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莽昆仑

第100章莽昆仑

洞玄化应声天入口处,星歌倒背双手,前倨后恭地领着一众仙娥飞来,架子气端了个十足,就要闯出此天去。那几个守卫一瞧这架势,心说这哪里拦得住啊?遂只能硬着头皮把长枪一横,一面赶紧飞剑传书通知远在仙界另一端的南极大帝。

“上神恕罪,帝君有令,无他准许,不得出。”守卫赔笑着解释了一句,恭敬地像个朝堂上阿谀奉承的天族小官:“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上神体谅。”

“噢,所以她们出得去,本上神就出不去?这什么道理啊?我可是上神诶!”

星歌瞪起一双杏色的眸子,那些守卫还真是逮着仙拦,看仙下菜,春华秋实过去一点事都没有,偏偏她过去的时候就被拦下了。

守卫哭丧着脸,半晌才嗫嚅道:“那个,帝君尊上他……他说,此令,只针对上神,不予旁仙。”

“切。”

星歌狠狠地剜了那守卫一眼,心中不快,这一个个的,还真就拿起鸡毛当起令箭来了。可一瞧见那些小家伙面露难色,她身为上神,也不好逼迫过甚,只能心中郁闷地向着春华、秋实使了个眼色,抱怨了一声,便假模假样地转身离去。

那些守卫目送着星歌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大松了口气,却不知星歌约莫这回又要故技重施,化成个什么簪子之流,藏在某个神仙身上溜出去。

果不其然,飞至无仙处,星歌面上流露出一丝诡笑,摇身一变,化为一道青烟,飘飘忽忽地又绕了回去。在那些守卫恭送春华、秋实的应和声中,大摇大摆地落在了秋实的发间。

“你又要溜到哪里去?”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就在星歌的小伎俩快要得逞之时,身后滚滚雷霆骤然炸响,一个阴恻恻的话音突然从虚无中飘来。春华、秋实前脚刚踏出了洞玄化应声天,扯下几片云朵正要离去,乍一听闻身后之语,慌忙转身,看清来仙后,便应声下拜。

“恭迎帝君。”

霎时,四周仙娥守卫呼啦啦跪了一片。

星歌浑身蓦地一僵,可她还在秋实的发间杵着呢。呆滞了半晌,星歌索性就当没听见,装死。

“免礼。”

不出所料,南极大帝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幽幽地望着一众仙娥……准确说来,是幽幽地望着秋实的发间,周身雷霆密织成网,拦住了众仙娥的去路。

“帝君忽然到来,妙音宫有失远迎,还请帝君见谅。”

春华秋实对视了一眼,春华当先跨出,礼数周全地问道:“不知帝君此番前来,有何吩咐?”

南极大帝并不在意春华,反而始终意味深长地凝望着秋实,倒把那小仙瞅得坐立难安,心下更是茫然不解。自己这几日在妙音宫言行得体,凡间布泽秋收亦是尽心尽责,怎么就被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君给惦记上了呢?

良久,南极大帝终于出言打破了沉寂:“本君无甚吩咐,只是想请那位‘寄人篱上’的上神尽早现身,免得惹出了什么误会。”

寄人篱上?

春华秋实各自愣神,满心疑惑地左顾右盼,可入目所见如常,哪还有半分自家上神的踪迹,直到……

“喂!你是属哮天犬的嘛?怎么本上神到哪,你都能循着气味跟上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星歌再想装死也装不下去了。半空中飘来了一阵懊恼的抱怨,秋实只觉发间微动,一根不属于她的簪子忽然飘了出来,滴溜溜一转,当场大变活仙,现出了星歌的身形。

好烦啊……

星歌玉足跺地,心中则不甘以极。她这次还真不是去胡闹,只是想找芒种问个清楚罢了,可鉴于之前生出的那些事端,一旦给曜华逮着,铁定会被挡回去。

嘶~

在场众仙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是同一位帝君该说的话么?若是传到凌霄宫那里,即便是个上神,恐怕也会被玉帝下旨治罪吧……

众仙战战兢兢,谁都不敢抬头,以为即将遭逢一位的帝君的雷霆怒火。可曜华对星歌的无礼之言早就习以为常了,面上笑容不改:“上神还真是日理万机啊,这才刚回来几日,怎的又要离开本君的绫罗草木境了?究竟是本君的这片天不合上神的心意,还是上神……又好了伤疤忘了痛?”

