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杭平的担忧，冯筱筱不清楚，从医院出来，冯筱筱开车，一路朝着京郊澜山而去。

澜山这地方说是在京郊，实际上已经出了京都的实际管辖区，分属冀州省。

但又因为紧挨着京都，受到京都资源辐射，地段的发展水平还算不错——冯筱筱在集团实习的那段时间，不少管理层的管理人员都是澜山买的房子，然后每天早晚一两个小时的往返通勤。

和京都有些夸张的房价相比，澜山算得上是外来京都打工人的下位替代。

而冯筱筱要去的地方，在澜山也算得上偏。

偏归偏，僻倒是算不上。

这一片儿算是澜山有名的庄园豪宅聚集区，而位于名山路23号，被园艺栅栏围起来的大门处，半人高挂在栅栏门上的门牌上，只写了隶书书就的揽月公馆四个字。

这就是冯筱筱此行的目的地。

揽月公馆占地面积高达4亩之多，约等于2666.7平方米，一个说大不大，说小却又小不到哪里去的庄园别墅，可惜后来这地方不知怎么落到了徐浩然手里，就被改成了无人机飞行基地。

在京都发布了“低慢小”航空器全面禁飞的行政禁令之后，地处澜山的揽月公馆以其独到的地理特性，再加上所具备的军航、民航空域资质审批文件，成了京都及其周边无人机玩家的聚集地。

徐浩然也算是赚得锅满瓢满，连带着冯筱筱也曾经被他带着过来玩过几次——别想太多，这货丫的就是在圈子里找潜在的冤大头，能玩到一起去的，有谁是真的差钱的？

冯筱筱的车刚在地下车库停好，那边电梯门紧跟着便打开了，徐浩然揣着手从电梯里下来，一身黑色长T，休闲短裤，耳边一枚黑曜石耳钉，配上挑染成白色的时髦老虎头，再加上那么几个哥特风的挂件，妥妥一个时尚潮人。

见了冯筱筱手也不抬一下，只是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朝她吹了声口哨：“呦，稀客啊，冯大小姐，怎么想起来往我这跑了——前几天不还听说，你在京都西三环那边儿出事了，你家里老爸把市公安局的局长都给请过来了。”

徐浩然上下打量了眼从车里下来的冯筱筱，往后退了一步，拿脚抵着电梯门：“这会儿见你，也没见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啊？”

冯筱筱抬手把带来的提包往徐浩然怀里一扔，没好气道：“你就巴不得盼着我出事儿是不是？”

“那哪能啊？”

徐浩然的手终于屈尊纡贵地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来，一把抱住砸在自己怀里的包，往后退了几步让出道来，然后抬手按电梯。

等电梯门关上了，徐浩然脸上的笑才淡了点儿：“你老爸把你消息卡得挺严实的，但多少还是有风声传出来，前两天我跟阿狸他们在西二里桥的酒吧街碰上曹东山，跟他干了一架。”

“那孙子说，你就算是死了，也得嫁到人曹家里去……阿狸性子火爆，抄起酒瓶子给那孙子头上来了一下，”徐浩然拎着冯筱筱的包，双手插兜靠在电梯厢上，“为这事，我，阿狸，连带着钱多多、梁子他们，这两天没少吃家里挂落。”

“我说，大小姐，当初聚鼎大厦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冯筱筱沉默一瞬，叹了口气便把这事重新抛到脑后：“聚鼎国际……算是个误会也不算，看怎么定义了。”

徐浩然明显对此很感兴趣：“怎么说？”

冯筱筱白了他一眼，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包里的东西，我阴差阳错从聚鼎国际搞来的，能有多大价值，你自个儿翻着看看。”

电梯门开了又关，被冯筱筱按下开门键，熟门熟路朝着会客厅一侧的吧台走，她都翻了个杯子出来喝上水了，徐浩然还在跟冯筱筱提包上的扣子做斗争。

冯筱筱无语翻了个白眼，拎着提手把包拎过来：“不是，我说你跟阿狸出门，你都不带帮阿狸拎包的？”

