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胥原只是为了诈程凌才信口胡说,谁曾想他这个表哥倒是当真。
且不说今年考试的难度,他哥有时候是未免太过自信。
程胥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卖关子道:“你跟我看看去不就知道了。”
这招果然好使,程凌这回是二话没说立马从床上下来。待到程凌简单梳洗完,二人赶到贡院,前后也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这日放榜,贡院门口围了不少人不说,大多都是一些民间来看榜的人,其中不乏有人对着榜单指指点点。
程凌因听着一群人在讨论那日出院时来的一群侍卫,便对程胥道:“你先去看,我在这等你。”
他这话并未让程胥多想什么,若说考试放榜有许多人都是不敢看的,程胥点点头就钻进了人群。
程凌挑了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继续细细听着那群人的谈话。
一人且说到那日是因为太子暗中透题给何家二公子被皇上所知,那群侍卫是皇上派出人来抓拿太子与何家二公子的,立马有个高个子的人附和道:“没错,我还听说何二公子当天就被带到了刑部。”
刑部?
程凌愣了愣,若只是透题,去刑部未免也太过夸张吧?
一个矮个子不免跟着诧异:“不是吧,那么严重?”
“是啊。”高个子接着道,“反正我是听说何二公子现在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呢。”
“不对吧。”矮个子又说,“若说透题,那这二公子也不至于这次考成这样吧。”
另一个小瘦子不解:“考成哪样啊?”
“你小子不会还没看榜吧。”矮个子砸砸嘴,看向小瘦子,“你知道今年的会元是谁吗?”
小瘦子还当真是没看,问道:“谁啊,不是何二公子吗?”
程凌知晓这何二公子是谁,但没想到在同批考生中,他的声望竟那么高。
“是你个头啊。”另一个小胖子开始嘟囔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着,何二公子都没考上,还说他知道题呢,我看八成是发生了点别的事情,刑部那地方怎么可能是容易进的。”
矮个子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依我看也是,对了,你们认得程凌不?”
程凌一愣。
接着只见小胖子摇了摇头道:“认不得啊,我只知道他祖籍在云州,怪远的,那地方出个人才也是不容易。”
人才?
说实话程凌听到这个消息便知自己今年的成绩应当不错。
恰巧此时,程胥那边看完榜过来,大老远就冲他招手,满脸还写着骄傲喊道:“哥,还真给你说中了,你是第一啊。”
那神情,是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样子。
程凌刚想让程胥先别声张,那边一群人听到这话已先看着他。
那小胖子问道:“敢问兄台,你就是今年的会元程凌吗?”
程凌摆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是,我只是路过,路过罢了。”
小胖子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程凌趁机转身离去。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承认,他心里是一直有百分百的信心不说,但在外头,他还是喜欢低调行事。
程胥从后头追上他,满脸不解:“不是,哥,你跑那么快干嘛,你中了会元诶!”
“嗯。”程凌淡定点头,“我知道了。”
程胥更加不解:“不是,你怎么不激动?”
“意料之中。”
还意料之中?
程胥真是不知说他这个哥什么好,不过他仔细一想似乎也是,他哥来云州前就是京都的公子,弹琴书画样样都会,大抵家中是一直这样培养的。
只可惜在他们云州那地方,地广人稀的,他哥是全靠刻苦,现在能考上,也算是“苦尽甘来”。
程胥笑了笑道:“哥,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程凌只“嗯”了一声:“先别急着恭喜,后头还有殿试呢,你再去帮我查个人。”
“查谁?”
程凌眯了眯眼:“何家的二公子,看看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
崇明宫内,一室幽深。
会试的成绩第一时间由礼部官员送至李怏手中,早朝结束后,李怏召了现任礼部侍郎周宁福进殿。
周宁福平常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除却今年女儿与太子的婚事外,上头还有何尚书在,与李怏的交往不甚密切,特别是在得知今年春闱出了大事后,他从进殿起就一直吊着个胆子。
大殿内,李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神色淡淡问道:“今年春闱的试卷,都是谁批阅的?”
周宁福光是这样就吓得够呛,立马一五一十答:“是何尚书主批,我们剩下的人负责核验。”
谁知李怏又问:“那卷子呢?”
