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残烛尽灭透光来

隔日一早,太夫人房内的小丫鬟便来告知吴锦婳,说是太夫人头风犯了,免了众人的请安。

于是,吴锦婳回到房内,闲暇之余,清音和小丫鬟们便帮着她梳洗濯发。

她散披着晾干刚洗过的头发,坐在临窗的书桌上,清风徐徐吹起额间的发,身体这才终于松泛了。

等丫鬟们退了下去之后,吴妈妈走上前来,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

吴锦婳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妈妈想说什么?”

“姑娘,这太夫人怕是来者不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林府怎的如今也没有给咱们递来消息?”

吴锦婳轻轻地笑了笑,“妈妈,连咱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来太夫人的意图,何况这府里的人!而且这府里定然有人比咱们更不希望发生什么事情。”

“那姑娘的意思是?”

“妈妈,如今咱们就见机行事即可,林府……且再说吧。”

吴妈妈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如今一心防范着太夫人会故意制造出什么意外,其他倒什么也做不了!”

“妈妈说的我都明白,且慢慢来,不着急,咱们如今小心防范着,不牵扯进这英国公府的是非漩涡里为上。”

吴妈妈知道自家姑娘自幼主意就大,也就稍稍放下些心来,“姑娘心中有数就好,大不了咱就往林府里再送封信去,您外祖母自来是最疼太太的,如何会对您视而不见。”

吴锦婳听了这话,也只略笑了笑说道:“嗯,我知道。”

她自来所信奉的原则是,万事都唯有自己方才最可靠!

而且外祖母十几年来,都未与他们家有什么来往,连家书也没给母亲寄过一封,现在来说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她是心存疑惑的。

更何况前几日的那个早上,不也等都没等自己就走了嘛,前几日的去信也是杳无音信!

吴锦婳拿起手边的书卷看了起来,“好了,妈妈我再看一会书,你且去休息吧。”

吴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回了句知道了,便出了内室。

只是还不到一刻钟,却又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姑娘好,这个时辰过来可扰了您不曾?

吴锦婳忙起身,“琳琅姐姐来了怎么也没个人通传?姐姐安好,怎会打扰,我昨夜睡得迟了,今日起来便也就懒在屋里不想动弹。”

琳琅笑着,“哎哟,这却是不打紧的,姑娘年纪小,贪眠犯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吴锦婳眯着眼睛,也笑着,“是,就是不知琳琅姐姐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可是姑祖母那边有什么吩咐吗?”

琳琅唤了小丫鬟进来,“还真是呢,太夫人让我过来,吩咐姑娘帮太夫人去外院为大公子送一盅安神汤过去。”

碧月这时倒是知道要在外通禀一声了,她领着一个手捧着黑漆雕花食盒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吴锦婳蹙眉看着那个小丫鬟手里的炖盅,望向琳琅,“姑祖母这是——”

琳琅恭敬地回话,“回表姑娘的话,太夫人的意思是,大公子每日读书幸苦,便劳烦姑娘为太夫人给大公子送些补汤,好叫大公子明白太夫人的关心。”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吴锦婳浑身紧绷了起来,她攥紧了手,“内宅女子出入外宅,并不太合规矩吧?”

琳琅眉眼弯弯,“表姑娘无须担心,就是去送个炖汤罢了,即是太夫人吩咐的,那便是无人敢怪罪质疑姑娘的!”

吴锦婳神色微动,嘴角微微一勾,“既如此,我便略收拾收拾,立马就过去,今日幸苦琳琅姐姐过来告知。”

琳琅点头致意,“奴婢不敢当,姑娘不必着急,且慢慢来!那没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好,琳琅姐姐慢走。”

琳琅点点头,转身离去,告退出了屋子。

良久之后,吴锦婳面色慢慢一变,她望向碧月,“我知道你是太夫人屋里出来的,在这个房里也比别个要更尊贵一些。”

“然而,有些规矩我想你还是应该知道的,怎么的?有人来我屋里,你们竟然连通传一声都不愿意?”

碧月睁大了双眼,立即屈膝就要跪下,“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姑娘责罚!”

吴锦婳一把把她搀了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我,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不过是所处位置不一样罢了!”

“一样的道理,我也不会责怪你听从太夫人的命令,我知道你身家性命都在太夫人的掌握之中,但有一点,该守的规矩你得守。”

碧月震惊地望着她,“姑娘——”

“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了,走吧,既然姑祖母命令已经吩咐了下来,总得跑这一趟。”

吴锦婳即刻唤了清音进来为她挽发更衣,不过一刻钟,便与提着食盒的碧月一同走出了西正院的大门。

吴锦婳边走边在心底里不断地思索着,今日此事该有何应对之策。

一个抬头,却望见了垂花门前的那株枝繁叶茂的凌霄树,它正招展着枝头上那零零星星开着的艳色花儿。

她仰头看花,“且等一等再去也不迟。”

“是,姑娘。”碧月便恭敬立于一旁,静静地候着。

吴锦婳站于垂花门前,初春的微风拂过枝头上尚未盛放的花,它颤颤巍巍,却怎么也不会跌落枝头。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转头朝着碧月说,“走吧,我们过去吧。”

她抬步往前走去,一路带着碧月一同往陆询的院子走去。

自她来了这府里,这花团锦簇富贵场里,却是处处都是阴谋诡计,人人满心满眼里都算计着利弊,谁管谁落难,谁比谁可怜,谁不是冷眼旁观,谁又是身不由己之人?

