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烩面

蓝天明看着前面桌洞里反光的手串,把笔尖转了个弯。

到了下午,那条手串已经在他的书包里了。

“为什么要偷同学东西呀?”

女人蹲下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父亲在门口站着,他很少见这个男人的面,只有一些新闻里能看到。

母亲是老师。

下课就去她办公室,不要与同学交往,你要成才。

蓝天明皱起眉,这个场景钻到了他的脑海里,眼前的女人与翻进院墙的他对视,不停说着什么话。

让人愧疚的想法。

满手是血在医务室包扎好回到家,头上也常有淤青血块。

并不是母亲做的,她只会捂住口鼻按进水里和没有痕迹的打骂。

回过神来时,那个女人的脑袋被他用石头砸了一下,流着血,捂着伤口往后退。

蓝天明坐在河边,又喝了一口酒,他把瓶子扔进河里,拿出几盒药片,抠出来几片。

一辆白车在路边停下。

“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妈妈做的不对..”

药片混着酒液咽下去。

让人愧疚的行为。他接受了所有安排。

————

一大袋子东西和抢来的的“赃物”放在重华云脚旁,车一震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

“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金承胜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道。”

“具体一点。”

“想不出来。”重华云摇摇头。“我不像很多正常的人一样。很多情绪要身体有反应才知道。”

“这项功能从出生起就被上帝切割掉了。”

金承胜一句话没说,拍了拍他的肩。

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白色脚印出现,他们像之前一样走到了友未尽家门前。

她家的门也是半开着的。

友未尽的家是如主人一般温和的暖色调,墙上贴着深绿色的花卉墙纸,黄底的碎花窗帘,家具的尖角还包上了防撞条。

上次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和富有生活气息的兄妹家完全不一样的精致用心。

可能家里有孩子经常来玩吧。重华云这么想。

这次权成竹知道脱鞋了。

门口现在有三双鞋。“你知不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

权成竹悄悄在暖黄色地毯上缩了缩脚指头,软软的。“闭嘴。”

他把茶几搬到一边,直接把地毯掀起来,又摇了摇。“没有东西。”

“啊...”重华云倒吸一口气,他一转头,就看见戴着黑框眼镜的金承胜。

“哈喽。”金承胜苦着脸笑了。

【方形黑框眼镜】

【一副很丑的缺腿眼镜,

仔细看你想看的东西。】

【引起潮流的行星和它们星座的严重不适】

【失势】

【要是眼镜腿没掉就好了。】

重华云先进厨房,检查了一下最近的橱柜,瓷具和一些食物罐头整整齐齐摆在里面,没有什么异样。

拿勺子搅了搅调料罐,料理台放着一盘凉掉的饼干,玻璃碗壁上还挂着白色糊状物——很正常,正常的不得了。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开始寻找呼吸困难的原因。

外面好像下雨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胸口像有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也许是因为蓝天明,也许是因为和金承胜说的话,也许是金承胜的上升点了解太多,也许是回忆起以前的事。

总之,很不舒服。

并不是责问,并不是以此对某个人发起攻击,而是在不带感情的寻找这感受的来源。

涉及到情绪必须要以正确的方式来解决。

找到不想面对的地方,刺激痛苦,了解怒骂,羞耻,尖叫治愈。让人乐此不疲的事。

一行扭曲的透明灰字漂浮在眼前。

冥,这个字被拉扯的变形,零碎的偏旁拉扯在一起。

恍惚之中,他只感觉要加大剂量了。

字体消失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重华云又起身四处转转。

最终他停在木储物柜前,一张明信片倚着玻璃瓶放在那里,图像的一面在玻璃柜门透出。

油画,蓝色的背景下勾勒出茫茫雪山。就算没怎么学过美术,也能从两三笔做出的细节感觉出是个功底深厚的大师。

重华云拉开柜门,把明信片轻轻拿起,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有点潦草,右上角贴着暗色花卉油画的邮票。

友未尽收,落款是蓝天明。他屏住呼吸,仔细看起来。

——

最近怎么样?

你还记得前几年的事吗?16年吧,真怀旧。还好遇上你。

没有联系上的那天我惴惴不安,揣测我所有的行为,我以为哪里没做好。

你上次说到的……深表同情..祝你能早点走出来。

我不敢对别人说这些。

像之前聊到的,因为某些事,我去了一个地方度假。那真是个漂亮的地方,我很想再去一次,但太远了。

在那里的某一天,我还是觉得很无趣。

上面的窗口很小,要先把腿伸出去,然后放开一切滑下去。

简直就是监狱房间,这里是监狱,身体也是囹圄,眼睛是向外张望的窗口,灵魂和思想被囚禁在这具身体里。

我好恨,好恨我背负着别人不用背负的东西出生。

根本没有前世后生,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想。

我就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以我为中心,我的世界因为我死掉而毁灭。

业果。联系。友情。爱情。疼痛。家人朋友。天堂地狱。只是防止囚犯脱逃的狱管。

——

多愁善感的小鬼。重华云坐在椅子上,看到了羞辱他深沉信仰的东西,身体重心靠在一边把手上,带了几分刻薄开始批判。

后面几行字被水晕开,用前后句子补全了模糊到分不清的字。

——

真的很感谢你,世界没有在那一天毁灭,世界也没有变成全身瘫痪。

很久的电话,我记不清那天说了什么了。

你上次提到的去河边玩玩……我很乐意。

——

蓝天明把双脚高高地搭在窗台,上半身躺在床垫上。

房间墙上有摔砸破坏的痕迹,家具全部搬走,防止他撞上自伤。

他接受了道歉,接受了家人的安排。

那件事过去几个星期了。

光透过窗口照在他的脸上,为什么还是感觉到痛苦。

胳膊上是用指甲一下一下抓破的条状伤口,夏天会发炎。

重华云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这么一看就是友未尽把他约到河边的,与此一起来的就是更多疑问。

作为关系好的朋友去到嫌疑人名单,恐怕疑点就在这张明信片里了。

果然都不单纯。死因可能是噪音爱情友情亲情,多么丰富的人生。

他走出门,决定和队友们交流一下信息。

“三个人一起读这种**的信,真过分啊。”

“写信的人已经没了,收信的人不会生气。”权成竹正在进行打包工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金承胜笑了起来,片刻,他收住笑意,“看起来没有太可疑的行为,但是那个女人怪怪的。”

“其他地方没什么东西,没有信,没有毒药,没有意义不明的刀子。”

“抽屉里是诊断报告,说她有忧郁症状什么的。书柜里有一本蓝天明的书,其他书里都没有字。”

“真诡异啊。”重华云叹了口气,转头一看,权成竹已经提着大包小包穿上鞋准备走人了。

“哈哈,走吧,我们去下一家。”

临走金承胜塞给他蓝天明的书,书名是纠缠的黑色字体,《与冥王的会面》。

烩面,什么烩面?

“呵..”金承胜被逗得发出气声,“你拿去读读,嗯?带身上说不定会有用。”

他应了一声。

蓝天明只觉得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他回到家,在床上翻来覆去,微热的脸颊埋在枕头里,心砰砰直跳。

朋友回来了,很开心。

友未尽像照片里的放大版,声音和记忆里也一样清晰。

这个距离遥远的朋友曾经与现在都像幽幽黑夜里的萤火虫,如此不真实,如此美好。

舞台背景板从黑夜翻至微亮的黎明,目光未至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不规则的光影。

如此美好。

存货全发,水星要在摩羯逆行了,洗洗睡吧

天象似乎不太适合写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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