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订婚

众宫人在兴和宫外候着时,未听到屋内有争吵声,本已稍稍心安,后来却见陛下踉跄而出,皆吓得半死,待圣驾离开,便都进了屋内看顾,生怕公主再有所失,可公主既未赶他们走,也未有半分话语,只是直直地呆坐着,一动不动,就这样坐了两个时辰,天已将黑,乳娘见状,害怕得跪在地上哭求公主若有心事便都说出来,千万别走了以前的路,众宫人也皆跪伏于地,心上紧绷,不敢丝毫松懈。又过一时,只听公主淡淡地让他们起来,进了些晚膳,便自休息去了,第二天亦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公主依旧按例在书房读书,众人见状,心下也终于安定了。

陛下最近每日晚间都去慧安殿,直至晨起便去上朝。这日陛下进了些晚膳,又按例去了慧安殿,杨震等人亦按例在殿外守候。陛下进去不多时,便朗声让杨震入内。杨震顿了顿,整了整衣物,方开门进去。杨震记得当时陛下和安宁说过慧安殿是为安宁生母所建,万不敢擅自行走以扰了主母神明,遂只在进门处施礼道:

“请陛下吩咐。”

“你进来吧。”

“是。”杨震起身,循着陛下的声音低首入内,见陛下正坐于一脚垫上,面前是一副年轻女子的画像,他便于内室门口俯身下拜。

“你过来,见过安宁的母亲。”杨震心口一震,他始终记得父亲在牢狱内和他说的那些话,记得父亲的愧疚,记得父亲说陛下与主母情义之深重,而今陛下竟能让自己进入慧安殿祭拜主母,不禁眼角湿润。

“是。”杨震趋步至前,于案桌前取了三炷香燃着,起身正礼叩拜,将祭香插在香炉上,又起身行叩拜礼,拜了九拜,方言道:

“臣杨震拜见主母。”

“慧儿,这是我给宁儿选的夫婿,让他来见过你。他是杨复的独子,你看他有没有杨复当年的固执模样?他自小便陪着宁儿读书,长大后也多次救护宁儿,你放心,他一定会帮我们好好护着宁儿的,这样你在那边也不用担心我没有照顾好女儿了。”

杨震听言,脑中空白,陛下真的不顾安宁的心意赐婚吗?正想着如何劝阻,便听陛下对他言道:

“好了,你起身坐吧。”说着,也拿了副脚垫让他坐于身边。

“臣不敢。”

“坐吧,朕和你聊会天,别拘着了。”

“是。”杨震将垫子移至陛下的下首边,跪坐于上,低首沉思,想着如何劝阻陛下。

“朕前几日同宁儿说了你们的婚事,她愿意,还说想尽早订下来。”战紘缓缓地说,语气轻松,就像已经忘记了安宁所说愿意后面的几个字一样。

“安宁愿意?可——”杨震大惊,安宁真的愿意嫁给他,这是真的吗?可她自从在军营中被自己劝阻,不再将他当做哥哥之后,便也对自己日渐疏离,因顾心父母及顾心被流放之事亦恨了他,又如何会愿意嫁给他呢。杨震情急之下,亦忘记在陛下面前避安宁的名讳,直直说了出来。

“可什么,朕还会骗你?”

“臣不敢,臣失仪,请陛下降罪。”杨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俯首请罪。

“别动不动就降罪,朕是和自己的女婿说婚事,不是在军营里审讯,快起来吧。”

“是,可是,陛下,公主真的愿意吗?”

“怎么,你是怀疑朕,还是怀疑你自己。”

“臣万万不敢。”

“或是你不愿意了?”

“臣愿意!”

“你起来坐吧。”

“是。”杨震虽然坐下了,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你不必怀疑,也不用如此紧张,安宁说若你愿意,便尽早定下。朕已让礼部挑了个好日子,下个月初六,便为你们举行婚仪。订得匆忙,还未和你母亲说明,待明日你母亲若身体方便,朕便让人接进宫来,让皇后和你母亲说些婚仪上具体的事情。过几日见礼时你去祭拜你父亲,告予他知吧。”

“是。”杨震只在想着安宁说同意婚事,还要尽早定下,安宁真的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吗?

“杨震,朕想跟你说说心里的话。朕的女婿不是好当的,尤其是宁儿的夫婿。众子女中,朕最偏爱的便是宁儿,她又是朕的长女,成为她的夫婿,你在朝中会面对很多,迎合也好,奉承也好,攻击也好,诬陷也好,你还年轻,虽然在军中磨炼了很久,可朝堂上鱼龙混杂,那里比军营要复杂得多,但朕相信你杨家的忠诚,相信你杨震的德性,你明白我说的吗?”