星歌一愕,略有些心虚地内心挣扎一番。曜华说的其实有理,于此风口浪尖上,她的确不该出去抛头露面。可那段上古之战的过往她至今尚未通晓,这教她该如何补偿微祤姐姐?

是了,星歌这几日废寝忘食的寻觅古籍,无非便是为了窥得那段被刻意抹去的上古隐秘,并以此想出法子好好补偿一下她这位才认识不久的微祤医官。

这是星歌欠她的,若不偿还,星歌心中有愧,难得始终。

“哼,不去就不去!大不了本上神回宫瞧书去!”

星歌怄气的要命,可曜华拦着,她自然也溜不出去,遂只能赌气地扭头就走。她这既不行礼、也不告辞的行径,可着实让那些注重礼数的仙娥们捏了一把汗,看得实在胆战心惊。

不过好在曜华对此并不怎么在意,他收起了雷霆屏障,向星歌遥遥道:“上神稍安勿躁,约莫月余后,便是东华与西王母那一对老夫老妻的蟠桃宴,到那时,自然有你出去的时候。”

“什么?”

星歌双眸瞪大了,不敢置信地转身,可曜华早已在“恭送帝君”声中缓缓消失在了虚空中,她的耳畔,飘来一声细小的传音声:“小歌,按着旧例,蟠桃宴上仙界每重天、每方宫殿,皆须出一善乐者为诸方神仙来客献艺,普达天音。本君欲择你为‘洞玄化应声天’的献艺者,这几日且需好好习奏,可别辱没了你姐姐和本君的名声。”

“不去!”

星歌虽极易感情用事,可她不傻,蟠桃宴这众仙云集的盛会,还是少去为妙。她才懒得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们虚与委蛇。

“哦?这可不像你啊。”

空茫中的话语忽然带上了些许玩味:“本君认识的小歌,可是一逮住机会就会往外溜,想限住你,还颇废了本君一番功夫。你可是终于转性了?也好,倒省得本君再费心劳神照看你了。”

“喂!你怎么说得我像个累赘似的!”

出去的机会可不多,星歌虽心中不甘,但还是强硬地传声道:“自古蟠桃宴是非多,你身为帝君又不是不知。千年前,是碧霞元君偷蟠桃;上回,是那孙猴子大闹天宫……一个个的,反正都没好事!更何况……”

“小歌,你身为上神,势必会接到东华那家伙的拜帖,到时候,你不去也得去。”曜华据理相劝道:“那倒还不如同本君一同前去,本君自有办法帮你隐去分情轮回诀的异象。”

“真的吗?”

星歌疑惑地环顾四周,她并未找到曜华身在何处,但他却好像无处不在:“若能如此,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银河流转,遥出昆仑。应邀相访到仙家,忽上神宫宴月华。

每隔百年,时三月三,王母仙桃渐成。因其夺天地之造化,服之便可仙根稳固,应化通玄,诸方仙众皆以取得了蟠桃宴的拜帖为荣,并暗中攀比,将其视为大机缘,大造化。

按着蟠桃宴历来的规矩:下仙以下不得入会;上仙者,五仙分食一蟠桃;上神者,可自食一蟠桃;帝君者,可得二蟠桃;天尊者,则无忌矣。

星歌素来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可临行前在宫中被几个仙娥烦得头都大了以后,她终于还是将所有规矩如数背了下来。

不得闯入王母娘娘的寝宫,不得窃取蟠桃,见到帝君要行礼,这些规矩都还算正常的。更有甚者,不得非礼良家少男,不得当众行断袖或对食之事,这些离谱都出来了,甚至是……

“不得在昆仑作饮醴泉中浴足??”