“阿狸什么时候拎过包？走到哪儿忘到哪儿，多少包都不够她丢的，”徐浩然挠了把自己头发，手脚摊开往沙发里一坐，“哪回出去不是我背个包，充电宝数据线纸巾水杯……也就是去爬山，她才背个运动背包。”

行吧。

冯筱筱把包里从朴玮那搞来的一堆资料掏出来，一沓A4纸文件只用了一个个蝴蝶夹夹了个边角，约摸着能有五六公分厚的资料就这么摆在了徐浩然面前的桌子上。

徐浩然笑了一声，探手去拿：“……这什么呀。”

冯筱筱捧着冰水窝在沙发里，眼睁睁看着徐浩然脸上的表情从漫不经意渐渐凝固，然后眼睛跟黏在里面似的，抬手往后又翻了两页，抽出一沓草草扫过内里的文字，这才把这堆资料重新放回桌子上。

徐浩然抬起脸，看着冯筱筱半晌没说话，仔细把冯筱筱打量过一遍之后，他才带着几分沉痛地开口：“冯筱筱，你老实交代，这些东西哪来的？不是合法途径吧？”

徐浩然有些纳闷儿：“不是，姐妹儿，咱们这才几天没见，你都有胆子去盗取机密文件了，再加上前一段儿时间，你在聚鼎国际出的事又被封锁……怎么着，偷机密文件的小贼撞你身上了？”

正喝着冰水的冯筱筱冷不丁让徐浩然这么一说，含在喉咙口的水登时呛进了气管里，抖着咳了半天，哑着嗓子夸他：“真行，徐浩然，你这脑洞开这么个无人机飞行基地太埋没你了，有了你，奥斯卡最佳编剧奖落不到你身上都是你不肯为国争光。”

“这材料你甭管我哪儿来的，我只能保证这些东西来源途径绝对合法，不牵扯任何有可能牵扯到的存在……你就说能不能用，有多少能用，顺带，能实现多少利益价值。”

徐浩然定定看了冯筱筱一眼，把手搭在那沓资料文件上，神色明显也跟着认真了起来：“看你怎么想，如果这些东西，你是想帮人找着下家出手，我卖一套别墅，能给你凑三千万——但这些东西我要包圆。”

也就是说，三千万，是一笔买断的价格。

冯筱筱眉眼一动，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人，打小的交情，但也都真不是什么冤大头。

三千万这个价格，是徐浩然给出的实价，也是这沓资料最基本的价值。

果然，徐浩然紧接着说了下去：“这些资料我没看完，但光凭我刚才翻到的那几样，无人机潜水技术，暴雨悬停自动校准，危机遣返，还有内嵌式AI智能芯片自动返程、智能避障，云台操作、地面操作AI接管……”

“AI这方面我懂的不多，但也属于当前前沿科技，AI智能和AI智障还得看具体实测，这个是工程师的事，我管不着，但这份技术，要真能让无人机在水里不影响操作，甚至能做到AI智能避障、失控危机遣返，就这三样，三千万。”

“其他的，像是操作台电量不足，无人机自动遣返还有风天、雨天悬停自动校准这些，现在已经有实装的功能，有参考性，但价值不高。”

徐浩然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冯筱筱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于是开始说planB：“还有一种想法是，咱们联手，成立公司，把这些东西咱们自个儿给吞下去。”

“国内的无人机市场，大头都在军资背景的大厂手里，只要确认这些资料里的一些技术参数是真的，这项技术无论是卖到军资大厂那边，还是咱们留下点儿肉汤自己喝，顺带再用这点肉汤下碗面条……能吃到嘴里的东西，才算是自己的不是？”

冯筱筱对上徐浩然的眼睛，瞬间明了他的意思：“好主意。”

上赶着不是买卖，朴玮的这些资料巴巴的送到有军资背景的大厂未必能溅起多大的水花，再加上无人机以其自身的小巧、隐蔽、无视地形的侦查特性，注定了某些功能不可能放在民用机上。

所以普通人想要玩转无人机产业……一受限于技术，二受限于资质，三受限于市场对特殊类型产业的把控。

但只要有技术在手，引起军资方注意，能和人搭上话……钱，只要手里有钱，总是能滚出钱的，滚不出来的，是不同圈层的人脉。

而有了人脉，有些时候，就是一条新的路子。

冯筱筱从胸中缓缓舒出一口气：“你说得对，路总是要越走越宽，不能越走越窄了的。”

