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

赏春宴过后没几天,林县令就亲自来了村里。里正叔虽然有老爷子根陆岑川打过招呼,还是招待得措手不及。

毕竟在这里,县令已经是顶了天的大官了。

卫满仓匆匆来寻,陆岑川应了一声便带着阿越往卫家去。

阿越自个儿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她俩平日不甚忙碌时都是依着阿越的步调走。但到底年纪还小,走起来虽然已经力求平稳,却还是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和摇摆,特别是快步行进,不自觉的就晃悠得厉害。

小孩子嘛,这摇摇晃晃的模样陆岑川觉得可爱透顶,阿越可一点儿也不觉得,绷着自己的小脸儿一脸懊恼。

陆岑川要笑死了,但县令在等着就不好怠慢,便夹起阿越大步往前走去。

小家伙儿在自己走得轻飘和都会走了还被姨姨抱着走之间抉择了一下,搂住了陆岑川的脖子。

等两人到了卫家,林县令已经详细的听里正说了他们的计划,并且给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林县令思来想去,觉得套种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思路,这尝试虽然是陆岑川误打误撞,但其实成功的几率比她自己说的要高很多。

就算这回不能成功,下回,也是有可能的。

而这就需要里正选出来的试种的这些老把式,不仅要好好侍弄庄稼,还要详细的把套种的进程以及里面出现的各种状况记录下来。哪怕这次真的失败了,其中就算有一丝希望,便可以上报朝廷,召集更多农事上的行家来进行改进。

交代完这些,林县令又提出要亲自去里正选好的人家田里看一看,除了确认他们的本事,多少有些敲打的意思。里正点头应诺,这事儿他也只是在心中拟定了名单,还没有宣布,林县令这一来倒是给他省事儿了。

几人便从里正家出来直接往地上去,走在村中不甚平整的土路上,两边都是齐整的麦苗田地,林县令不由与陆岑川感慨到,

“夏家丫头,你看这些田地,光看着就叫人欢喜!”

这些浓盛的绿意,再过些日子,就会变成能够养家活口的粮食,是上天赐予辛劳农人最好的回报,也是一方太平,百姓安乐,最最基础的保障。

陆岑川顺着他感慨望去,一块块纯人工开垦出来的田地,挨挨挤挤的。青树村不大,又靠山,一共绵延不过几里,实在没有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能让大型农业机械并排狂奔的千顷良田来的有震撼力。

但这些小小的农田,茁壮的庄稼,倾注了不知多少农人的心血与汗水,陆岑川却有了无比清晰又深刻的体会。点头附和到,

“种的时候要是能轻省些,就更叫人欢喜了。”

这大实话说的,林县令哈哈大笑,陪同的里正父子也是失笑摇头,一片孩子心性,可谁说这不也是他们心中的期盼呢?

没等多久,里正选中的两户人家,并李宝柱跟杨梁,便一同到了林县令面前,听说县令来了,杨桥便也顺道来拜见。

这些农户们见到林县令,不止是拘谨,几乎每个人都在哆嗦。连一向镇定的李宝柱跟杨梁都有些忐忑,只是看着自家的弟弟妹妹都没事儿人是的,还坦然的抱着阿越站在县令下手相互聊天,就也渐渐平复了心绪。

想想也是,老实巴交的当了一辈子的农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侍弄庄稼,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里正,忽然县令大人亲身垂问,说要验验看他们农活是不是真的干得好,没吓软了脚已经算是不错。

林县令对这反应司空见惯,询问了他们历年来的收成之外,又细细的观察众人回话神色,很满意里正挑人的人品。最后恩威并施的说了一番话,又有里正在一旁描补,叫他们不要担心亏本,一切俱系在自己的身上,只要好好儿听话侍弄庄稼即可。

林县令跟里正两人一红一白唱得全乎,众人几乎是忙不迭的就应了,连点儿条件都没有讲。

不过李宝柱跟杨梁都表示这事他们是自愿跟陆岑川学的,所以就算亏了也不用里正负担。另外两户中有一家姓孙的胆子大些,心思也活,听说是能增加产量的新种法,二话没说答应下来之外,还表示里正能给他们家这个机会,他们也不会叫里正吃亏,无论盈亏都他自家担着。另一家怯懦些,吭哧了半天,也没敢像孙家那样表示自负盈亏,只束手应了,就不再说话。

把这些全都安排好,林县令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临走又跟陆岑川确认了一遍她铺子的状况,殷殷交代她可千万别忘了请自家女儿。陆岑川快被这傻爹逗乐了,认真应下,与里正和杨桥一直把县令送到村口。

等他们折回村里,村人都炸锅了。

套种的事情县令亲自发话不准外传,自然没人敢多张扬。但这显然不能阻挡村人们对八卦的热情,就算县令交代的大事不能乱说,那陆岑川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站在县令旁边,还一副跟县令特别熟悉的模样,这总能说了吧?

