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燃烧

来人正是杨震。杨震接到陛下之命,便迅速带人去了顾家搜人。顾母突然见一众侍卫闯入家中逼问公主和顾心何在,又听顾父全身发颤说他们下午已回宫去了,方知今日同顾心来的不是什么莹儿,而是当朝的兴和公主,知道心儿闯了天大的祸事,登时昏倒过去。顾父知心儿祸事败露,也早已五识俱丧。杨震见此,便让人拘着二人,在附近挨家搜寻,过了好一阵,皆未有发现。杨震亦越发心慌,因此时天色已晚,安宁尚未回宫,定是遇到了危险。正焦急之际,听得有民众举报,便赶忙问询。那人说当地有几个市井混混总做些霸民欺市的事,不知是不是被他们拐了去,还说了他们总出现落脚的几个地方。其实那人并未见过画中失踪的人,只是长期受过那几人的盘剥欺负,又见他们无恶不作无人管治,若借此能让军兵收拾了,也是好事。杨震听闻不管其它,按着那人说的地方迅速搜索,见那附近一偏僻废弃的楼宇竟有光亮,便带人冲了进去,没想到踹门而入后,正看着一人揪着身下一女子不放,再定睛一看,那女子正是安宁,立即冲上前去,又怕众人打斗中误伤公主,遂命人只可活捉。

杨震说完一跃而至安宁面前,顿时锁住压在她身前的人,那人用手肘攻击身后,被杨震躲过,杨震顺势将他腿脚绊住,用力摔倒在地,立刻有禁卫上来将那为首之人绑了,其它一行六七人也均被制服。杨震制服歹人后,见安宁蜷在一旁,手脚被缚于早已倒在地上木蹬,衣角亦有撕破的痕迹,心碎不已,强忍着杀戮之心,立刻为安宁解绑,解了自己的披风覆在安宁身上,这时他才发现看上去镇定的她实则全身在细细颤抖,再不管其它,瞬间抱住安宁,轻身又颤抖地安慰道:

“别怕,安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安宁真的害怕了,若非杨震来得及时,自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那人在她身前时,她只想立刻死了,却连死都死不了。安宁感受到这个拥抱的安慰,她终于安全了。

“多谢你,杨震。”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杨震救了她。无论之前如何,安宁都要感谢杨震的救护之恩。安宁看着众禁卫已将一行流氓市井制服,知道现在绝不能害怕,也无需害怕了。她除了是安宁,还是一国公主,绝不能在军士面前这般难堪。

“扶我起来。”

杨震听到安宁在众人面前强自平静的声音,心疼不已,只想着快点送安宁回宫。他扶着安宁坐在凳子上,跪地道:

“臣救护来迟,罪该万死,臣请护送公主即刻回宫。”众军士一并跪请公主回宫,独留那几个歹人目瞪口呆,原想一个宫女怎会惊动如此多人来救,谁知她竟是公主,几人面若死灰,那个差点撞上安宁的无赖已吓的失禁,而为首那人知自己绑的不是公主的侍女而是公主本人时,大惊不已,只恨自己刚才失言,害了魏家。

“免礼,众位今日救护之恩,安宁记住了。”

“臣等本分。”众人起身后,杨震本想安排回宫事宜,只见安宁起身,走至刚才那个禽兽面前默然说道:

“你是刑部总事魏书什么人?”

“安宁公主竟也知道刑部之事,着实有些见识!可不还是被我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吗!哈哈哈——”此人正是魏书幼弟,平时仗着魏书的淫威,领着一众市井混混独霸一方,魏书便是其屏障。近日他方知魏家意欲着手培养宫中的势力,安插培育自己人以探听各路消息,必要时能为自家所用,因此看到有侍女出宫,便打了这个主意。没想到撞上了正主,只恨自己冒失,害了哥哥全家。他深知刑部的手段,且自己必死无疑,不想受审讯逼问的折磨,便已无所畏惧,只想速速求死,遂有意激怒面前的人。

禁卫营上下均对公主敬畏有加,方才解救公主时,已恨不得直接将人杀了,只是统领有令活捉,不得动手。押着此人的禁卫听他竟敢出言亵渎公主,立刻拔刀欲将他砍了,却见安宁抬手制止:

“留他一命,去查他和朝中魏姓大臣的关系,重点查魏书家,让他把魏家勾结宫人,培养宫中势力的事情给吐干净了,再千刀万剐不迟。”

“是。”

杨震应后,让禁卫们押着罪人下去,随后护着安宁离开。安宁走了几步,看到地上依旧闪烁的鞭子,停了脚步。杨震记得安宁小时在校场练过鞭,又看那鞭子的质地和手柄上隐约可见的宁字,知是安宁之物,遂捡起双手呈予安宁。安宁本想接过,可脑中瞬间闪现刚刚那鄙恶的魔鬼拿着它在手中把玩,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的场景,又浑身抖了起来。她怕自己站立不住,立刻扶住杨震伸出的手臂,静了好一会儿,方如刚才般正色道:

“烧了。”

杨震感受到安宁扶他时的颤抖,心里的恨意又生了一格,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更恨那几个罪人,恨挟公主出宫归家的顾心,他要亲手杀了那些伤害安宁的人,即使将他们碎尸万段,也难解心中之恨。

“是!”

一行人刚走出楼宇,只见一人疯狂从院门跑来,众人立即上前拦住,才看清是挟公主出宫的顾心。顾心手中握着些绿色布条,双眼充血,不知哪来的力气冲破几人的阻拦,奔向人群中间,大喊“安宁!”,正要停步于安宁面前,却被杨震一脚踹倒,又被众人押着。

安宁听到顾心喊她的名字,看到顾心手里拿着自己被撕碎的衣角疯狂奔来时,已经双眼泛红,见他被压倒在地,大喊:

“别伤他!——放开他!”

众人刚松开手,顾心便蹭地起身冲上前去,紧紧抱住安宁。众人皆惊,杨震更是怒不可遏,正欲将此狂徒拽离摔成两截,却见安宁亦紧紧抱着他,竟瞬间哭了出来,起初只是低声呜咽,泪如雨下,后来却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虽是一国公主,却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子,经历这般黑暗曲折,任她再镇定坚强,亦不可能不恐惧悲泣。众人听到公主哭声,皆跪地低首,伤痛不已,杨震听着更是心如刀割,只能任她将心底的恐惧都泄出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顾心感受着安宁极度的恐惧、委屈和悲伤,已心痛到窒息。他于集市各处搜索不得,又跑回原先的街巷,却看见那里竟有安宁身上衣服的布料,心下大骇,知定是刚才的混混趁自己不在将安宁掳了去,四下看顾,又发现了不远处的布料,就这样追着,直跑到天黑,亦未寻见安宁。他知道那些人在引他去错误的方向,但他只能顺着这唯一的线索走,终于逮住了一个帮他们布置线索的人,得知安宁被关的地方离他南辕北辙,又立马折返,一路狂奔,路上未见一辆车马,直到经过集市时,方看那车夫仍守在那里,便将身上的银两都给了他,顾自架着车奔来,待快到废弃的楼宇时,见门外已有排列整齐的火光,知道已有人来救,却不知安宁是否受伤,又快马加鞭,终于赶到安宁身前。看着在自己怀里悲泣的安宁,顾心恨不得杀了自己。都是因为他,安宁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安宁的哭声渐止,众人还沉在悲愤之中,却被一人的奸笑声打破:

“哈哈哈哈——我说呢——本以为安宁公主何等的高贵,原来竟和禁卫勾连在一起了,还没见过你们尊贵的公主跪在地上亲吻侍卫的香艳景吧,哈哈哈哈——哦对了,公主想是一厢情愿,人家都躲开了,您还非得上前去亲个什么劲呢!”

众人初见顾卫冲上前去抱住公主,已是大骇,只因伤感于公主的悲泣,故而忽略了顾心的存在,现又听那歹人在胡言乱语,一边气愤于罪人狂悖,一边亦恨顾心此举污了公主名誉。顾心听得此言,全身颤抖,欲立刻冲上去前去,却被安宁拉住,还未转身,就听得刀落之声,再见那人已瘫倒在地,满身是血。

安宁见此,只淡淡地对杨震说:

“他只是想求速死罢了,你何苦让他这般容易。”

“凡有亵渎公主名誉者,立斩!”

