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视为不详

二人定眸,季明栾忙道:“我去追那黑袍人,你去追张柳意。”

沈莜应声,她欲离开时,季明栾突然在她身后开了口,沈莜回首,只见季明栾眸子映着自责,而后他冷声道:“有人通风报信之事,是我考虑不周。”

“推丞大人,这并非你之过失,他们人多,且我能近道观,还要多谢推丞大人。”沈莜话音一顿,旋即抬眸,“大人……多加小心。”

季明栾点头,二人也就此分开,沈莜一路向葛府跑去,张柳意与那黑袍人分道而行,想来那话中所说的明日也当是不实之言,此间她心中不断祈愿着能赶在张柳意之前到葛府,那时或许还能挽狂澜于既倒,不过抛却这些,沈莜最忧心的是葛怀木不肯信她。

恰如沈莜所想,张柳意此刻正在去往葛府的小道上,他耳边灌风过,亦回荡着离开道观时黑袍人的低语,那人说:“张兄,我带来的人尽数倒地了,你还敢说没有尾巴跟着?”

他怎会料到有人跟了过来,不过那些人当是没听到什么,就算是听到了什么又能如何,朝中那群人最擅长的便是杀人灭口。

“站住!”

出了道观,季明栾便紧追着那黑袍人,可那黑袍人看清来人后并未停下,只是不断回首向后投掷暗器。

房檐之上,季明栾似脚下生风,躲过一众暗器后他跃身置于那黑袍人身前,此间二人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阁下是何人?”那黑袍人握紧手中利刃,“为何要打晕在下的人?又为何牵涉在下之事?”

“尔等要杀户部判官,你的人我打了,你这事我也管定了。”

季明栾冷声,此间就连那剑刃都生着寒光,令人发颤。

此言一出,那黑袍人眸子沉了沉,旋即他道:“既如此,那阁下的命便留不得了。”

“是吗?我看是谁找死还未可知。”

话还未落,房檐之上便刀光剑影四起,一番打斗后,那黑袍人知自身不敌,便欲弃断刃逃离,可那断刃还未彻底离手,一只箭便从暗处向二人袭来。

箭之快,二人躲避不及,只闻一声闷响,而后便是瓦片震响与坠地之声。

季明栾眸子一颤,他顾不及脸侧的划伤,便疾步上前,可那黑袍人已然断气了。

他提着剑向四周看去,此处偏僻,静得只能听到风声。

会是何人?普天之下,竟有人箭术如此卓绝,卓绝到令人却步。

见不再有动静,季明栾便在那人身上找寻着,可什么信物都未找到。

“西南方……”季明栾猛然呢喃着,“箭是从西南方射来的……”

季明栾起身离去,放冷箭之人望着季明栾离去的背影,他紧了紧弦,他要杀的人还未杀完。

而此刻沈莜正穿街而过,可临近岁旦,街中繁闹,孩童们拿着木剑驱除邪祟,沈莜一路从道观跑来,一日多未进食,脚下发颤难免磕绊,且在搜那天降的尸身时衣袍上染了血渍,为此沈莜被一众孩童当成邪祟拦着。

“阿兄,我娘说衣袍上浸血乃不详。”一孩童开口后,另一孩童附和着,“我阿娘也说了,而且我阿娘还说只有坏人的双手才会染血。”

“你是坏人!”

沈莜来不及解释,一群孩童便蜂拥而上,数十小木剑落在她身上,沈莜想抽身,可奈何被围得紧。

“阿兄有要事。”

沈莜开口,可那些孩童手中仍是不停。

“好了,阿兄求饶,阿兄要如何才能过去?”

此话一出,几个孩童笑着,他们其中一人开口道:“阿兄生的清秀,衣着也不俗,想来不是坏人,只要阿兄把外袍褪去给阿墨穿,我们就放阿兄离开。”

此言一出,沈莜算是明白了,她忙道:“阿墨是何人?”

一孩童抬手指向巷子旁,他道:“阿墨是一个要病死的小叫花子,他妹妹前几日病死了,他很可怜的。”

闻声,沈莜顺着那孩童所指方向看去,确是有一人蜷缩着躺在那里。

沈莜走上前时,身后孩童雀跃着:“太好了,阿墨有救了。”

可还未看清阿墨,沈莜鼻尖便被一股腐臭味缠绕,此刻她险些吐了出来。而后她捂着口鼻上前,仅一眼,她就被震颤到哑口。

方才她还在疑思,过往行人甚多,为何不曾有人过问?那众孩童尚且知道怜悯,为何他们的爹娘要置若罔闻?