徐浩然把那堆文件推到冯筱筱面前，微微抬了抬下巴：“可惜，你要是早在我还没和阿狸的感情定下来之前拿出这些东西，别的不说，挨我爸一顿揍，我都要让他上你们家去定亲。”

冯筱筱呵了他一声：“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怎么，事业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徐浩然往身后的沙发上一仰：“那可不，你今天能拿出来这么一沓有用的东西，明天指不定能不能拿出来更有用的东西……想把一个有用的女孩子据为己有，成为既得利益者，拿下她的婚事对男人来说是性价比最高，却又代价最小的选择。”

冯筱筱听得懂徐浩然的言下之意，更能明白这些东西面世后，想要推拒曹家婚事的难度定然会更高。

谁会放走钓上来的金龟婿，谁又会放走钩子已经钩进鱼鳍里的金锦鲤？

冯筱筱笑了下，胸中有些憋闷，面上却还笑得不以为意：“那就拖嘛，曹家现在不比当年，我们家不愿意，他曹家又没那个本事强摁着我们低头准备婚礼……”

“无非就是我们家名声不怎么好听。”

冯筱筱忍住心底的厌烦，也咽下了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世人只觉着他们冯家忘恩负义，见着曹家没落不想续这段两家老爷子定下来的口头婚约，可又有谁看得到曹家——尤其是曹东来，这些年仗着两位长辈的一句口盟，在外头张扬跋扈，吃了多少好处？

甚至把这点子事闹得风风雨雨，整个京都圈子里，现在谁不知道原来她冯筱筱跟他曹东来竟然在三五岁的时候就定下了婚约？

徐浩然想了想冯筱筱跟曹东来之间的那一堆烂摊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捏了捏眉心：“行吧，不管这些了，趁着你还没结婚，趁着现在这事儿定下来了算是你的婚前财产……我看你是不打算把这些东西换三千万，那怎么着，你能拿出来多少，咱俩会一下账？”

冯筱筱沉默下来，和徐浩然相比，她名下倒是也有几处房产，卖也不是不能卖，但只要她这边房子一出手，那边冯杭平和冯处安得到消息，她紧接着就该不安宁了。

一天N多个电话，会跟她说，如果缺钱跟爸爸/哥哥说，别老动自己名下的财产，本来曹家那小子就一直盯着她，不好给她塞东西，怕那小子咬得更紧，也怕她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混小子骗了学坏，伤害的还是自己……

冯筱筱想起以前发生过的这些事，有些无奈扶额：“……你等等，出钱这种事，肯定是你要占大头吧，不然我又出资料、又出技术的，嗯？”

徐浩然有些讶异：“你还真认识能拿得出来这种技术的人？”

冯筱筱面无表情：“那不然呢？人是不可能给你，但后续要是遇上什么技术上的问题，我给你联络找外援救命还是不难的。”

几个来回下来，冯筱筱和徐浩然还是商定了投资比例和后续产出配比。

大头归徐浩然，冯筱筱拿技术和20%的投资占比，分一半的润。

“行吧，那你先找人注册公司，搞定办公场地，还有招聘人才……”冯筱筱叹了口气，“我呢，先去搞钱。”

徐浩然啧了一声：“姐姐，你这甩手掌柜，啥啥都我干了，合着最后您是只拿钱是么？”

冯筱筱也跟着啧了一声：“没有我，你连这钱都拿不到，肯分你一口汤算不错的了，就算我走不开，请个职业经理人能废多大事？你也就是在产品技术上把关的作用，真要找，还不一定花钱在大厂里挖人来得靠谱。”

徐浩然举手投降：“得，您是大爷。”

冯筱筱麻利地应了一声：“嗳。”

徐浩然躺在沙发上嗤的一声笑出来：“得了啊，别占便宜还卖乖。”

