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摄魂术(四)

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沈和堇直到夜间才匆忙从外面回来。

赵意欢在周岐越房中等了许久,这儿视线好,正对着提案司的大门,门口的一举一动瞬间就能看清。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外头街面上立马传来兵械碰撞的声响,她伸头望去,果见领头的是一脸疲态的沈和堇。

“你怎么才回来,巡街要这么久,连晚膳都没吃吧。”她焦急道,立马出门去迎他。

“吃过了,在外头吃的。” 卸下腰间的行带和横刀,沈和堇伸了个懒腰,将手靠到她肩上憋闷道,“那偷盗的小贼太可恶了,将我们当猴耍,我这一日绕了好多地方都未见他身影,却总能找到他故意留下来嘲讽我们的字条。”

“还未下值,怎能如此散漫。”赵意欢身后,周岐越走上前来,将他的手拍下。

沈和堇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被停职了心情不好,见不得手底下人散漫,忙又将行带围上。

赵意欢一愣,忙道:“什么小贼,你不是在忙安小姐的案子吗?”

撇过一眼周岐越,沈和堇再度开口道:“就是前些日子害我们副指挥使停职的那个小贼,我们和大理寺的人暗暗较着劲儿呢,看谁能先拿下。”顿了顿,他抬眼见周岐越没什么表情,又扶额为难道,“至于安小姐的案子,不是我管的,大约是御风吧,我也忘了,最近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前几日还有个无名尸的案子,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早说。”赵意欢失落道,斜眼看过周岐越,胆子一横,将沈和堇拉到一旁的廊下,嗓音刻意压低,“我前几夜在安府遇到两个刺客你还记得吧?”

沈和堇一愣,立马回想起来:“我记得。”

“那两个刺客里面有一个是女子,眼下还有颗痣。我与安念小姐说起这人,她说她当日在戏楼里也见过这样一个姑娘,还画下来了,”边说着,她拿出怀里的画像,展开道,“就是这人,眉眼与我当夜见到的一模一样,我本想交给你,让你顺着这个画像找人破案。”

“这画像画的忒好了,比提案司的那些画像师都细致,看这纹理、看这眼神,难怪你一眼认出。”接过画像仔细看过,沈和堇赞叹。

赵意欢认同般地点头:“的确十分细致,”旋即反应过来,拧着沈和堇的耳朵,烦恼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不负责这个案子了,我要怎么解释这张画像的由来?”

“直说呗,这有什么可烦恼的。”沈和堇不解她为何顾虑,摊了摊手,无所谓道。

赵意欢叹了口气:“也罢。”暗暗告诫自己把当夜后半段隐去,别说漏了嘴。见画像到了对方手里不打算拿回来,她复开口道,“不过我不认得什么叫御风的,要不你替我转交这个画像吧。”

“那家伙,比乘风还目中无人,我…”沈和堇踌躇,思量一会儿,朝着不远处的周岐越努努嘴,“要不你直接给周岐越呗,御风是他的人。”

“这…”赵意欢斜眼偷瞄院中站着的那人,月光照耀到那一张肃然的脸上,这生人勿近的气势她见了也为难,她现下还欠着人家一个救命的恩情呢,哪还敢再麻烦人家。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夺下沈和堇手中的画像,叹,“算了,靠不住你,我还是自己给那什么叫御风的吧。”

沈和堇又是一愣,夺回画像,别开脸道:“你这话忒伤人了,我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有多靠谱。”言闭,任由身后人连扯带拽,信步行至周岐越面前。

“周副指挥使,属下有事禀报!”

“说。”开口单一个字,周岐越无甚好脸色给他。

“是这样的,意欢前几夜在安府遇到个想要刺杀安小姐的刺客,结合安小姐所言,她们画了副人像出来,此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夜的刺客。”说罢,沈和堇将画像展开至周岐越眼前,“御风是负责此案的,他是您的人,因此…”

周岐越不看他,倒是侧头盯着身后躲着的赵意欢,冷冷开口:“原来这就是你的大事。”

注意到对面的视线,赵意欢点着头:“正是。”

叹了口气,将画像收下,周岐越道:“此案已销,你们不必再纠结。”

“为何?!”赵意欢和沈和堇两人皆是惊呼出口。

周岐越深看两人一眼,沉声问道:“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她若是知道还会拿着画像寻人吗?