“臣明白,臣誓死忠诚于陛下,忠诚于公主,绝无二心。”杨震正色拜下,郑重应道。

“快起来。朕还有些话,也想和你说说。”

杨震被战紘扶起,听战紘所言又要拱手,被战紘止了,只好恭敬坐定。

“朕从安宁小时候,便一直由着她的性子,难免让她有些放任不拘,你比他年长几岁,若她有胡闹的时候,你多让着些她,千万别让她再伤着自己。”

杨震听着陛下的恳切之言,感动于心,亦未再施礼,也只是恳切应道: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让公主自伤,臣定会护公主周全。”

“你也知道,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安宁与朕一直冷着,朕不怪她,是朕以前逼她太紧,逼着她把自己裹了起来。朕希望你能融化了她的那层壳,即使她不再与她爹爹交心,至少能有你陪着她,听她说说知心话。”

“陛下,公主只是一时——”

“你不用为此忧虑,朕的女儿朕知道,她怪朕,但朕不怨她怪朕,只要她好,朕怎样都行。”

“朕希望你们能早日生几个孩子,享受承欢膝下的生活,能一直陪伴着彼此。”

“臣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负陛下,不负公主!”

翌日,陛下在早朝上当众宣布了兴和公主将于六月初六大婚,升杨震为兵部尚书,封为驸马,原禁卫副统领齐年擢升为统领,杨震之父杨复追封忠武将军,并着礼部立即筹办大婚各项事宜。杨母在杨府接了旨,方知陛下竟将安宁公主赐婚予杨震,虽连连惶恐,仍喜不自胜,感激涕零,被接入皇后宫中时一直哽咽谢恩,激动痛哭,被皇后劝了好久方止。自兴和公主的婚事宣布后,皇宫里喜气洋溢,皇后每日忙着督促礼部准备各式礼仪所需,亲自核对典礼流程,内务府则将陛下于公主及笄后便着令休憩的公主府竣工图呈予陛下亲审,陛下将其交由杨震亲自督办,若有不适宜处则责令付生立即修缮,朝中诸臣皆纷纷上表庆贺兴和公主大婚,内宫诸人也皆在为兴和公主备礼。杨府上下亦忙着为驸马准备各式彩礼,杨母虽身体不好,但也撑着为杨震张罗大婚之事。兴和宫的宫人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公主乳娘每日要确定的事情数不胜数,虽然累到头晕目眩,却也乐在其中,宫里的所有人都在为兴和公主的喜事高兴,就连宫外的百姓得知兴和公主即将大婚,都也纷纷庆祝起来,大家都知道兴和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女,其婚仪一定盛况空前,都准备在六月初六一睹公主驸马的风采。但这场婚礼的主角,兴和公主,却像平常一样,每日在书房看书,隔几日去陛下宫中问安,去东宫陪如儿。如儿哭诉长姐成婚之后不能常来看他,安宁则安慰他说会让陛下准他每月出宫去自己的府上玩,这才劝住。除此之外,安宁公主就像这场婚礼的局外人,甚至不是旁观者,因为她从不理睬诸人为她婚事准备的任何事项,礼部前来问,她一盖推给乳娘,若乳娘决定不了的,就请皇后裁决。众人都打趣说公主乐得清闲,却不知她对婚事本身都全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杨震接了战紘督办公主府之命,方知当时随陛下微服巡视的庭院竟就是自己和公主的新家,这才仔细看顾各处,觉此府已修缮的极尽完美,只不知公主是否还有什么需求,遂呈报战紘,欲将竣工图呈予公主,若公主满意即可。战紘便着近身内侍去兴和宫传喻,让公主想想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提起,众人本以为公主会依旧推给皇后,却未想到此时公主说有三项要事,需请陛下成全,否则便不成此婚。公主此言一出,唬得内侍和众宫人一震,兴和公主大婚是兴国的大事,众官员和大兴的百姓皆知,若公主此时因事悔婚,那可要出大乱子。内侍战战兢兢地听着公主所述,听毕方才心安,原来公主是为杨府和身边人谋封赏:

其一,封杨母为一品诰命夫人,令杨震所领薪俸与公主齐同;

其二,公主府改为杨府;

其三,将李司仪从宫外接回,封司衣局掌事,主管此次婚仪衣制,此后便在宫中养老。公主乳娘年事已高,厚赏其家,待公主出嫁后回家养老,每月依旧领取宫中俸禄,升乳娘之女诗儿为兴和宫掌室宫女,随同公主出嫁杨府。