冯筱筱微微一笑：跟徐浩然合作，确实是她占便宜。

徐浩然之所以能把这些资料吃下来，愿意把这些东西吃下来，归结于他有更进一步往上游产业链走的野心。

一个能把爱好经营成事业，并一步步在京都周边站稳了脚跟的人，不会拿自己的钱去砸无底洞——如果他的脑子不够理智，只会用钱去砸，那么徐浩然绝不至于凭借着这么一个无人机飞行基地有了和家里谈条件的资本。

揽月公馆的无人机飞行基地，除却来自大厂的无人机品牌之外，还有低端价位的无人机进行租借、寄售，甚至是充做教练手里的训练机、新手手里的消耗机。

对于炸机损毁的无人机，揽月公馆也有专门的维修人员进行处理，一些可回收的零件、可维修的机器只有在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情况下，才会做报废处理。

而揽月公馆，凭借着自身空航资质、教练资质以及完备的维修人员配置，从成熟的飞手来借用场地交流、飞无人机甚至是赛事承办，再到新人入门的教练配置、飞手资质的驾驶证考试，甚至是新型无人机面世后的试飞租借，以及揽月公馆内部配置的休闲娱乐设施，甚至不同阶层会员的充值……

自从京都下达了“低慢小”飞行器禁飞的禁令之后，揽月公馆可谓是赚的盆瓢锅满。

在这样的前提下，前期的成本控制对于徐浩然来说几等于无——场地是现成的，客流量也是现成的，甚至连一些基础的技术人员也还是现成的。

也就是说，他最大的资金投入，不过是技术的实现与研发。

偏偏最耗钱、最像是无底洞的关键技术，冯筱筱拿来了，甚至敢开口承诺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她来找外援。

所有的条件汇聚在一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蛋糕就这么摆在面前，不动刀的人……才是王八蛋。

“行了，那就先这么着，”徐浩然把那一沓文件推回到冯筱筱面前，“东西先放在你那里，等我先找人把资质办下来，找你签字了再说。”

“签完字，咱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徐浩然想起什么，显得有些牙疼，“要真能跟军资方搭上话，曹家的事儿，估计就能好办一点儿。”

冯筱筱顿了下，没说话，半晌才说不清什么意味的笑了下：“到那时候，就该是我家里真的有一头牛了。”

徐浩然自然也听过这个建国初流传下来的笑话，跟着哧哧地笑。

“行了，事儿跟你谈完，我也该回去了，”冯筱筱把资料装好，“我身份证和电话卡丢了，还没那么快补办下来，有事给我微聊留言，看见了就回。”

徐浩然站起来送她，闻言豁了一声：“那你要是看不见呢？”

“……看不见，那你就别想着联系上我了，我有事，不方便带手机。”

徐浩然呲牙咧嘴：“我说，冯大小姐，以你的身份……应该不至于跑去做间谍吧？嗯？”

冯筱筱停住脚步，回头白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徐浩然，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老是脑补那么多？郭果狸知道你差点儿就拿了好莱坞最佳编剧奖么？”

冯筱筱按下电梯，金属门在她面前打开：“行了，公司注册的事，你赶紧去办，完了趁着这两天我在家，该签字签字，该把东西交付交付……再过个三五天，你估计就找不着我在哪儿了。”

“真就是去当间谍呗，”徐浩然摆了摆手，“得嘞，小的领命，大小姐慢走！”

电梯门在冯筱筱面前缓缓合拢，映出冯筱筱显得有些沉重的一张脸：她手里的现金流也不算太多，也就一千来万的模样，就这还是从小到大的零花钱和压岁钱零零总总花花用用剩下的。

而冯筱筱先前列给管家钱叔的那张物资清单，按吨算的米面盐糖以及租用仓库，约摸着又要用去不少。

——只拿面粉来说，一吨的面粉看似很多，但若是拿冯筱筱在市场上见过的最大容量承装的25kg包装来算，其实也就是40袋面粉的量。

冯筱筱叹了口气，在脑海中再次敲了敲1357：“我万能的小可爱，你也看到了，我马上需要掏一大笔钱，钱叔那边我还给了他一张单子，准备囤大量的物资往末世运，运送过去之后能换来的晶核一多半都是要存到你的系统里的哦。”

“所以真的没有办法让我觉醒空间异能，或者搞来什么空间道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