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微凉,清风送爽,明镜的溪边,一道来不及辨别的身影穿梭于树林间。
一老头半躺在破船上,美美地品尝其五花八门的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上乘货。
他开心的眯起了双眼,反复咀嚼品味着。
林间的赵意欢近依靠着手中的一根藤条,从这个枝头跃向那个枝头。
“再快些!”老头直摇头,仍是不满意她的速度,大喊道,“你要是能在半个时辰内这样来回百余趟,你这个基础才算是打好了!”
右手轻微发抖,掂量着手里的藤条,脑袋里只剩下一个“累”字,听着从远处飘来的老头的声音,赵意欢沉下肩膀,甩一甩手,又将藤条甩了出去。
她咬咬牙,若是要在半个时辰内来回百余趟,她的速度还得再快将近一倍才成。
食屉里的糕点都被一扫而空,老头闭着双眼,微动着耳朵就能感受到赵意欢的速度,虽说没达到他的要求,但确实是快上不少,是个有耐心、听话的。
咳嗽了两声,老头顺道起身拍拍衣袖上的碎屑,朝林间大喊:“可以了丫头!过来吧!”
揉捏着酸胀的右肩,再即将落地之际,赵意欢立马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似老头的考验对她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虽不急促但深重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她刚刚的消耗有多大。
“别装了,大口呼吸吧,我又不是听不出来。”老头笑道。
真是的…被点破了后,赵意欢索性不装了,叉着腰,大口大口喘息了起来,右手不断扇动着微不足道的风,明明才二月天,她却已是汗如雨下。
“缚龙索坚韧,既是优点也是缺点,”老头已经将“鱼线”拆了下来,一圈圈放在食屉中,平静道,“你要完全掌握缚龙索就一定要把你的体力提升上来。”
“让你这样练,不但提升了体力,而且提升了准头和速度,一举三得。”
赵意欢低着头,默默扇着风,这些道理她都懂,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练基本功了,这才发觉原来她竟退步了这么多。
她将眼神凑到食屉里,好奇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连青霜都砍不动:“师父,你这缚龙索什么来历,何人打造的,这么坚韧,连玄铁锻造的宝剑都砍不断。”
“这个啊…”好似被拉回了那段在门派里练功的岁月,老头脸上浮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三十年前江湖上都在争夺的宝物,也是索了不少人命的利器。”
老头的笑容渐渐消失,突然将它放到了赵意欢的手中,“这东西在我手上就是鱼线,不知道在你手上会是什么。”
“我昨夜才刚拜师,师父这么放心就把宝贝交给我了。”赵意欢双手张开,没有接过的意思,就这么拿到了传言中江湖上人人争抢的东西,她总觉得老头似乎草率了些。
老头慢慢从破船上爬起来,喝完酒壶里最后一滴液体,朝着岸边走去,拿起了没有鱼线的鱼竿,无所谓道:“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不如你早些适应。”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拾起鱼竿直冲赵意欢的面门。
赵意欢不断往后撤步,同时将脚边的石子踢向老头,下意识地就要拔出青霜。
“正面迎敌,从现在起,只能用缚龙索!”
她皱眉为难,才刚拿到手,怎么可能会用。
果不其然,才刚交手两招,她还没来得及展开缚龙索,右手便被鱼竿打得伸不开手指。
“师父,你也忒狠了些吧…”赵意欢眉头紧皱在一块,左手扼住右手手腕,半蹲在地上,抬头,眼中尽是哀怨,哪有人第一天就对徒弟下死手的。
老头听罢,收回鱼竿,叹息道:“正面迎敌,我就不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敌人,你的敌人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我还以为您会先告诉我这缚龙索怎么用的。”赵意欢抖了抖手腕,确定没什么问题后起身道。
“你就把它当作你刚刚用到的藤条,但具体怎么用还是得看你的习惯,”老头突然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有些操之过急了,但不剩下多少时间了,他无法手把手教起,只期盼着她能在日复一日的交手中尽早领悟,“我说过,它在我手里就是鱼竿上的一根鱼线,在你的手里会有别的形态,一切都靠你自己的领悟,还有你们之间的磨合。”
老头说完,旋即反手支起鱼竿,冷声道:“再来!”