阿墨的妹妹尸身不全,岁旦在即,血淋淋之下恐是众人的避讳与冷漠。

可沈莜不怕。

“阿墨。”

沈莜将外袍脱下,她轻声喊着阿墨,可阿墨似是连抬眼的力气都没了。

“好烫。”

话落,沈莜收回手向葛府的方向望去,此刻,救与不救横在她心间,医馆离此地还有些距离,若是此般,她怕是赶不到张柳意之前,况且她身无分文。

不行,她不能这般做。

她不能见死不救。

“大夫,我将这衣袍押在此,劳请您救救他。”沈莜转身,“两个时辰后若是我没来,还请您先照看着,您放心,不会很久。”

“这……”那大夫面露难色,他望向沈莜,“岁旦在即,还请尽快。”

道了谢后,沈莜便慌忙赶去葛府,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葛府外衙役侍卫不断,显然是出了事。

“官爷,敢问府内……”

沈莜上前询问,可她话还未落就被冷言冷语打断,只见那官差道:“去去去,此事与尔等小民无涉。”

“……”沈莜定眸,“不,在下乃葛怀木葛公子的故交沈莜,还望入府禀明,在下实有要事相告。”

言罢,那官差上下打量着她,旋即讥笑道:“你?葛公子怎会与你这般不知廉耻之人称友?”

闻声,沈莜嘴角抽搐着,她眉眼含笑着咬牙道:“是,可我知晓是何人害了葛大人。”

“你这厮……”那官差脚下突觉不稳,“当真知晓?”

“当真。”沈莜俯身作揖,“有劳了。”

沈莜在府外张望了半个时辰之久,葛怀木才踏步而出,沈莜望着来人,只见那人眉目难展,神情沉重。

“沈莜,你竟还敢来。”

葛怀木冷声,可话落他眸间一顿,旋即道:“自那日一别,沈兄倒是憔悴了不少,亦……落魄不少,这天寒地冻的,莫要冻坏了沈兄。”

此言讽刺,可沈莜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葛福仲的命。

旋即沈莜道:“葛公子,我来是为了令尊之事,我在城北荒废的道观外听到……”

可话还未落,葛怀木便怒斥道:“什么道观!沈莜,你还敢妄议家父!这些灾祸定是你招惹而来的!”

“不是的……是令尊……”

沈莜隐忍着,可又被打断了。

“沈兄,看来这一别并未让你知晓我葛府不是好客之地,更不是宵小之徒的刀下祭。”

“葛公子,你还是这般妄下定论。”沈莜有些颤怒,“我此行疾步而来,只是为了告知于你,葛福仲葛大人有难。”

“张柳意要害他。”

此话一出,似是彻底激怒了葛怀木,只见他大怒道:“沈莜,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日留你一命已是我的仁慈,而今日你三番两次挑衅,还妄想栽赃陷害,怕是别有用心。”

“想来我爹之事你也是难逃干系。”

话落,沈莜疾步上前,她嗔怒:“葛怀木,何为栽赃!何为别有用心!你是不是疯了!你言语如此无理,与疯狗又有何异!”

“你说什么?”

葛怀木气极,旋即抬手掌掴了沈莜,他道:“我知你善辩,在刑部,你曾以一己之力救下李安,可沈莜,我不是刑部侍郎。”

而此时的沈莜全然听不清楚葛怀木在说些什么,她脸胀疼,唇角也渗了血,这一掌竟险些让她失去意识。

可不论葛怀木所云是何,沈莜都大笑着,她颤道:“葛怀木,在牢内你万般聪慧,怎会在此时自乱阵脚,为何此时这般愚蠢!”

“我愚昧之处唯一,那便是放你入府。”葛怀木紧逼,旋即他俯身低语,“那日我就该杀了你。”

“若不是我爹仍未醒来,今日我定让你皮开肉绽!”

话落,沈莜仍是大笑,一时间倒不知疯的是何人,只见沈莜道:“葛怀木,在刑部大牢,我怎没看出你竟是块腐朽,公清、明察、仁恕、平允四德乃户部箴言,这四德葛大人做的如何尚不可知,可你葛怀木乃玉之贱者……”

言到此处,沈莜吐了口血,一旁的官差望着沈莜近乎肿胀的脸唏嘘,可又忍不住想沈莜此番话是何意。

他呢喃着:“玉之贱者……玉之贱者……”

“杂石也!”

