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此间恨意

沈莜手中卷宗全然落下,而后便是大喜着小跑到那人身前,旋即张开双臂道:“吕勉叔,你怎么来了?”

“莜丫头,当然是叔想我们莜丫头了。”

闻言后,沈莜不知为何,泪止不住地落,像极了在外受了苦的孩子。

“吕勉叔,我爹死了,我娘也死了。”沈莜在那人怀中颤着,“行儿我也没能救下来……”

“叔知晓……”

吕勉抚着沈莜头顶,那动作很轻,似是多年前他第一次抱着沈莜那般,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莜丫头不怕,叔此番就是来带你走的。”

沈莜一怔,旋即挣开那人臂膀,她后退几步道:“不,我不能走。”

“为何?”

“吕勉叔既知我住在此处,想来也知我如今是何身份。”

“莜丫头,你这简直是胡闹!”吕勉有些怒意,“你这般我当如何同你爹娘交代!”

“可我又怎能看着我爹娘冤死在那奸臣之手……”沈莜颤得厉害,眸子也愈发猩红,“那鈇锧之上的血又要如何抹去!”

“莜丫头……”

“那日在刑场之上,我见到了你爹娘最后一面,可我们的人没能救下他们。”

此言一出,沈莜心中一颤,旋即道:“那日劫城南刑场的是你们……”

“我们没能找到你,后来才知晓你被嫁于尹百山为妾。”吕勉低声颔首,言语中满是愧疚,“可尹百山也死了。”

“吕勉叔,沈莜也死了。”

话落,吕勉一怔,旋即二人都碱了口,就在沉默之际,木门被叩响了。

“是何人?”

“是我。”

闻声沈莜一惊,来人是尚逢年。

吕勉抽出剑低声问道:“他是何人?”

“我的同僚。”

沈莜神色有些慌乱,她将吕勉手中剑按回剑鞘,而后示意吕勉先藏到屋中,可吕勉似是不愿。

旋即他低声质问道:“既是你的同僚,你这般慌乱是为何?”

“我没有。”

沈莜双手合十恳求着,吕勉这才勉强被推到了屋内,随后沈莜便向那门走去,可此刻门外竟安静的让人害怕。

果然,一打开木门,一张又冷又俊的脸就这般望着她,仅是回看一眼,沈莜便觉后背发凉。

“沈管勾放衙了还如此忙?”

说此话时,雪也悄然落了下来,二人就这样站着,一个立于门外,一个堵在门内。

“来者是客,不请尚某进去一坐吗?”尚逢年轻笑一声,“尚某不想在此白了头。”

言罢,尚逢年就要踏步进去,可旋即沈莜一手抓着门框道:“尚大人,寒舍脏乱,还是到茶楼吧,下官做东。”

“你做东?”尚逢年看着沈莜,就像是那日在诏狱般,“倒是不必,沈管勾月俸无几,依尚某看,究竟是是舍下脏乱还是梁下藏了人?”

尚逢年逼近,可沈莜依旧不让步,她的这间房舍很窄小,院子也很小,一旦尚逢年进去便能看到吕勉。

“大人此话何意,下官俸禄虽薄,但也是清白之人。”

尚逢年望着沈莜的模样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着实让她有些怕,不过此间尚逢年向后退去,沈莜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管勾如此紧张作甚,尚某也只是随口一问。”

“……”

随口一问,沈莜看未必。

“听闻沈管勾放衙后在玄德寺外和李安发生了口角,同行的还有两位姑娘。”

此话一出,沈莜倏地抬眸,她低声道:“你派人跟寻我?”

“沈管勾多虑了,尚某没那个闲工夫。”尚逢年话锋一转,眸子也似这寒冰般,“只是李安的事你没资格过问。”

“没资格……那下官何时才有资格……”沈莜讥笑着,“以命换命之时吗?”

“李安也是下官的朋友。”沈莜眸子里流转一丝恨意,而后她高声一喝,“大人未免将人命看得太轻了。”

尚逢年侧身抬脚对着沈莜的腿就是一踢,这一踢不轻不重,沈莜尽力去抓门框稳身,可还是半跪了下来。

“沈莜,三尺微命,轻与不轻,你都还活着。”尚逢年俯身,眼眸狠戾,“可有人再也看不到这世道了。”

沈莜抬眸望进尚逢年的眸子,那一刻,她有些愣神,她总觉得,尚逢年在压制着什么,甚至很多时候,她觉得尚逢年想杀了她。

而这番话又是何意,她从未谋财害命,更无诬陷诽谤,尚逢年之意似是在痛斥她为何还活着。

旋即沈莜扶着门框起身,她淡然道:“你这话是何意?”

尚逢年未应声答她,只是转身说着:“陆渊槐在奏疏中扬言要断了你的为官之道,调任、罢官、禁足。禁足十日已是折中之策,这十日你不能回此房舍,此间会有人代你受过。”

沈莜一怔,陆渊槐如此当真只是为求公正吗?可调任罢官未免太过苛责。

“那我呢?”

“随我查浮屠引。”

“我要住何处?”

“尚府。”尚逢年回眸,“在御史台那群老狐狸间兜转,你怕是也找不出线索。”

“你是想让我从他们的私宅查起?”沈莜低声,“可我一不会翻墙,二不会轻功,三不会檐上守夜。”

“翻墙?”尚逢年轻笑一声,“我看你会的很吧。”

“……”

“守夜放风之事交于傅青,而你只需翻墙去偷听偷看,若被抓到,傅青可来不及救你。”

“……”沈莜心中又在咒骂眼前这人,可终化作一句:“那你呢?”