公主乳娘此前将其二女儿接入宫中侍奉公主,安宁病危时,也多由诗儿近身照顾,乳娘年龄已大,安宁不想其再为自己担惊受累,故擢升了诗儿,想让她安心休养。李司仪自小跟着慧主,后慧主去逝便在宫中照看安宁,一直皆未有家室。她对安宁有养育之恩,因此她当时被赶出宫去,安宁心中一直有愧,不想她在宫外孤苦一生,亦不能再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拘着,便记得她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为自己作嫁衣,遂定要让她完成心愿,她的才华又足以胜任司衣局掌事一职,以此职在宫中养老,亦不会被他人所欺。公主述此三项要求时,乳娘和诗儿皆在侧,听到公主如此恩赏,两人皆感动不已,乳娘知道这是最后几日侍奉公主,泪眼模糊,诗儿更是代母拜了好久,后才被安宁止了。众人原以为以公主此前对杨统领的漠然,对这婚事也许并不满意,没想到她竟为杨家谋了那么大的封赏,且将公主府改名为杨府,也是给了杨家至高的荣耀,因历代公主出嫁,皆是臣从君,府邸定是公主之名,然安宁公主竟欲将府邸改为杨府,即是屈尊降贵,尊崇杨家之举。由此兴和宫上下对杨驸马皆另眼相待,断不敢轻视。

内侍挟公主之命回陛下书房时,陛下已和杨震去了皇后宫中与杨母共宴,一是商讨婚礼事宜,二是按定例,大婚之前,双方父母必要见礼,且新人皆应在侧陪伴,陛下本已着人召安宁,但来人说公主仅日为婚礼事宜操劳,恰逢身子不适,不宜扰了见礼之事,遂特向陛下皇后和杨母请罪。战紘知安宁是对自己避而不见,心下不悦,却掩了心绪,只说着让太医好好看顾,叮嘱皇后多帮安宁操劳,皇后亦应声说是,杨母则起身让侍人代为问候公主,亦请公主以身体为重。杨震听说安宁因婚仪过劳,则暗暗自责不应将府邸竣工图再呈予她,又为她添了麻烦。其实那来人根本没见着公主,只是宫人回报后被公主拒了,乳娘只能自己胡编一通官话让来人回了这些,没想到却引出了众人这诸多心绪。侍人退后,皇后继续与杨母说些婚仪之事,战紘略略进些膳食,杨震则在忧心安宁,停了箸,只喝茶水。过了一刻,宫人禀报说内侍将公主对府邸的意见带了回来,请陛下定夺。其实那内侍本想待陛下宴请结束之后再行通报,但见杨家人在,且公主之请多是为杨家谋福,遂立即叫人禀报了去。战紘见杨震在侧,便叫内侍进来说话,若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则直接让杨震去办。那内侍施礼后将公主所说润色了些,一一报予陛下,谁知刚说了一项,杨母和杨震便皆慌忙起身,拜下请辞。

“臣妇只是一介普通妇人,未对朝廷,对大兴有任何增益,杨家已多受恩赐,家夫亦已受了陛下封谥,臣妇如何敢再受如此大的封赏,且震儿薪俸已远远足够上下开销,万不敢与公主并肩。臣妇请公主收回成命,请陛下,皇后娘娘勿要再赏了。”杨母战战兢兢说了一通,杨震亦言:

“家母所说正是杨震所想,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起身扶了杨母坐下,又让杨震也坐下,说这是家宴,万勿拘着。战紘则未说准,亦未说不准,只命内侍又说了第二项,谁知内侍说完,在座的四人均是一愣,片刻过后,杨母和杨震立即起身下拜,此次杨母已惊的说不出话,只听杨震郑重道:

“臣感念公主之恩,却万不敢遵公主之命为府邸易名,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责罚。”战紘若有所思,皇后此次亦未敢言。历朝历代均没有将公主府改为驸马家府的惯例,表面是改府邸名称,实际是驳了臣从君之道,乃欺皇室威仪之罪。

“公主还说了什么?”战紘淡淡地问道,让人辨不出话里的任何情绪。

内侍又将公主为李司仪和乳娘所谋一并说了,并最后润了公主的意思,说公主只请求陛下和皇后定要成全这三项,否则便是公主终身憾事,亦对不起杨家和兴和宫的旧人。战紘知道这必不是安宁之言,但那三个请求他倒是不敢增改。那日听安宁说只是愿意离开自己方才应了婚事,战紘本以为她对杨震也并不在意,没想到今日竟会提出为杨家谋名利,甚至不惜屈尊改易府邸之名,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女儿是与他疏离,却懂得为夫家谋福。一荣俱荣,安宁本就是大兴公主,若能让杨家有脸面,她总不会失去什么,反而能更好地与杨母相处,亦增了杨震与她的感情,也能体现皇室对杨家的看重,施恩于杨家,总是利大于弊。战紘想到此处,亦未顾及什么礼制,对内侍言道:

“去告诉安宁,说朕知道她对杨家和旧人的情义,她的请求朕准了,让她好好休养身子,勿再为婚仪的事劳累到,让宫人们也都仔细照顾着。”

还未等内侍应答,杨震便拜倒正色言道:

“陛下对杨家恩赏过重,家母和臣绝不敢受,求陛下收回成命。”

杨母亦拜倒请辞,又被陛下止了,皇后见此亦起身将二人扶起,二人才将将坐定。

“你们勿要过虑,这也是安宁的一点心意,朕定要准的。府邸之事,朕会和礼部说这是公主的意思,也是朕的意思,他们不会多说什么,你们也勿要担心。”皇后见陛下恩准,亦安慰杨母道:“安宁自小便经常去杨府,定是将你们早都看做家人长辈,都是一家人,便不分什么你的我的,这是安宁孝敬你的心意,你便好生应着,勿要忧虑。”

“只是杨家已深受皇恩,不敢再——”

“安宁的心意已定,朕也准了,你们勿要再辞。”战紘打断了杨母,定声言道。杨母与杨震见陛下如此,亦不敢再辞,又只是郑重谢恩,方才起身,四人进了些饮食,说了些客气话。宴请结束后,战紘又命杨震和杨母去杨复灵前祭拜,准杨震这几日休沐以备典礼事宜。杨家谢恩后便退了,待诸事已毕回到杨府也是晚间。杨震命厨房做了些粥食小菜,和母亲一处吃了。杨母命侍候的人都退下,独自跟儿子说话。

“震儿,今日去看你父亲,又想起了你父亲在时的往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

杨震见母亲感怀,心中原有的愧意再行生起,于是放下碗筷,在其母面前下拜请罪:

“儿子不孝,少时狂狷害得父亲性命,亦让母亲疾病缠身,都是儿子的错。”

杨母未料自己只是一时感慨,却又引得儿子的心病,遂立刻扶起震儿安慰道:

“娘说了多次,你也总是未听到心里,你父亲去世是杨家人的命,不是你能改变的,勿要总想着这事,若你父亲知你如此,也不会安心。听话震儿,快起来。”

杨震亦不想因自己再惹得母亲优思不悦,遂也速速起身,未再说话,只是埋头食粥。杨母见儿子如此,亦不再提以前,只言如今的喜事:

“震儿,以前看你拒着我的意思不成家立室,娘确实难受,不过娘万没有想到再过几日我儿就要和安宁公主成婚,娘真心替你高兴。”

“让母亲担忧了,是儿子不孝。”

“我儿至孝,万勿再责备自己了。不过震儿,今日之事,娘怎么反而心里发慌起来。公主是我和你父亲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娘本为你能娶得公主开心,也为你父亲得到追封,你迁了官而高兴。公主的心意娘知道,但今日公主所请实是有违礼制,陛下怎会如此就答应了?为娘如何能受得住那一品诰命?还有改府邸的事,朝中诸臣会如何看我杨家,如何看你?”

“母亲说得是,儿子也觉封赏过重,不敢领受。母亲勿忧,陛下虽已答应,但礼部实施起来还需时日,儿子已想好,明日便入宫去探望公主,请她务必收回成命,陛下也必然会听公主的意思。”

“好,你说得对,明日必要请公主收回成命,恩赏过隆,对杨家绝不是好事。”

“是,母亲勿再为此忧虑。”

“震儿,公主的心意,娘明白,你也必定明白。娘知道你从小便和公主情谊深厚,与公主成婚后,你定好好待公主,你们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早日得育子女,平平安安地,娘和你父亲也就都安心了。”

“母亲放心,儿子必会与公主好好过日子。母亲近日为着儿子的婚事也操劳得辛苦,万要注意身体。”

母子二人又闲话了些婚仪之事,便各自休息了,第二日一早,杨震便起身去新房督办,见府邸牌匾仍写着是公主府三字,心下稍安,又和里间负责装饰的宫人确定些事宜,便去了宫里,想与安宁商定昨日之事。宫门守卫见是杨统领,皆施礼恭喜,杨震进宫一路,得到的恭贺已是数不清,至兴和宫,更是被宫人殷勤地引入明堂,报知公主去了东宫看望太子,让驸马稍歇,他们这就去东宫禀报。杨震一听,便止了宫人,说勿要扰了公主与太子殿下,他在此等候公主回来便是。宫人们之前知晓公主对杨家甚好,均未敢轻慢这位准驸马,一行人一会上茶,一会上点心瓜果,也只见驸马端坐于明堂,并未有丝毫随意之相,心里又对驸马添了一份敬重。没过一会,只见公主乳娘来拜见,杨震亦起身还礼,乳娘方在下首方坐了。