“是!”众人知杨震此语既是应答公主,也是对在场所有人的警告,皆跪地应是。

杨震见安宁能忽略了众人在顾心面前痛哭,便知安宁对他的不同,后又听那恶人之言,怒上心头,立刻手起刀落,斩了这个本该死一万次的畜生。杨震的怒是对那禽兽,亦是对顾心的,若不是安宁在侧,他定会将这个背主之徒也立刻斩了。见众人应是时,独那顾心仍立于安宁身旁,更是怒火丛生,再压不住:

“来人,将罪人顾心押回宫中,待陛下处置。”

左右听令,立刻押着顾心,正要拿着锁链缚其手脚,只听公主道:

“顾心无罪,放了他。”

“顾心私挟公主出宫,陷公主于险境,污损公主名誉,罪不容诛,怎可谓无罪!臣依律行事,请公主勿要阻拦。”杨震绝不能让这等背主之人再立于安宁身边,即使让他因此厉声反驳安宁,他也要押顾心回宫受审。

“顾卫奉我之命出宫随行,何来私挟;他再三劝我回宫,是我弃了他自己走入巷内被掳,他竭力追寻,何来陷我于险境;我喜欢一个爱我敬我知我懂我的人,何来毁誉。至于真正陷我于险境,污我之名的罪人,已被统领斩杀了。”

“顾心违背禁卫营数条律令,他的父母已承认其子私挟公主归家,皆认罪伏法,请公主勿再——”

杨震见安宁为给顾心脱罪,全然不顾自身名誉,已知今日若不将顾心处置,日后禁卫营上下又如何会严守律令,又如何会敬畏公主。因此不顾安宁之言,坚决反驳,却被安宁的厉声责问打断:

“你们去了顾家?!!你将他们如何了?!!”

“臣奉陛下之命查搜顾家,现已将顾氏二人收押,待回宫后一并处置。”

顾心听到认罪伏法之言,以为父母已死,全然站立不住,嘭地瘫跪于地上,面若死灰,神思全无,后知是收押待罪,尚恢复了些魂魄,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以何罪名收押顾家父母,速将他们放了!!!”

“顾氏二人放任其子挟公主归家,以至公主遇险,臣遂将其收押回宫,恕臣不能从公主之命。”杨震并不退让,对于任何让安宁遭受今日之苦的人,杨震都不能放过。

“我已说过,是我命顾心随行,顾家父母连我是谁都不知,何来放任!杨统领不如将我锁住押回去!”

“臣不敢,请公主即刻回宫!”

“请公主即刻回宫!”众人皆随统领跪地齐声道。

“杨统领今日是非要治了顾家父母的罪?”安宁默然走至杨震身前,冷言相问。

“臣按律行事,还请公主——”

杨震还未说完,只听“嗖”地一声,身旁一道光亮,佩剑已被安宁抽离,再抬首一看,安宁竟将剑锋一横,对准她自己的脖颈。杨震失声大喊“安宁!”蹭地起身夺剑,却见她双手一侧,颈间已然出现一道血痕。他直直定在原地,再不敢向前一步。

“今日得杨统领和诸位军士救护,我方得脱险,诸位之恩,安宁谢过。今日之祸,皆我一人引起,与顾心无关,更与顾家父母无关,请杨统领速将顾家二老放回家中休养,若他们出了任何事,我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公主!——公主万勿自伤!去,放人,让禁卫全部撤离顾家,快!”

安宁见那人已速速退走,骑马传令,终于将架在颈间的剑拿了下来,却再也握不住,直直扔到了地上。众人听着刀剑落地的声音,心中皆是一震。

“回宫。”这两个字竟比刀剑之声更冰冷。

“是。”杨震哑言应道,眼睛看着剑刃上遗留的血痕,竟觉得自己的心尖亦在滴血。

安宁回身走至凝望她的顾心身前,将其扶起,轻声道:

“生辰过完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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