里正:“……”

这……夏收之后他们全都要听陆岑川差遣,也算是套种的事儿啊,自然也不能说嘛。

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村人的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宋老爷子看完了村人上蹿下跳,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来,

“咱们跟林县令都是老相识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然后翩然而去,回家喝茶了。

众村人:“!!!”她一个小傻子怎么就能跟县令成了老相识啊?!

村人们看着陆岑川的眼神,立马就更加奇怪了。

宋老爷子这卖队友的技能真是点得叫陆岑川无语,但村人对她奇怪的目光也不是第一天,陆岑川别扭了两天也就习惯。

城里的铺子进入了最后的整理阶段,陆岑川仔仔细细的查看过几遍,又跟王家商议她预备在铺子里卖的各种吃食,除了王小喊已经学会的那些,各种豆制品将是铺子的主力军。

其中豆浆豆脑首当其冲,甜咸两样口味都准备上;天气又暖和起来,就在卤味之上再加小菜,凉拌的腐竹豆腐丝,既可以单点又可以夹饼;卤面受季节影响到不大,但凉皮之外也又添凉面丰富品类。

王小喊一边用心努力的学习,一边问陆岑川,

“从清早就开始买卖倒也可以。”

如今有了固定的铺面,摆摊收摊各种准备的时间省了不少,自然可以营业更长时间。

“可是你豆脑什么时候送进城来?多加的那些东西又怎么送?全靠李大哥一个人?”

陆岑川闻言,正在给浇汁儿勾芡的手一卡壳,原本这些事,她是想一股脑丢给宁子的……

叹了口气,铺子开起来之后,不管东西是谁送,也不能就真用腿送,这可再不是当初两板豆腐的问题了,买车这事儿此时也该好好想想。

在马和牛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反正哪个陆岑川也不会驾,都得现学,起步的难度都是一样的,关键就在于其他性能的对比。

杨桥想都没想就建议到,

“牛车啊。”

“为什么?”

“不送货还能下地拉犁,而且……”

杨桥看她好像都忘了,提醒到,

“牛车走的更平缓些,你还得送豆腐吧?”也能少碎一点啊。

陆岑川“……”

按照陆岑川原来的计划,食材怎么运进城,铺子上一天贩售的食物品种怎么分配,这些东西此时都应该由宁子开始上手,甚至原本她还想顺道试营业一阵子。

宁子一走,她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步调,只好又在心里骂了一遍贾氏。这时杨桥忽然又问,

“你那铺子叫个什么名字?我听大哥说你还没做匾额?”

陆岑川:“……”

这到是真的给忘了。

杨路以为陆岑川心里有准谱,宋老爷子来时她铺子都整得差不多了,更以为是定好了,像王家这样的小摊贩,又哪有个名字的?是以也没人提醒她,这会儿实打实的噎了一下,才到,

“……常在坊。”

杨桥哪儿还能看不出来,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叫她给忘了,挑着眉毛嘲笑到,

“你这一定是现想的吧!?”

“才不是嘞!”陆岑川嘴硬到。

最后陆岑川还是买了架牛车回来。

无他,牛比马可真是便宜太多了。

崭新的牛车自然又引来村人无数的议论,陆岑川充耳不闻。李宝柱多少会些驾车的把式,便跟他商量,至少在自己学会驾车之前,不光是豆腐,往城里送食材这事以后也是得先麻烦他。

待李宝柱应了,陆岑川便先在车斗里铺了层草垫,又绑了粗麻绳编的网兜,才把装豆脑的大罐子固定在上面,试图多少为毫无减震设施的木头车做一点儿缓冲。

李宝柱也知道这些东西娇嫩,一路上多加小心,才保证了几板豆腐的安然无恙。但豆腐脑试了几次都不行,也不知是不是陆岑川太过贪心,非得弄一大罐一下子运过去的缘故。

一时间食材的运送就有些麻烦,但巧了,为了减震发愁的不止陆岑川一个人。

宋老爷子烧的瓷砖已经顺利的出了第一窑,那瓷胎轻而薄,真的就是瓷片儿,硬生生体现了一把柳师傅绝妙的拉坯手艺。但老爷子好像还挺满意的,要送出村去给其他人看看。

这一送出事儿了,豆脑牛车运不出去完好的,这些薄薄的瓷片,牛车也是运一车碎一半。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看起来简直平安极了,能平安到下辈子。

