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营与魏翊的案子如今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三皇子与太子两派想必都为此焦头烂额,唯独长皇子府邸依旧保持着难得的宁静。
沈鹤正在房中收拾行装,春萝在衣柜前忙碌地翻找着:"小姐,听说您和殿下要去翠云湖山庄,我帮您挑几件清凉雅致的衣裳——这件青绿色绣荷的夏裳如何?听说翠云湖现在荷花正盛,穿上这件定能映衬。"
沈鹤专注整理几把精巧的飞刀,比划着藏在衣袖里的位置,"春萝,衣裳不必太讲究,拣几件素净的就好。"
待一切收拾停当,沈鹤来到府门外。马车早已备好,楚瑄在车内等候。
她刚拉开车门,一团雪白的身影便从眼前掠过——竟是翻雪。小家伙兴奋地在车厢里蹿跳,像一朵跳动的云彩。
“怎么把它也带着?”
楚瑄轻笑,伸手将猫儿捞到膝上,"今早出门时,它一个劲地蹭我的衣角,倒像是知道要出门似的,缠着我带上它。"
"也好,"沈鹤伸手揉了揉翻雪毛绒绒的脑袋,"省得它整日窝在府里,都长胖了。"
马车缓缓启程,车轮碾过京城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辘辘声。
此次出行,除了车夫,便只有他们二人。沈鹤自觉担起了护卫之责,时不时掀开车帘警觉地扫视窗外。毕竟长皇子府的马车华贵宽大,行驶在京城街道上难免引人注目。
“我们走哪个方向出城?”她问道。
车夫答道:“翠云湖在南郊,咱们走南门出去。”
沈鹤点了点头,南城一带治安还算不错。
楚瑄笑道,“不必这般紧张,我们此行是去休假散心,能出什么事?”
沈鹤抿了抿唇。自打上次楚瑄因中热毒而旧疾发作险些出事,她便格外谨慎。
他性子温和,不争不抢,却仍逃不过被算计。这世道并非你不惹事,祸事就不会找上门来。总归小心一些不会出错。
马车驶离主街后,路面渐渐崎岖,颠簸感愈发明显。突然车轮碾过一处坑洼,车身猛地一斜,人虽能稳住了,却惊得楚瑄怀里的翻雪“嗖”地窜起。
沈鹤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小猫,谁知这动作反倒吓着了它。翻雪在她怀里拼命挣扎,爪子乱蹬,沈鹤怕伤到它,又不敢用力,一时竟被一只小猫制得有些手忙脚乱。
楚瑄见状,忍俊,伸手接过翻雪。他动作娴熟地托住它的前肢和肚腹,可翻雪的爪子仍死死勾着沈鹤的衣带,不肯松开。
“乖,松爪。”楚瑄轻声说着,指尖去解它缠住的衣带。
沈鹤自己双手悬着不知该往哪儿放。楚瑄忽然在她腰间摸到一处冰凉的东西,诧异抬眸:“怎么出门还带着刀剑?”
“防身用的,也能护殿下周全。”
楚瑄终于解开翻雪的爪子,将它按回膝上,惩罚似地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而沈鹤则慢慢将腰间暗藏的匕首和飞刀一一收好。在他面前,她倒觉得没什么必要遮掩了。
“习惯了。”她解释道,“再说翠云湖地处偏远,万一遇上什么麻烦,总得有备无患。”
楚瑄看着她认真清点刀片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微扬,“好,那若真遇上坏人,便仰仗阿鹤保护我了。”
......
城南别院,庭院深深。门外停着的三皇子府的马车。
一位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送一位身着华服的男人出门。女子容貌妩媚,云鬓高挽,精心涂脂抹粉的眉眼间透着万种柔情,可细看之下,那雪白的颈间与腕上却隐约可见几道疤痕,是曾被行刑留下的痕迹。
走到门口,柳黛依依不舍:"殿下下次何时再来?今日只坐片刻便走,可是因公务忙碌?"