“翰林院有要事,难以抽身。”

沈莜无奈地点点头,旋即道:“既是幻梦而生,那我当先查张福,验虚实。”

“嗯。”尚逢年看向沈莜,“别忘了收拾衣物。”

待尚逢年离开后,沈莜才擦了额间的薄汗,好在尚逢年没踏进,否则朝中之人一旦知晓城南刑场之事,后果怕不是她能掌控的了。

“莜丫头。”

吕勉在沈莜身后开口,沈莜一颤,她笑着喊了声:“吕勉叔。”

“你可伤到了?”

沈莜拍了拍衣摆尘土,而后摇了摇头。

“你都看到了……”

“那人当真是你的同僚?”

吕勉神情黯淡,沈莜点点头,可旋即吕勉便质问道:“同僚间便是如此作揖的吗?又是什么同僚让你半跪着?”

“……”

沈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或者说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莜丫头,你还想瞒叔多久?”

吕勉蹙眉坐在石台旁,旋即他将剑掷于台面上,声音发颤:“你一掌中明珠又受了多少苦?”

“吕勉叔,我不苦,我只是想要一个清白。”沈莜仰头,“我也不是刻意要瞒着你,只是有些事还不能说。”

“吕勉叔,我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了。”

“好,叔不再过问。”吕勉有些难以开口,“可你的同僚临走之时说的那句话叔可听清楚了,他要你住到他府上去。”

说到此,吕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蹙眉道:“莜丫头,男女授受不亲,这般住到同僚家中,成何体统……”

沈莜欲开口解释一番,可又被吕勉的言语堵了回去,吕勉道:“那人是何目的,你可真的清楚,来日你若有了危险又当如何?”

“吕勉叔,我与他二人同朝为官,他的为人我已知悉,且我以男儿身示人,此番委实是有要事,并不是你所想那般。”

沈莜苦笑着,可眼前人似是不愿相信。

“你和沈易当真是一个秉性。”吕勉叹气,“既你意已决,我亦不便再劝,若是遇险,到莲香阁找掌柜的,她会帮你。”

沈莜一愣,莲……莲香阁?

“那的老板娘……”沈莜看向耳尖泛红的吕勉叔,她话还没说完便明白了什么,“你们……”

旋即沈莜眼睛微眯,她调侃道:“吕勉叔,你根本不是来找我的吧。”

“咳咳咳……”吕勉捋着长胡须笑了声,旋即又严肃起来,“莜丫头,你这是什么话,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待吕勉也离开后,沈莜背着包袱到了尚府,她敲了几下乌头门,许是尚逢年交代过了,门很快便开了。

沈莜来时给柳括带了些吃食,递出去的那一刻,却发现开门之人是一老者。

“姑娘可是沈莜?”

见沈莜点点头,那老者继续道:“姑娘可唤我周伯。”

沈莜笑道:“周伯。”

闻声,柳括才从灶房探出头来,沈莜看着他,旋即动了动手中的东西。

“是糕点吗?”

沈莜点点头,柳括的声音稚嫩,像是带了一丝期盼,但声音落下时,柳括也未上前,他只是直直地看着沈莜。

沈莜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她道:“你不喜欢吗?”

柳括摇摇头。

看着柳括,沈莜有些失落,柳括好像不喜欢。

沈莜出神时,忽闻柳括一句:“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昨日清早你离开之时,在我门前放了一瓶柏叶膏,我都看到了。”

柳括声音有些沉沉的,沈莜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原来那时柳括没在房中休息。

一时僵持无言,反倒是周伯在一旁开了口:“傻孩子,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何,你年岁尚小,我们自当先顾你。”

沈莜看着二人,她无法说出她将柳括当作了沈行,而后沈莜便缄了口,而柳括也没再言语,就在此刻,傅青从房檐上跳了下来。

“柳老三,有糕点都不吃吗?”

傅青示意接过那糕点,而后他缓步走到柳括身前,将那油纸拨开,又故意晃了晃。

“嗯,好香啊。”傅青先拿了一块放嘴里,眸子都亮了,旋即他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真的……好……好吃。”

“周伯……你也……你也来一块。”

周伯笑着摇摇头,随即走开了,傅青见状,便摊开柳括的小手,将那些糕点放了上去,彼时他也有些傲娇道:“柳老三,此刻不是你跟在我身后二哥二哥的喊了,二哥很少哄孩童的,你要乖哦。”

沈莜听着柳老三这个外号,她便更想知晓柳括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竟让尚逢年收留了他,更甚是三人以兄相称。

半个时辰后,沈莜和傅青二人换了衣裳,他们此夜便要探一探张福的府邸。

“我已寻人打探清楚了,张福家在城西怀璧街,他的宅院不大,家丁虽仅有几个,但务必要小心。”傅青将面掩上,“据线子说,这张福很怪,放衙后行踪不定。”

沈莜狐疑道:“行踪不定?”

“对,张福有时会去万怡院喝酒听些琵琶小曲儿,可有时又会在书斋待到深夜,很是刻苦。”

“确实是怪。”

“你家大人可告知于你,你放风守夜,我去他府内一探。”

沈莜话一出,傅青便望着她大笑,似是听到了甚是荒唐的言语。

“你笑什么?”

“你探府内我放风,沈姑娘,你怕不是醉酒了吧,我家大人绝不会如此说。”

沈莜有些气恼,她一把将傅青脸上的黑布扯掉,旋即她道:“不许笑了,既如此,你便同我一起进去,且要护我周全。”

“凭什么?”傅青满脸惊诧,“既是大人吩咐,那便只有事成,你切不可拖我后腿,被抓到便自尽吧。”

“……”

听了此话,沈莜嘴角微微抽搐着,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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