谁会在喝的水里洗脚啊?这么缺德?

星歌起初看到这条令仙迷惑的规矩时就一头雾水,后来经仙娥解惑才知,原来,这是千年前刚刚定下的规矩,恰是那纨绔跋扈的碧霞元君干出的好事。

这丫头,仗着自己是太元玉女之徒,行事无忌,不仅在蟠桃会中窃取了蟠桃,还跑到了昆仑山巅的醴泉源头处浴足,而她的洗脚水便顺着瀑布和曲水流觞席一路流到了蟠桃宴上,还给几个鼻子异常灵敏的香炉神嗅出了异常。

也亏好发现的及时,否则,若是让在场哪个神仙真的饮了下去,怕不是整个仙界都要翻天了。

那年宴上,西王母得知此时事后气得脸都绿了,但碍于太元玉女的身份,也只好放了她一马。但这一回,倒是彻底把碧霞元君的“赫赫威名”给坐实了。

对于这些仙界的逸闻趣事,星歌权当故事话本来听,本应一笑置之。可她从未想到,这次蟠桃会盛况空前,以往传闻中的那些神仙,竟一个不落的全都到场了,而她,将会在其中遇到各类不同的神仙。其中一些带给她的也许是机缘,而另一部分……

孽障。

方入昆仑山门,异彩漫天,云榭叠楼层层凭山而上,直往九天中去。一朵宽千丈的金色莲花盛放于昆仑山巅,笼罩世下一切。而金莲上,本应是莲蓬处则凝化成石,屏风林立,案几交错,仙娥侍从往来其间,仙鹤高鸣袅袅,实乃一派“洞天福地”之相。

“哼,这家伙……”

星歌悻悻瞪着飘向天边的那团紫云,心中好好问候了一番曜华,“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这家伙也不知究竟有什么该死的要紧事,今日带星歌一路腾云驾雾来到昆仑山后,就当把她和小笛丢在了山门处,自行驾云离开了。而星歌为了不让神仙们看出她身具分情轮回诀,一身法力更是被封印得一滴不剩,连朵云都扯不下来,更莫说是飞了。

这该怎么办?难不成要让她一步步爬到昆仑山顶?

哦……要命。

星歌一望见那绵延了几万级的石阶,当场就打了退堂鼓。这漫无尽头的架势,怕是走到蟠桃会结束,她恐怕也到不了昆仑山巅。而小笛修为尚浅,驾云带她恐怕也力有不逮,留在此地更是帮不了什么忙。

星歌郁闷了好一阵,内心纠结一番,终于还是向小笛吩咐道:“小笛,要不你……先飞上去,然后……然后找个修为高一些的接引使、侍卫之流,下来接本上神如何?”

“是。”

小笛腾云而上。星歌在下方遥遥喊道:“喂!记得找个不认识本上神的神仙啊!要不然太……太!丢!人!了!”

“好!!!!”

小笛的话音在山间回荡,星歌颇为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过身去。身后,昆仑山山门巍然屹立于两峰之间,通体金光灿灿,雕梁画栋,上挂着一块玉石制成的巨匾,其字曰:“应许飞鸿莽昆仑”。

星歌观望了一阵,越看越觉得古怪。匾额、对联之类理应向外,哪有向里面挂的?

就在此时,星歌眼前金光一晃,闪花了眼。片刻后,待到眼前安然,她定睛望去,哪还有半分匾额的踪影?山门上,只余下白花花的一块石板。

啊?

星歌愣神,围着山门绕了一圈,正门那挂着的匾额倒是如常,那一行烫金的“昆仑虚”三字依旧安然立在那里,随着仙气而跳动,似乎在嘲笑着茫然无措的星歌。

应许飞鸿莽昆仑……

此句……有何深意?

星歌疑惑地摆了摆小脑袋,仰望上苍。那里,仙光流转,霓虹飞旋,繁荣盛景之中,来来往往仙客的流云尾迹,划出了几道墨色的痕。

“这位仙子有请了,本星观仙子生的有些面熟?我等可曾在何处见过?”

