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交换

一点半的时候张槐终于能够抽身打电话回来,他先问江河吃饭了没有,又问情况怎么样,江河情绪不高,但也能够听出他话语里没有显露出的疲惫,便让他不必过于操心这边的事情,他能够好好解决的。

挂了电话,他去黄衫那里看了看,没见黄衫回来,心想那妖火可能比想象中要棘手的多,假如没有黄衫帮忙,人力扑不灭的火究竟会不会蔓延全村呢?

余乐和灰原陪着江河继续寻找二傻子,拿着二傻子的照片顺着河流挨个挨个村庄的问,二傻子的长相虽然是一般土狗的样子,但是头大身大四腿短小,是体型大的土狗和体型小的宠物狗串的,在农村并不多见,再加上它头上的三团黄色杂毛,特征还是比较明显的。奈何别人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即便有遇到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在外面闲逛的小狗,江河唤了一声它也不过来,细问下得知,那也是从亲戚家抱回来的,可能是二傻子的亲兄弟。

晚上他和张槐说起这事,开玩笑说那户人家张槐肯定也认识,让他明天去一趟看能不能让人家把狗送给他。

张槐知道即便能要到狗,那也不是二傻子,只是附和着江河答应了他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难过。

关灯让他睡觉,他趴在自己胸前,手指依旧把玩着他的睡衣扣子。

“以前,我家养过很多次狗,没有十只也有七八只吧,总是两三年就没了,生病,吃错药,被车撞死……活得最久的我记得还是我用筐子从我姑妈家装回去的,它第一次生小狗时躲进了我妈的衣柜里,我奶奶到处找都找不到它,全家人都以为它被偷狗的人偷走了,初三寒假,它又不见了一整天,晚上一头是血地跑回来,我奶奶叫了一声它的名字,它倒下就没再起来。最后一只狗,早上我蹲在门口吃饭它还往我背上扑,下午它在街边和别的狗打闹,被一辆车撞了。另外一条狗当场就死了,它被我爸抱回来,很凄厉地叫了一晚上,我们都以为它熬不过去了,但它坚强地活了下来。我们那里没有兽医,它半边身子撞歪了都没人给它矫正,我一回家它还是会用力摇着尾巴想往我身上扑。它就那样又活了一年,后来被不知哪里来的疯狗咬了,开始见人就咬,我爸红着眼亲手打死了它。从那以后,我爸就再也不让养狗了,我妈说可能是我们家和狗无缘,养它们就是害它们,还不如不养。我现在觉得,我妈说得也许有道理。”

张槐刚要说点什么,听见江河突然惊呼一声:“啊,掉了!”他把张槐睡衣扣子拧掉了。张槐攥住他的手,七月份的天,那只手居然冰凉无比。

“没事,明天我缝上去就好了。”他揉揉江河的手心,江河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又听他说,“你现在只是因为一时的挫折就否定了曾经付出的种种,离别不是双方所愿,能够相遇相伴已经是很深的缘分了。”

在江河看来,张槐完全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苦恼,他从张槐身上爬起来,郑重其事地说:“如果因为相遇会害死对方,或者本该不那么早死却提前了,那我宁愿不要这些缘分。”

“你怎么知道,不遇见你,就一定能够有更好的生活?”张槐重又将他拉回怀里,“我无法得知你以前养的狗还有二傻子的心情,如果某天意外降临到我身上,我只会想,要是能再多陪你一秒就好了。”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预料不到的情话,一向不会说好话的江河从来没有给过他相应的回复,这次更因为说中了江河内心深处更令他恐惧的东西,江河戳着他的胸口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说:“你不能这样自私,想想你还有你爸呢!”

张槐紧紧搂住他,道:“那就再给我一秒去陪我爸。”

然而江河还是不满意,语气非常凝重地说:“不,你不能这样想,你要想好的,不要再提什么意外不意外的。”

他虽然不在张槐面前说,但他对张槐的爱意也是与日俱增不比他少半分。说到这里,江河又爬起来开灯,把张槐也拉起来。

“背上的伤还疼吗?是不是没有再擦药?我还没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你自己也不说,好像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一样。”找到药瓶,一边往手心倒,一边极为哀怨地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也是我太迟钝了。”

“不是你的原因。”说情话时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时就极为精简,或者压根闭口不谈。

反正他不说,江河也能猜到,索性也不再追问。

“爪子够锋利的,不是山猫就是狐狸。”