“将军来此,可是有要事找公主。若有急事,奴婢这就着人去东宫通传。”杨震迁了兵部尚书,但仍有军衔,此时尚未大婚,乳娘从权,遂未敢先称驸马,只先称了官阶以示敬意。

“阿姆勿要麻烦,臣未有要事,只是有关公主府邸之事想和公主商议,并不急在此时,待公主回宫再述不迟。”

“太子殿下最近知公主要大婚,亦是怕以后难有机会相见,每次公主离开,都抱住不放。公主早劝过说成家以后,虽自己不回宫,但可让太子出宫去府中玩,太子本来欣喜,但却仍是不舍。前两天公主去陪,直到晚间哄着殿下睡了方归。将军若是这样干等着,可是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杨震一听心里亦不知如何是好,他既不想扰了公主和太子,又想尽快和公主说了府邸易名之事,思来想去,只好让乳娘待公主回来时通报一二,明日再来面见。

“那就烦请阿姆待公主回时报知臣有事找公主商议,臣明日再来拜见就是。”乳娘一听,亦起身施礼回到:

“奴婢僭越,想和将军说一事。”

“阿姆有何事,尽管吩咐杨震。”杨震知公主和乳娘一直亲近,自己自小对她也十分敬重。

“奴婢是公主母家家婢,将军有所不知,其实按慧主母家风俗,男女成婚的前几日,双方均不能见面,以求新婚当日顺利吉祥,不过兴国却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奴婢人老了,心里也总有些守旧,想着公主和将军若能顺着这习俗,也万不会有什么错处。将军刚刚说有府邸之事,若不涉密,可否让奴婢代为通传,再着得力的人出宫回了将军,既可全此习俗,又不耽误将军准备大婚事宜。但若是重要的密事,奴婢断不敢误,必今日通报于公主,只等将军明日亲与公主商议。”

杨震本对婚仪的规矩一盖不知,只是最近听母亲和礼部之人说起,方知道婚礼仪式十分繁杂,规矩禁忌甚多,需得时时注意,今日听安宁乳娘说此,方才知道这不同地方的风俗也有所差异,但因是安宁母亲家的风俗,必然也要遵从。方急急告罪:

“杨震今日方知有此习俗,尚好阿姆相告,险些坏了规矩。杨震所求并无密事,只是请阿姆必要即使报予公主,杨震敬待回应。”

“将军请讲,奴婢今日必得通报。”

“昨日陛下亦准了公主为杨家之请,但恩赏过重,于礼制有违,家母和杨震均惶恐不安,想请公主收回成命。家母说知晓公主的心意,但请求公主万勿如此。此事虽不是密事,但极为重要,还请阿姆务必代为通传。”

“将军是说公主那三个条件吧,将军勿忧,公主宽仁,只是想为杨家尽自己的一份心意。那所求中还有为奴婢养老的事,奴婢也是求了公主好久,说恩赏太过,但公主也只是坚持。既然陛下已准,便是合了礼制,将军和老夫人也勿再多想。此事奴婢必然禀报,但依公主的性子,必不会再改,还请将军勿以此为念。”

杨震听毕,心里亦不知所措,因着礼仪又不可与公主见面,但一想确如阿姆所言,即使与公主见面,又如何能劝阻得了。

“无论如何,还请阿姆代为通报,务必将杨震与家母的恳求告于公主。”

“将军放心,奴婢记住了。”

杨震只施礼退了,心下忧虑,想着再去找陛下,请其收回成命。谁知陛下今日朝事甚多,大臣们轮番奏事,战紘见杨震一直候着,只想他有要事,便召了问询,结果一听,立即驳了所请,让他安心备礼,勿要再提此事,便又召其他臣子处理政事。杨震见状也只能退回,在家中等待公主回应。安宁果然又是晚间方归,乳娘报了杨震之事,安宁听了,也只是淡淡说就按阿姆所应回了即可。第二日乳娘便着人去杨府,也只说了些请将军和老夫人勿忧的客套话。杨震见状知事情已定,更改不了,便也只是安慰母亲,心里想着以后自己必要谨言慎行,勿为杨家和公主招揽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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