左等右等,星歌在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可就是等不来小笛。这不,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蹬着小腿,耳畔,飘来来一段熟悉的语句。

哦,群星啊,瞧瞧这熟悉的桥段,瞧瞧这熟悉的场景……早就不知在星华姐姐的回忆中上演过多少回了。这仙界的登徒子像韭菜般换了一茬又一茬,说辞都还是同一套,一点新意都没有。

星歌无奈,双眸向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回应道:“咳,这位道友哈,本神给你提个小建议。在随意勾搭仙娥之前,先好好看清了你勾搭的是谁!”

“呃……”

那“登徒子”一愕,失了声,半晌才讷讷地道:“这位仙子未免火气也忒大了些,本星不过是初入昆仑山迷了向,观仙子生的面善,才来问询一二罢了。若有冒犯,在下这便离去。”

说着,那“登徒子”倒还挺老实,也没干什么,真的做势欲离。

咦?不对啊,这和星华姐姐回忆中的那些桥段怎么有些不太一样?

星歌自己可没一丝一毫处理登徒子的经验,乍一生了变化,她倒是没辙了,遂转过身去,目光上移。她可要好好瞧瞧这不知天高地厚敢来勾搭她的小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荧……荧惑?”

星歌怎么也没想到,身前的那仙……不仅不是什么登徒子,反而是星华和星天最为得力的部下,星族长公主殿侍卫之首,天华宫谍探之长——荧惑。他的本体乃先天微尘所化的一颗赤色星辰,因其于夜色中闪烁不定而得名。先天六十四卦中“荧惑守心,帝有难”,说得正是他。

荧惑,星歌是知道的,只是他存在于星华的回忆中的形象始终是一身星辉战铠,威严警惕,尽职尽责,和其他侍卫部下每什么两样。可今日的荧惑褪去戎装,一袭轻便丹红短袍,腰束琉璃玉带,长剑伴身,冠上以将死星辰的残骸作点缀,整体气质出尘,爽利且干净。

难得啊……

星歌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啧啧称奇,看得差点就以为换了一个星,这还是从前那个杀伐果决的荧惑么?还别说,有点小俊,起码比星华回忆中那些登徒子看得顺眼多了。

他也是来参加蟠桃会的吗?今年可是轮到他了?

星华早些年被登徒子纠缠得烦了,各种宴会是能避则避。蟠桃宴算是仙界大宴,实在不好推脱,星华便让公主殿中的侍卫轮流代表她去往昆仑虚赴宴,每回必会捎上一颗无主星辰作为贺礼。

一来二去,仙界所有仙都知道了,这位传闻中的长公主特别喜欢送星星,而且还没什么用,留之无味、弃之可惜。东王公后山的库房里就堆了一大堆,全是星华送的,如何处置,可算是伤了那些侍从们的脑筋。

荧惑听到自己的名,停下脚步,火红色的瞳仁望来,止乎礼:“哦?看来我等的确是见过的,仙子既然知晓本星名讳,那想必也应该清楚本星的为人吧。”

“抱歉。”

星歌自知身份还不能暴露,即便身前是华姐姐最信任的亲信。她自己毕竟没有与荧惑相处过哪怕一回,但凡星华的回忆有点误差,难免会说错什么,生出事端。

“荧惑……呃,荧惑仙上怕是问错仙了,小女子也是刚刚来到此地,因曾受过伤,法力不济,正等着昆仑虚下来神仙接引呢。”

“是么?既如此,那……”

荧惑点了点头,面上却闪过一丝疑色,身前这仙娥怎么……容貌竟同长公主有七分相似?虽无长公主那般高贵的气质,但无论是这面容、这话音……实在是太像了。

可尚未等他出言询问,昆仑虚的山门上,忽然斜飞出了一道星光。

“荧惑呀,在勾搭哪个小仙娥啊?来,让本太子好生瞧瞧,说不定那些老神仙看在本太子和长姐的面上,就这么许配给你也是有可能的。”

这声音,他……他……

星歌彻底呆住了。

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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