因为比较伤自尊吧,所以不愿提及。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二傻子失踪已经三天了。

江河整日在外面奔走寻找,加上天气炎热没什么胃口,人显得又黑又憔悴。这期间余乐一直跟着江河,倒不完全是因为二傻子,而是带有一丝侥幸可以遇到张宇泽。

南星村这边毫无进展,楚邵那边却得到一些信息。

楚邵到医院看过齐队长之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又独自赶往张宇泽班主任家,中途遇到一点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张宇泽班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已婚女性,成熟美丽,总是微笑着,无形中散发出圣母一般的光辉。她告诉楚邵,张宇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除了话少,几乎找不到缺点,班里虽然有调皮的学生,可从没有听说张宇泽被谁欺负过,唯一让她觉得诧异的是,张宇泽不知什么原因一定要退学,她便给他家里打了电话,并让家长好好和让张宇泽沟通,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可以帮他们想办法,但最后张宇泽就一直没来学校,只给她写了一封信,说他再也不会去上课了。

楚邵将去年发生在张宇泽家里的事情重新捋了一遍,为什么和人无冤无仇的张大明会突然被人刺死?什么原因致使他在阖家团聚的夜晚离开家门走向出村的路口?张宇泽的母亲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张二柏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吗?张宇泽决定离开村子是早就有打算还是因为父母都去世他没有留恋的东西?

再回到他们正在调查的案件,发生在Y市郊区的灭门惨案,一直苦寻未果的杀人动机似乎有了突破口。曾经在农家乐住过一晚上的朱先生说他女儿半夜被人摸脚,导致小孩受到惊吓好几年精神都不稳定。还有一名夏先生说在游泳池被男主人装作不在意蹭了好几次臀部,后来他就再也不去了,他怀疑男主人是恶心的变态同性恋。警察又在农家乐里仔细寻找,从几个房间里找出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鬼怪面具,之后在几棵桃树下挖出四具骸骨。警方推测,过去十几年农家乐主人的三个孩子扮鬼吓人,男主人则奸杀了雇佣来的外地青年,两位老人及女主人知晓一切,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隐瞒着,或者更是男主人杀人埋尸的帮凶。张宇泽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年,极有可能成为男主人的目标,但他太过聪明,那一家人反倒被他所杀,将头缝进猪肚子里,身体部位喂给狗吃,以此说明那家人猪狗不如。

听了余乐的叙述,江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到头顶,他前二十几年所见过听过的人心险恶都不如这几天听说的十分之一。

晚上黄衫终于回来了,江河和他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一脸疲惫地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如果真是张宇泽把二傻子掳走,那么放火的也可能是他。前些天我已经感觉到村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同时也有隐隐的山神灵气,但我以为是别地的山神借用人类的身份过来串门。不知那孩子有过什么奇遇,我想过的最坏一种可能就是他把幻化成小动物或者别的什么草木精灵的山神给吃了,可以说他现在就是山神,但是山神逐渐被阴暗和污浊的灵魂腐蚀,已经成了妖物。”

“山神?山神有那么容易变成妖吗?他为什么不是把人往好的地方变?”

黄衫苦笑:“山神也会自私,有自己内心的渴望。一般来讲,无论化成哪种形态的山神都不会那么容易被任何生物吃掉,张宇泽只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他见到山神的几率极其小,更不用说吃掉山神。山神巡山、巡视人间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间百态,仅作为旁观者,他不能干涉任何人间事,不能和任何人或者动物有情感羁绊,他们,也会寂寞。”

江河不懂:“寂寞就能使自己堕落吗?”

黄衫没再说什么,只是略带深意地看了江河一眼,随即在江河眼前化成一道烟飘走了。

“江河,江河。”

次日清晨,江河目送张槐背着药箱出门,虽然答应过张槐不会独自出门去找二傻子,但他显然不打算说到做到,装了一壶凉开水,拿上草帽和扇子,刚出客厅正打算锁门,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两声呼唤。他仰着脑袋四处看,没看到任何风吹草动。

“江河!这里!”从屋外探进院子里的槐树枝颤了颤,江河朝那边看去,只见一条细长的小青蛇正倒挂在树枝上,还不停晃动着,似乎是要借力飞到江河身上。

江河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脖子一缩蹲到地上。那小青蛇飞过来砸到门框,痛得它大叫不止。江河从小怕蛇,自然不会靠太近去看小青蛇的情况,他警惕地蹲在远处,用扇子挡在身前,凶巴巴地问:“你想干嘛?”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只是一条路过想讨口水喝的可怜小蛇,知道他的名字,还主动接近他,肯定没安好心!