吴锦婳猛然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摇曳多姿的凌霄花,既然如此还不如就以坦坦荡荡地行事!她的眉眼舒展了开来,嘴角微微上扬,神情瞬间释然。

“姑娘?”

“没事,走吧。”

两人又复行了一小段路,出了二门,便到了外院,进了陆询的竹林院,却见着一个丫鬟正在院子里训着一个小厮。

丫鬟见了吴锦婳主仆俩,惊讶不已,忙要那个小厮退下去,自己迎上前来,“姑娘安好,想必您是吴家表姑娘吧?姑娘这是从哪里来?”

吴锦婳上前见礼,“是,这位姐姐好,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

丫鬟忙恭敬地答道:“回表姑娘的话,奴婢是大公子房里的贴身丫鬟杖书,不敢当得表姑娘的一声姐姐,姑娘唤我杖书即可。”

吴锦婳点了点头,“好,杖书姑娘,我方才从姑祖母处过来,姑祖母忧心大公子整日读书,怕大公子累坏了身子,便吩咐我送盅安神汤来给大公子。”

杖书听罢,疑惑不已,这太夫人自来不待见大公子,怎的如今这不年不节的,倒是关心起这无人问津的人来了。

还要一位表姑娘专程出了内宅,来送这一碗补汤?太夫人这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些。

杖书眼底掠过一抹不忿,“还请表姑娘见谅,这今日却实在是不巧,这几日先生布置给大公子的功课实在繁重,吃着饭都在边背着书,实在没有空闲时间见表姑娘。”

碧月却上前一步,“杖书姑娘,我们姑娘是听太夫人的吩咐过来送汤,大公子出不出来见表姑娘是一回事。”

“可你却连通报一声都没有,怎的?难道你身为奴婢却能做得了大公子的主?可是大公子纵容你这样的没有规矩?”

杖书一瞬间气得咬牙切齿起来!

吴锦婳忙阻止,“碧月,不可如此无礼!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而且祖母的心意是这汤羹,现在这汤送到了,劳烦杖书姐姐交予大公子便妥当了!”

吴锦婳把碧月提着的食盒拿了过来,亲手交予杖书,“既然这安神汤就劳烦杖书姐姐送进去,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这话说得大度又得体,杖书的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扯着笑说了句,“是,表姑娘自然是明白奴婢的心的,姑娘且慢走罢!”

然后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十分失礼地径直告退了,回到屋内。

屋内的声音随即响起,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禀大公子,太夫人让吴表姑娘给您送来了安神汤。”

“嗯,放着吧!吴家表姐可回去了?”陆询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狼豪笔蘸了蘸墨,全神贯注的默写着《四书章句集注》里的文章。

“回大公子的话,吴表姑娘把安神汤给了奴婢,应该是走了,奴婢也不知道。”

陆询抬眸扫了她一眼,“对着表姑娘尊重一些!”

可她历来在陆询这被娇惯坏了,在竹林院一家独大,“是,公子,可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太夫人这实在是……”

他停下手中的笔,“住口,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来,主子也是你敢置喙的!”

“可是……”杖书还是忿忿不平,这些日子大公子都不知被下人议论成什么样子了!

陆询怒气弥漫,把手上的狼毫掷了出去,笔豪处的墨,甩落了下来,生生把一篇工工整整的文章给毁于一旦。

“闭嘴,你是什么身份,敢如此说话!你近来果然是越发放肆了,规矩都不懂了!”

“奴,奴婢不敢,公子…..”杖书跪伏在地,娇声啜泣着。

被掷到案桌上的笔杆滚动了几圈跌落在了地板上,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响,玉制的笔杆瞬间碎裂开来,陆询喘着粗气。

“罚你三个月月银,往后不要再来书房服侍了,自己去思索一番,自己错在哪里了!”陆询揉掉书案上的纸张,扔进了废纸筐中。

杖书这才知道了害怕,不断磕着头,“大公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陆询并未再理会她,甩了甩袖子,站起身往屋外走了出去,“真真是一片污秽!”

吴锦婳却一直站在陆询院子里,看着院子里那一整片的竹林,听着屋内的争吵,听了个全过程,一点也不觉得失礼。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里等着他,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

陆询走到院子,看见了不远处那竹林间一身豆绿色衣衫的女子,偶然间一阵微风,轻轻吹动了那绣花百迭裙的宫绦,就犹如一只欲翩翩飞舞的绿蝶。

吴锦婳收回了望向竹林深处的双眸,缓缓转身看向他,行礼,“大公子安好。”

陆询缓缓走向她,“原来吴家表妹还没有回去?”

吴锦婳浅浅一笑,“大公子,我在等你!”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一阵风吹得周围的丛竹沙沙作响。

陆询讽刺地笑了笑,“吴家表妹想要与我说什么?还是祖母有什么话要你传达?”

吴锦婳眉梢微挑,笑着看向他,“我想大公子误会了我的来意,我无意牵扯进你们国公府爵位的争斗中,也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你们国公府权势争夺的牺牲品。”

陆询脸色微变,“那吴家表妹今日来此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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