宋老爷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上面出差错,气得吹胡子瞪眼,进城送东西的那个小厮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他从来是伺候老爷子起居的,什么时候跟过运货,哪儿能考虑得周全呢?杨桥看着不忍,就把这两个难祖难孙拉在一起,叫陆岑川自己平复一下顺便开解开解老爷子。

陆岑川翻了杨桥老大一个白眼儿,得了秀才郎打躬作揖的讨好,就着老爷子的话头骂起那不会办事儿的小厮来。

杨桥:“……”

小厮:“……”

噼里啪啦的骂了好大一阵,老爷子才算是把这口火气散了一些,接过陆岑川递的茶水喝了一口,觉得有些不对,哼哼到,

“你怎么看着不太着急?”

她那吃食运不出去,铺子里的生意都能少一大截,怎么却看着比我这试作品运不出去的还淡定?

“哦。”

陆岑川缓缓到,

“直接把豆浆拉去店里,叫王小喊自己煮了点豆脑就是咯。”

点个豆脑,多大点儿事儿!

宋老爷子:“!!!”合着你都有解决的办法了?!

宋老爷子狠呛了一口,差点儿想把茶碗扣陆岑川脑袋上,自己又生了好半天闷气,才问到,

“那我这怎么办啊?”

说是小厮不懂事,但能跟在老爷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脑子能差到哪里去?所谓的考虑不周没做好防护,只是没预料到路上能那么坎坷,瓷片又过分的禁不起折腾,做的防护并不到位罢了。关键的问题除了牛车本身没有防震之外,还在于村里进城这段路实在不好走。

陆岑川递给老爷子第三杯茶,慢慢说到,

“三个选择,一修路,二改车,三换地方,您选哪个?”

宋老爷子垂目略一思索,

“你想让我选哪个?”

“当然是修路了。”

陆岑川想也没想就答到。

“为何?”

“想要富,先修路,少……”

陆岑川顺口摇头晃脑的摆着口号,说到这里却忽然想到,这时代一家里孩子的多少,是直接代表家中福祉的,多子多孙才能多福多寿,让人少生孩子简直就是出口诅咒。顿时消音,哼哼了两声,才继续到,

“多种树!”

老爷子挑眉看她,

“你嗯嗯什么?”

“……嗯……”

陆岑川又嗯了一声,急中生智改词儿到,

“少传闲话,多种树!”

宋老爷子:“……”竟然讽刺自己好打听消息!?

这还能忍!?

老爷子拂袖而去,临走还不忘卷了陆岑川带来的点心,回屋一个人继续生气。

那小厮见他们竟然不欢而散,哭哭啼啼的跟了上去,老爷子却没再骂他,只叫他给自己端水泡茶,然后站外面别叫自己碍眼。

一般这样就是没事儿了,小厮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仔细看顾起来。

杨桥这才坐下,点心都被老爷子卷走了,只好跟陆岑川干喝茶,问到,

“怎么说出修路?”

陆岑川也不遮掩,答得颇为爽快,

“我需要路啊。”

不改进牛车做减震,豆腐脑虽然是可以进城再点,但要是能修修路,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驾车,降低一点对技术的要求方便她以后上手,或者单纯路上能走快一点,也是很好啊。

对这样堂而皇之的想要搭顺风车,满怀私心撺掇老爷子的行为,陆岑川丝毫不觉得惭愧,理直气壮的要命。看杨桥一脸无语,以为他没有领会,还接着往下解释了一句,

“你知道,宋老爷子……是个有钱人啊!”

杨桥:“……”

不过无论是修路还是改车,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宋老爷子也不想换地方,毕竟瓷砖试做刚刚开始,当然是离着能出点子的人越近越好,具体怎么办法,还得等老爷子再仔细琢磨琢磨。

而在他没个定论的时候,陆岑川的吃食铺子经过几个月的修整准备,大面儿上看着并没什么问题,就说要开张了。

铺子的名字最终还是用了陆岑川顺嘴说的常在坊,杨路跟老爷子都觉得这名字寓意不错,念起来也上口,由杨路支使手下人帮她做了这匾额,赶在铺子试营业之前挂在了门面上。

试营业这个说法叫杨路跟宋老爷子都有点奇怪,宋老爷子对此表现得颇为直白,

“开业就开业,这怎么试法儿?”