小青蛇扭扭捏捏地朝江河这边爬,江河举起扇子连拍了它好几下:“别过来!”

小青蛇委屈地说:“那么凶干嘛,我又不咬你!再说我也没毒,你干嘛那么怕我?”

江河道:“有话你就在那说,别靠我太近,我恐蛇。”

那小青蛇似乎是听不懂江河在说什么的,它恐吓似的抬高身子,被江河一扇子打得头冒金星瘫在地上,好半天才又爬起来,用十分委屈的语气说:“我以为看到我你会很激动,毕竟也算是老相识了,但没想到你会激动成这样,你们人类的欢迎仪式真是特别。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阿皎让我给你带路,去见那只丑陋多毛的热血动物。”

“多毛的……二傻子在你们那里?”江河已经听出了端倪,什么“老相识““阿皎”,等到小青蛇说完,江河激动得大叫:“快带我去!”

一路上,江河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二傻子没死他很快就能见到它,担忧的则是待会儿他们去的地方肯定是一个蛇窝,要是二傻子里三层外三层都被蛇包围着,他该怎么救它出来?

等他们到了目的地,江河才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所谓的遍地都是蛇,而是一处临湖而建的小木屋,屋外的平地开垦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菜地,晾衣绳上挂着男性的衣物和小女孩的裙子,门口则堆放着很多藤编的篮子和竹筐。

没看到二傻子,江河正奇怪时,见到屋旁的大树上猛地缩回去一条尾巴,不一会儿从树上跳下一个小女孩,只是江河看到她的样子有点心惊肉跳。

“干什么那副表情?没见过蛇蜕皮么?”女孩怒目圆睁,说话时脸上的透明皮肤一片片雪花似地往下掉。

江河头皮发麻,讪讪地说:“以前真没见过……”

女孩轻声冷笑:“以后你会经常见到的。”

不过江河没听清,他也不敢多问,只是问道:“二傻子呢?”

女孩指了指屋内,自己没有先进去的打算,江河硬着头皮迈步走进去,进门是一个简陋的客厅,家具手工痕迹都很重,长桌上有一个煤油灯和一筐蜡烛。右手边木门虚掩着,江河隐约觉得二傻子应该在里面。

“那是葛青的房间。”女孩突然出声道。

江河推开门走进去,一眼就见到了躺在床边地毯上的二傻子,它安静地闭着眼,肚子一起一伏,看起来是活的,只是睡得无比安稳。

“它太吵了,所以我就让它睡觉。”

江河抱起二傻子,问道:“它怎么才会醒呢?”

女孩起先面无表情,不知道怎么慢慢笑得有几分邪肆,缓缓说道:“想让它醒来?那你留下来呀。”

“你想要山神石么?我可以给你,但我现在还不想死,你可以等我死后拿走。”之所以他敢这么说,也是因为他笃定眼前这蛇妖不会真的立即杀死他,至于以后他死了她有没有能力拿走,就看黄衫愿不愿意了。

女孩轻蔑地笑:“我自然有办法得到山神石,不需要用这条蠢狗交换,现在我要和你交易的是你的一生。”

江河不解地问:“为什么?”

女孩看着他像是看着她最仇恨的东西,脸上虽然还在笑,却透露着无奈又悲哀的绝望之情。

“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陪了葛青那么久,他始终不会多看我一眼,捡回来一朵破花他当个宝贝睡觉都放在床头,我给花扔了他还那么难过。凭什么?凭什么你又有山神石又能被葛青喜欢?我知道你有爱人,但那又怎样呢?葛青有你就行了。”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让江河诧异不已,他难以置信地问:“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和……我和葛青都不算认识,这里到底住着几个人?之前出现在河边的那个人真的叫葛青吗?”

女孩不耐烦地说:“你是白痴还是我吐词不清?我说了那么多次葛青,你听不明白吗?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总之葛青回来后你要告诉他,是你自己愿意留下来陪他的。”

她说完就出了小木屋,江河抱着二傻子跟过去,刚到门口却见以那小青蛇为首有密密麻麻的蛇已经守在了门口——请君入瓮,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看着江河愁眉苦脸,那小青蛇嘻嘻笑着说:“葛青终于要生小蛇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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