“尚在....在礼部。”
周宁福这下子是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近些日子大家都在心中猜测皇上究竟是想如何处置何二公子的事,听闻那日皇上生日有不少人都看着皇上在看完太子献礼后立马发了一通脾气,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春闱一事,大家都在说皇上是在等一个结果。
眼下春闱放榜,皇上要过问这件事,也是无可避免。
可怕就是怕皇上会因为这事,牵连到无关之人,周宁福可是最怕死之人,怯不想在这断送了性命。
倒是皇上听闻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只对着一旁的林殊吩咐道:“你去礼部,把何衍星的卷子拿来。”
这可遭了。
周宁福一时脸青一阵红一阵,皇上的用意好猜,无非是因为当今科考为防考官阅卷时徇私,试卷都需糊名封装,可若是熟人改卷凭字迹还是能辨出一二,皇上要人那卷子,怕不是要亲自阅卷。
周宁福想逃,他想不明白皇上换他来这还未什么别的事。
正这时,李怏再度发话:“周爱卿,先坐。”
周宁福这哪敢啊。
李怏道:“待林殊回来,你给朕评评那卷子,都说何家公子聪慧,今年没中,属实是不应当,你说会不会是你们评错了。”
周宁福默默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明明是阳春三月,百花齐放,他却莫名觉得冷得慌。
不多时,林殊从礼部带着何衍星的卷子回来。
李怏示意将卷子给周宁福,周宁福接过后心中那是七上八下,捧着卷子是看了老半天,才哆嗦着道:“陛下....依臣愚见....这次当真是....是何公子失利。”
他不想得罪何尚书,更不想得罪皇上,他还听说平日里何公子同太子交好,脑子里是思索半天,才敢说出这样一句话。
其实单论何公子这卷子,周宁福阅卷时单看过,写的是挺不错,论不上名次着实可惜,可要是论上名次,不就证实了他与太子的那事。
皇上一时没有吭声,好半响才示意林殊把卷子拿来。
周宁福更加惶恐。
只见李怏也是拿着卷子左看右看,时不时还皱起眉头。
周宁福虽是怕死之辈,这会却忍不住多说了两句:“陛下....你看那策论....何公子的书道确实是不错...但南北水患一事,臣认为还是得就事论事....他这份回答虽说想法新颖,但实操起来费时费力,倒是少些经验....所以臣认为何公子确实是欠了些火候。”
“是这样吗?”李怏这回抬头看了他一眼,“行了,这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周宁福一听,连忙告退。
出去的时候,他那小马褂上竟全是冷汗,周宁福不由拍拍胸脯,可怕,实在是可怕。
*
另一头,李祺这边。
虽说李祺这些天一直都在东宫没有离开,但今日春闱放榜的消息不知为何还是由人传至了她的面前。
在得知何衍星并没有考取一个好名次时,她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没有好名次,这就意味着何衍星没有徇私舞弊这一说。
可李祺转念又想到何衍星平日里学习刻苦,没有名次对他意味着是那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想到这,她又莫名心口一紧。
临近申时时,李祺正坐在殿里同王劲讨论前些日子抽水一事,忽而听到殿外传来一阵骚动。
听上去像是人与人在吵架。
王劲当即道:“殿下,我出去看看。”
这些天东宫里越发冷清,上上下下都围绕在一种诡异的氛围当中,李祺不用说是苦闷,下头的人知晓殿下在查事情,全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没等王劲走到门口,他刚一推开殿门,李祺就见李云淑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李云淑的身后还有两个侍卫,见拦她无果,看着李祺默默行了个礼,退至了门口。
李祺没多说什么,关在宫里头够久,她知道都是李怏不许,眼下李云淑不顾阻拦闯了进来,想必是有事要寻她。
“怎么了?”李祺柔声道。
李云淑那性子,没坐下来就先叽叽喳喳起来:“哥,你知道吗,春闱成绩出来了。”
李祺自是早已知晓,原来李云淑是为此而来,她笑了笑,正欲开口,李云淑下一句直接给了她一个惊天暴击。
“还有那何尚书,他入狱了!”
说着,李云淑走至李祺身前,从袖口拿出一封密函递于她:“这个,是老师给我的,老师让我转交给你。”
“什么?”
李祺没反应过来。
李云淑又重复一遍:“我说何尚书入狱了,他今早写了请罪书,去爹爹那边揽下了所有罪名,你快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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