的动作。
白芷瞧见的,只是沈煜不知何故忽而笑了,这笑并不开怀,更像是一种自嘲,很快,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娘娘这么怕臣做什么,圣上说了太监算不得男人,试问臣对娘娘又有什么威胁?”
是啊,他是一个太监。白芷平复了片刻,才从惊恐中剥离开,她此刻无比庆幸他是个太监。可她又心生疑惑,沈煜白日的反应,分明是介怀太监的身躯,如今为何自揭短处?
好在沈煜很快往下问道:“娘娘,您现在清楚要怎么侍寝了吗?”
白芷点了点头,眼下她岂止是懂,简直是懂得明明白白。
他又是拿来画卷,又是描述,又是亲自示范,三管齐下,除非白芷生了个榆木脑袋,否则不会不懂。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想去侍寝,她不愿做深宫里的金丝雀,守着一个荒唐的白发老人过日子,她更不想无断招惹嫉妒,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后宫的争斗。
所以,圣上是她很该远离的祸,况且他那么昏庸,大权都在沈煜之手,巴结好他无非是做个好吃好喝的玩物,困在宫中,很难有机会接近狱中家人。
白芷心如明镜,就算是巴结,也是沈煜的大腿更结实些。
正思忖着,沈煜已将她从榻上扶起,一边扶正她的钗環,一边问道:“娘娘是个知道自己所需的人,您生得漂亮,很容易就能得到圣上欢心,若有圣上撑腰,您还会委屈自己讨好臣吗?”
他语气中除了试探,还多了些她一时难辨的晦涩。
白芷正犹豫要如何开口,已听见门外有抬轿走动的声响,不觉呼吸一窒,这是圣上派来接她的承恩轿撵,她若不赶紧做点什么,将再无挽回的余地。
于是,白芷拔出发簪,递给沈煜,正色道:“我自入宫就追随了厂公,绝无二心,若要我真的服侍厂公之外的人,请您现在就划破我这张惹祸的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