“不知。”两人皆答道。

“此人是西洲六王子身边的妾室,两日前才入京,你认为她可能是刺客吗?”周岐越牢牢盯着她。

“这…不可能…”赵意欢垂头讪讪答道,前面“为何”两字未说出口。

西洲?赵意欢想起,就是那个盛产葡萄和蜜瓜的地方。如他所说,当夜那男子该是西洲六皇子了。涉及到皇家贵胄,脸面比真相更重要,这些道理她还是懂得的。但若是离了脸面该如何,她暗自打探,不放到台面上总成了吧。

周岐越未错过她面上的神色变化,沉声:“别想着私下解决,西洲六皇子在翰京要住上一个月,这期间你们不可去招惹他们。”

“那他们若是来招惹我们呢?”再度抬头,赵意欢正好对上了他的双目。

周岐越直截了当道:“远离,以礼相待即可。”

切,别人主动来招惹还得以礼相待,这也太窝气了吧。赵意欢将头埋低,暗自在心里啧啧道。

安念小姐在床榻上躺了数日才在沈和欣的医治下转醒,这一切都是拜那位所赐。若不是她和沈和欣及时察觉到异样,安念小姐不知道都有没有命活着。如今他一句“西洲六皇子的妾室”就可以将此事揭过,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既是西洲的人又为何会知道七杀门,这不该是只有大夏之人才可加入的组织吗?既是妾室,又为何唤一声“主人”?

夜间凉风一吹,她脑子却是更混沌了,一双黑眸在青石板上来回扫视,突然觉着有些眩晕,今夜怎得格外冷?

“我明白了,今日是我麻烦您了,我这就走。”赵意欢强撑着精神,颔首施礼后赶忙拉过沈和堇的衣袖,幽幽道,“我们一起回去。”

“行,你等我换身衣裳。”沈和堇爽快道,而后快步去了后头。

“那你快些。”赵意欢的声音更无力了些。

周岐越一眼就发觉她脸色不太对,唇色和面色十分苍白:“你没事吧?”

“无事,谢您关心。”紧攥着拳,强扯出一个笑容,赵意欢侧头颔首道。

周岐越深看她一眼,实觉她十分不对劲。

半刻钟后。

“我换好了,走吧!”换上了一身朱红的窄袖锦袍,沈和堇自廊下跑过来。

赵意欢循声眯着眼瞧过去。

实在是太惹眼了,赵意欢原就是迷迷糊糊强撑着精神,见他这一身打眼的衣裳,似是被刺激到了,立马混混沉沉地直直倒地…

竟是被一身衣裳刺激的要昏过去,这是她意识模糊前想的最后一件事,随后两个人影在她眼中糊作一团,不是阴冷的石板,她只记得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迷迷糊糊,她知道自己又陷入了梦魇里。

她眼见自己沉入水中,却又被什么东西托起,头、脖子、肩膀…一寸寸被托出水面。

眨眼的一瞬,又移到了安念小姐的房中,手里还拿着匕首,身下压着的是那个眼下有颗痣的刺客。

她有些茫然,握着匕首的手臂像是不受控,猛然就要往下刺去。

骤然间,身下的那刺客摘下了面罩,却是安念的一张脸。

“怎么是你!”她一惊,手上的匕首脱落,“铛”一声落到地上,震得她心里发颤。

“安念”一步步紧逼,眼中、鼻中、口中,突然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一步步将她逼到了床榻上。

她想要继续往后退,却发现身后只剩下了墙。

安念擒住了她的脖子,一寸寸收紧,眼里留下的血泪滴到了她的脸上,她使劲挣脱,却发现“安念”的力气大得惊人。

“啊!”

她喘着气,突然自梦中惊醒,惊恐的双目正对上了沈和堇朱红色的锦袍。

“你…你离我远些…”喘息一阵,赵意欢皱着眉,开口却是要先将沈和堇赶走。

“啊?这是为何?”

无力地白他一眼,赵意欢:“我才自噩梦中惊醒,大半夜的,你朱红色的衣裳差点又将我吓晕。”

借着烛火,沈和堇低头打量起自己:“是吗,我还觉着自己穿朱红色挺好看呐。”

哼笑了两声,赵意欢躺下拉过褥子:“是挺好看的,你别再我床头站着就成。”

只是这褥子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劲,这床铺的柔软度也不大对劲…

她霎时惊坐而起,高声愕道:“不对!这不是我的屋子!”

“还好,还认得清,说明脑子没烧坏。”门外传来幽幽一声。

赵意欢定睛瞧过去,眼见周岐越托着碗进门来,又捧着碗落座到她床边。

愣了半晌,她奇道:“您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因为这是我的屋子。”挑了眉,周岐越递过药碗沉声道。

“啊?!”

掀开褥子,受了惊的赵意欢立马就要找鞋离开此地。

“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周岐越擒住她的手腕,冷冷开口,言语中恼意十分明显,“躺下,喝药。”

又欠一个恩情。她是真没什么力气再与他纠缠,只得作乖巧状的半靠在床榻上,接过药碗,十分诚恳地望着他:“不知我为何会在您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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