赵意欢皱眉,不得不拿起缚龙索,这回她有些长进了,不等展开缚龙索,拔出一端就往老头的竹竿上绕,可惜,被他躲了过去…
将近三个时辰后,东方渐起鱼肚白。
赵意欢彻底瘫软在了碎石地面上,两只手都不断颤抖着,满脸生无可恋,眼神空洞无望。
老头看了看小溪尽头的红色水面,将鱼竿扔到了破船上,“今天就练到这里,你回去吧。”
回去洗个澡补个觉,赵意欢颤颤悠悠的起身,没有犹豫,留下一句“酒葫芦都空了,今夜帮您带只烤鸭,带壶好酒。”
老头很高兴,不仅是因为有美酒和烤鸭等着他,更重要的是他没看错人,这个徒弟甚得他心。
天光渐亮,躺回破船上,哪里来的破布遮住了眼睛,没什么赚钱养活自己的必要,老头也要补个觉。
…
依旧是二更天,赵意欢不仅带了烤鸭和美酒,还带了褥子和软垫来。
好在习武之人力气都比较大,不至于她两趟才拿得了这些东西。
“这…”老头怔道。
赵意欢狡黠地笑道:“夜里风凉,您老早就等着我了,我多少得照顾一下老人家吧。”
“我虽中毒,但身子骨还硬朗着,”老头虽是一副嫌弃的语气和表情,但却起身,由着赵意欢将褥子和软垫铺到破船上,又将那一坛子美酒和烤鸭放到了船头。
“话说,师父您的毒真的无解吗,我有一个朋友…”话说到一半,赵意欢才想起来沈和欣是陆明的徒弟,连陆明都无解,她怕是也无可奈何,眼神倏尔暗淡了下去。
“南蛮地区那群人下手狠,无关老少,最会用毒,旁人无解毒之法,”老头笑笑,想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揭过去,他早就看淡了生死,死了就可以和父母亲朋,还有师父师兄师姐,月红他们团聚了,“不过我早就活够了,好在这毒临死前才会发作,我还来得及好好享受几天。”
南蛮?蜀地之人会用蛊她倒是知道,原来用毒的手段也是非常。
半躺上赵意欢铺好的褥子上,老头继续道:“本想做完那一个任务就退出七杀门,收个徒弟继承缚龙索后就找地方将自己埋了的,没想到中了毒,收徒弟这事儿就被迫提上了日程。”
“原来我是您的被迫啊…”赵意欢眼珠一提溜,将哀绪收回。
老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给她翻了一个白眼:“臭丫头,你我这叫有缘,正好让我在洛川遇见了你,否则我原是打算去漠北收徒的。”
赵意欢晃了晃手里缚龙索,闭口不言。
“你怎么有空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基本功,把藤条换成缚龙索,去给我练上一个时辰,”老头仰头,将手伸向了船头油滋滋的烤鸭,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还要吃烤鸭呢。”
“是,师父…”赵意欢叹气道,基本功真的好累人啊…
一连四天,一个时辰的基本功加两三个时辰的对打,能不能熟练使用缚龙索不知道,但赵意欢肯定,她的体力是长进了不少。
这些天,老头倒是每天变着花样有好东西吃,赵意欢瘦了,他倒是圆润不少,瘦瘦的一个老头总算看上去不是皮贴骨那么瘆人了。
第五天,她总算进步到能跟老头有来有回过上几招。
她将缚龙索改造了,缠绕在小臂的布包内,一端套于指间,要用时抽拉便可,能稳稳地将老头的鱼竿绕住,虽说力气还不足以将之甩飞,但确实是长进了不少。
老头十分满意,丫头进步飞快,他没有看错人。
正打算夸赞她一番,他突然定住,脸色一变,嘴唇紧紧抿住,偏头朝着林子深处探去,一只耳朵微动。
半晌后,老头收回了鱼竿,紧皱着眉头道:“有人靠近。”
“啊?”赵意欢一愣,这地这么偏僻还有人来吗?
“四人,至少两拨,倒不是冲我们来的,”眉头又舒展开来,老头深吸了口气,“今夜算是练不成了,走吧,去看看。”
“师父这么爱凑热闹吗?”赵意欢也收回缚龙索。
“你这丫头,”老头无奈道,“你也该长长见识,我听着动静就知道是追杀,去看看。”
赵意欢点点头,旋即跟上了老头的脚步。
林子深处,一黑衣束发的男子将一身着华贵的中年男人抵在树干上,手里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匕首刃,一滴一滴渗进泥土里。
那黑衣男子恶狠狠道:“把名单交出来,你还可以死得痛快些。”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赵意欢和老头趴在十米开外的树干上待她看清了那两人的脸后,脸色瞬间变幻莫测。
“怎么?认识?”老头问道。
她嫌弃地挤了挤眼睛,摇摇头道:“一个是烟霞楼的老板,一个是提案司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刚说罢,林子里突然射出两支暗箭,一支被黑衣男子躲了过去,一支正中心口,取了烟霞楼老板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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