“……”葛怀木闻声回眸,他怒斥道:“蠢货!就你读过书是吗!用刑,掌掴!”

那官差一惊,道:“葛公子,这怕是不妥。”

“帮凶有何不妥?”

“是……”

闻声,沈莜奋力挣扎着,她喊道:“葛怀木,你凭何滥用私刑!此乃枉法!乃私罪!”

“你大可喊,但若是传到监察御史耳中,怕就不只是掌掴了。”

沈莜眸间一颤,陆渊槐也在,她没想到御史台行事竟如此之快,眼下她仍在禁足,万不能被陆渊槐这老狐狸发现了。

可这掌掴之刑她就要受着吗?

沈莜恶狠狠地看向葛怀木,她本不想将季明栾牵扯进来,说到底二人并非同舟,思虑过后,她道:“葛公子,你可想清楚了,此番我并非孤身一人,季推丞与我一行,我所言之事他皆知晓,你可以不信我,但若是让真凶逃离,那你便是葛府的罪人。”

“季推丞?”葛怀木眸子微动,“为何不见他人?”

沈莜垂眸,也不知季明栾是否抓到了那人,她此刻又当如何向葛怀木道出前因后果,说她是御史台管勾,说她在查张福,那她定是疯了。

“季推丞随后便到。”

“沈莜,在栗仁铺外你与季推丞根本不同路,他是官,为的是民,为的是坊间安定,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罪人,那你又是什么,又意欲何为?”

“我是什么……”沈莜齿间发笑,“为了认清我意欲何为,就引我入局,甚至想要杀我?”

“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那侍女是被授意的吗?她手中的玛瑙盏就如此不稳,恰不偏不倚浇于我身?你说你看不惯张柳意为人,可比起张柳意是何人,你怕是更疑心于我。”沈莜眸子发狠,“可葛怀木,我毫无害令尊之意。”

闻此,葛怀木笑着,他似是毫不相信,沈莜望着他,颤声道:“若是今日你命官差掌掴于我,来日我定会千百倍讨回来。”

“好啊。”葛怀木俯身,眸子中满是挑衅,“只是我不要你讨,我要你身后之人来伐。”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人的刀。”

此言一出,沈莜心中一惊,原是为此,竟是为此。

原来葛怀木一直在疑她身后之人会对她葛家不利。

沈莜仰首,沈易曾告知她,葛福仲乃今朝才子,是啊,才子之后怎会差。墨卷案中几人并肩,她如今唯有恨,恨曾生出过一丝信任。

“我只为己。”

“为己?”

葛怀木嗤笑着,而后便示意身后的衙役动手,此时一声轻喝断了几人的思绪,沈莜望去,只见来人是章铎。

“葛兄,此番兴师动众怕是不妥。”章铎上前几步,“葛大人之事,沈莜未必有涉。”

葛怀木转身,他冷声道:“章兄,家父待你不薄,那日宴请,你也看到了沈莜她意图不轨,且那日她有暗线助她抽身,而今日她竟跑来府上说家父有难。”

“我爹中了浮屠引,她便如此说辞,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巧合,难道说她沈莜能勘破天机不成?章兄,对此,你敢说她沈莜一定清白?”

此话一出,章铎顿声:“这……”

葛怀木上前几步,他于章铎身旁道:“我知你二人师出同门,可如今还不是同门情深之时。”

“葛兄,陆渊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此般行径,他怕是要参你。”章铎垂眸看向沈莜,“且这一切还只是葛兄的猜测,欲知她是不是张福的帮凶,亦或是她身后之人……依章某之意,可将她暂且收押,不日对口供便可。”

沈莜挣脱着,凭何将她关起来,可在听到张福二字后眸子一颤,而后她渐渐停止了挣扎,她仍是惊于为何会是张福……怎会是张福?

①[求求你了]先请罪,又这么长时间才更,放心吧宝宝们,绝对不会弃文,我会努力更新的(真是应了那句:狗都比我有活力哈哈哈哈)。

②国庆的小尾巴也快没了,迟来的国庆快乐,中秋快乐 。[可怜][让我康康]

③“公清、明察、仁恕、平允”四德出自北宋《劝慎刑文箴》。

④“玉之贱者,杂石也,色黯而质粗。”出自《天工开物》,是对劣质玉的评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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