“卖的不好你还就立地关张了?”

这话单对陆岑川说就没什么,她既能给个答复,又不忌讳这些。

但当着王家母子说的,王小喊立马就不乐意了。

这老头儿怎么回事?哪有在新开买卖的当口提关张的?

不是故意唱衰,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王小喊眼睛一瞪,宋老爷子立马把自己的问题扔在一边,准备先逗逗这个小男娃。陆岑川翻了个白眼儿把两边都按住,才回答到,

“就是个幌子,熟悉下流程,调整些细节。万一有什么疏漏,也好打着这幌子赶紧补上。”说完冲若有所思的宋老爷子又补充,

“要是真亏的厉害,就地关张也无不可。”

还继续干嘛?赶紧关了改啊!

宋老爷子一听,觉得这托词找的不错,就对这试营业不再多说什么。唯有王小喊要给陆岑川这口无遮拦的混不吝气死了,但又从来说不过她,只得瞪着眼睛在一旁生闷气。

因是试营业,最初开张的几日都悄无声息的。

陆岑川从装车送货到端出成品送给进店的食客,一步都不敢掉以轻心的盯了好几天,虽然没有什么挤破头的人潮,但生意着实不错。新加的几样吃食很受欢迎,其间各项运转也没有问题,便放下心中担忧,觉得试营业这个幌子可以撤掉了。

这才特意定了极好的日子当做正式开业,又给林县令并林舒茗下帖子,请他们来尝一尝店里的吃食。

宋老爷子说什么得亲自写才显得郑重,坑得陆岑川废了不知多少笔墨,最后还是叫杨桥写好了硬照着往上抄,才堪堪挑出了字迹工整没有错漏的,给送了过去。

林家父女当日果然登门道贺,祝她开业大吉。林县令虽然只是做普通人打扮,但对几样吃食都赞口不绝,很是捧场。

又有许管事以裕丰楼名义送来贺礼,引来了平日里绝不会注意这街边小店的食客们的好奇。更不用说杨路跟宋老爷子命手下人帮衬炒热场面,常在坊一时间座无虚设,沸反盈天。

陆岑川家里店里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丝毫也不知道,在她这样的忙碌之下,有辆华盖富丽的马车驶进村里,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掀开车帘走下车来,敲开了席家的大门。

除开这架富丽的过分的马车,那穿着体面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和这乡村野地毫不相衬的挺拔气质。男人还带了若干仆从随行,连仆从身上的打扮都很光鲜,亦乘车一辆,十分有序听话。

下车之后,他们从车厢里接连的抬出好几个漆木箱子来,一一摆在了席家门口。

席家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登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中年男人也不挑剔他们失礼怠慢,好像早知会是如此,在席家人不明所以的迷惑之中,指使仆从们把那些箱子陆续抬进了席家,又把大门一关,留下无数看热闹的村民交头接耳,猜测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不多时这中年男人从席家出来,他并没有把那些箱子再带出来,有脑子活络的便明白那是送给席家的礼物了。

一直关注着席家的村人们纷纷震惊了,不知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竟有人送了这么多东西上门,终是有好事的,上前向这中年男人打听起来。

丰厚的礼物和大张旗鼓的排场,席家想遮都遮不住,加上那中年男人也并不想遮掩,是以稍微打听过的都知道了这一出所为何事。

也是巧了,杨桥为了府试临近到府城备考去了,陆岑川又忙,消息最为灵通的宋老爷子,百无聊赖之中就说回城里跟小外孙和外孙女儿玩两天。在这中年人大箱大箱的礼物和来意震惊了村人的时候,李宝柱他们都还各自在地里家里忙活着,对这事毫无所觉。

而陆岑川刚刚进村,就被贾氏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陆岑川真是不太想理贾氏,但看着她喜上眉梢的谄媚,心下微微一动,等着看她要说什么。

“夏姑娘,你这可是撞了大运,要苦尽甘来了哟!”

陆岑川:“?”

撞了大运?我可没撞叫做大运的人。

陆岑川不明所以,保持着脸上礼貌的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丘婶子这话我听不懂。”什么大运?又什么苦尽甘来?

“哎哟~!你看看我这,一高兴说话都没个章程!”

她拧着声音,故作和善的继续向陆岑川道喜,

“原来席三曾托了同袍照应阿越,如今那人找上门来,说要把阿越带去京城抚养呢!”

陆岑川:“???”

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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