楚琰抚了抚她的发:"近日朝中事务繁杂,巡卫营通匪的案子牵涉甚广,本王得多费些心思。你安心在此住着,想要什么便吩咐下人去买。"
"妾身不稀罕那些金银珠玉......"柳黛咬了咬唇,声音渐低,"只盼殿下能多来看看我。"
“无论从前如何,自从跟了殿下,妾身早已将一切都托付给您,可您却始终将我藏在这偏僻院落......"她指尖揪住楚琰的衣袖,"便是在王府里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也好......难道殿下还是介意妾身从前那些事?"
"不必胡思乱想。只是你上次在婚宴上闹的那一出,王妃至今耿耿于怀。你知道的,她不太想见到你,而眼下谢家势大,本王尚需借力,不便与他们撕破脸。"
他指尖抬起柳黛的下巴,耐心哄道:"待本王扳倒太子,得了父皇重用,届时自有底气与谢家周旋。到那时,本王定会风风光光接你入府,你也不必再担惊受怕太子报复。"
柳黛紧紧攥着手中丝帕。她心中清楚,她这样的浮萍之身,若非依靠楚琰,早该悄无声息地烂在泥里。
——当初她本只是海棠阁里一个卑贱的舞姬,被太子看中后被训练成一个卖身诱敌的死士。后来几经辗转,又被魏家当作礼物送给了三皇子。
入府两年多,三殿下却连她的院子都未曾踏足。那个英俊冷肃的男人名义上是她的夫君,她对他既怀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憧憬,又带着本能的畏惧。久而久之,她觉得在王府后院当个摆设也不错——至少锦衣玉食生活安稳。
直到魏家那封密信撕碎了她所有的侥幸。
他们要她破坏三皇子和王妃御赐的婚事,这可是杀头都不够的死罪。可她若敢不从,魏家和太子威胁她,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婚礼上大闹一场,可结果是三皇子和王妃依旧顺顺利利成亲。她被扔进刑房严刑拷打,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三殿下宛如救世主一般给了她一条生路。
如今她已无路可退,只能死死抓住眼前之人的一丝怜惜。
柳黛仰起脸,桃花眼里泛着水光,"只要殿下心里有妾身一寸之地......妾身便是赴汤蹈火,也定要助殿下达成所愿。"
她要证明自己比那个谢家嫡女更有用。所谓王妃不过是个空有家世的绣花枕头,她根本不懂殿下的野心和步步为营 ,那桩婚事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谢家的支持做出的权宜之计。
而殿下亲口承诺过——事成之后,便允她侧妃之位。到那时王妃便无利用价值,她这个身份低贱的姬妾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爬的可能。
楚琰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态,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耳廓,带着几分怜惜和嘉奖。
就在这时,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过。楚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身后侍卫提醒道:"殿下,是长皇子府的车驾。"
楚琰一顿,目光瞬间如鹰隼般牢牢锁住那辆马车。
车内,楚瑄正掀起车帘一角,忽而动作一滞。
"怎么了?"沈鹤好奇凑近。
楚瑄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指尖在她袖口轻轻一拦:"无妨,前面一处宅院门口停了辆马车,需要错车。"
"哦,这样。"沈鹤不疑有他,并未放在心上,重新坐稳。
车里的翻雪一直不老实,在两人膝间来回窜动,毛茸茸的尾巴扫过沈鹤鼻尖,惹得人发痒。
"听话!"她捏住猫儿后颈,佯怒凶它。
楚瑄便轻笑着,执起她的手按在翻雪背上,慢慢教她:"这样顺着毛,它就会安静下来——你瞧,它很喜欢。”
车外,楚琰手慢慢攥紧,指节发白。
方才一瞥,他分明看见帘后闪过一个女子身影,却被楚瑄挡下——他没看清那女子面容,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车内之人就是沈鹤。
"慕平。"楚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属下在。"
"跟上去,查清车里都有谁,去向何处。"
"......是"
“怎么了殿下,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柳黛贴上来,却被推开。
“没什么,此事与你无关。”
柳黛被他陡然变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委屈地咬唇,纤指试探着攀上他的衣襟,“殿下可是见着故人了?那马车里是哪位达官贵人吗?”
楚琰突然擒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本王说了,此事跟你没有关系。”
他眼神微眯,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本王喜欢听话懂事的人,所以,不该过问的事不要多问——不必送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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