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嘶声掀起了磅礴的音浪，就连万千丈的高空都受了影响，虚空液化，呈点滴入水的波纹荡漾开去。浓厚的雾霭瘴气被虫姥招来当作一杀招，又被它自己给吼散了大半，看来略显滑稽可笑。

李青莲一刻不停地紧盯着云霭深处，星歌则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掌到肘部的节段酸麻胀坠，连那不算很重的琉璃星穹剑都有些拿不稳了。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全力挥上几道剑波都是不小的负担。

“什么？！”

瘴气淡去大半，虫姥藏匿在其中的真身终于显现而出，李青莲放眼望去，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百丈虫首，千丈虫身。

体型与之一比，李青莲与星歌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虫妖吼得倒是大声，方才师妹两剑也算得上声势浩大，放眼略去，竟没能给它造成一丁点的创伤？李青莲不敢置信地又打量了好几轮，虫姥的外壳上依旧光净莹润，看不到哪怕一道利剑劈出的伤痕。

他的自信受到了些许的打击。

“师兄，不对！”

星歌疲累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所谓默契，即是她很快就能领会李青莲在想些什么：“且看那虫妖左边的足，是否少了十几条？”

足？

李青莲循声观去，但见虫姥那密密麻麻的百足连根断去了十几条，切口平整划一。断处还在向下滴落着黄绿色的恶心汁水。上神全力三剑，纵是虫姥也未能幸免，无非是将其“转嫁”了而已。

等类于守宫的断尾逃生。

“啊啊啊啊！气煞我也！喂！那个贱婢，本姥姥改主意了！”

断足之痛，还一回断个十几条，顿时疼得蜈蚣虫姥浑身发颤。

它疯狂扭曲摆动自己的身躯，触须鞭笞着虚空，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本姥姥不要那小花花的身子了，本姥姥要你的！放心～～～在你死之前，本姥姥会剁下小花花的□□，碾成肉羹给你灌下去！然后再割开你的肠子，熬成汤给小花花喝。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噫～惹～～～

虫妖凶暴恶虐的模样与它这番话算是般配极了，星歌与李青莲毫不怀疑它真的会说到做到。他们对视一眼，满脸嫌恶的表情，各自的面色都有些发白。

“想要我的身子，也要有命来拿！”

星歌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恶呕感，激起一腔孤豪愤勇。她重新提起了自己的剑，对着李青莲歉然一笑。

“对不住了，师兄，一起！”

“嗯，一起。”

两仙再次并肩而立，举剑指向天，合两股仙道正气为一。李青莲的剑阵在他们身边飞速旋转，割裂开的气流迸发出绵延不尽的尖啸。剑林，成剑雨，再成剑海——散落如江海林雨的剑光，在他们身边丈许余勾围出一片绝死之域。

毫无疑义，彼任何妄图踏入剑域的妖邪，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另一侧，虫妖自不能任他们放手施为，妖瞳里邪光一闪。

它能动用的手段其实并不多，全靠毒瘴、长鞭似的触须和坚硬的甲壳横行霸道——毒瘴对高位神仙作用不大，毒汁也被青莲剑阵挡下破了招，触须又不够长，至于甲壳……

虫姥可劲珍视着它那套“玉质靓壳”呢！它绝不容许自己的漂亮壳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一丁点的划痕！

天有罡风，不该飞上去近身，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星歌积蓄仙力挥剑，虫子姥妖似乎陷入了一个难题。星歌的上神修为虽假，若是再斩出几剑，它的漂亮壳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总得用来避祸的“巫足”剩下几十只，它更耗不起。

要是真给它养了足足几万年的虫壳子伤了，蜈蚣虫姥绝对会当场疯掉。

“喝！”

虫姥厉喝一声，长虫身子像个捕食前的蛇一般弓起，传来的金铁交鸣声是甲壳的碰撞，破开虚空的曳鸣声是触须的挥舞。口器里光华凝结具现，一团径达十多丈的光团从其腹中升起，像极了天上老龙或地上游龙的内丹。

成丹者，必有大造化。若虫姥非异族败类，恐怕有朝一日还真能修成一条毒蛟、毒龙之流的神兽，入阴司或天庭当值也不一定。

奈何其投身祖鲲一流，它也就注定成为星歌与李青莲的敌之一侧。

在凡间那些斩妖除魔的戏文本子里，蛇虫蛟龙类妖在山穷水尽之时多半会吞吐坚实的内丹，当作杀招。蜈蚣虫姥却认作这是最愚钝的行径——丹碎了，命不就没了？它会用另一种方式来趋利避害。

“内丹！”

李青莲眼尖，一眼瞅见那团极其扎眼的光团。他记得清楚，琅嬛福地的时候，南华师父曾教导过他们——对付修为高深的蛇虫类妖，只需耗其体力，逼其吞吐内丹御敌，再近身以全力破之便可。纵然内丹是为妖魔身上最坚硬之处，然“破之即死”是铁律，不失为一简便破局之法。

星歌显然与李青莲想到一块去了，她眼中神光大放，嘿嘿冷笑了两声：“哈，还以为那虫妖多么难对付，才斩了两三剑就不行了？师兄，走，碎它内丹去！”

“师妹，等等！不太对…”

李青莲话还没说完，星歌便自顾自地从高天俯冲直下，手中端着剑，以流星赶月之势往虫妖的口器那边而去。他愕然了阵，不禁为星歌的莽撞感到无奈。虫姥那么声势浩大的现身，实在不像断掉几条足就示弱的存在，那内丹…莫不是个诱饵？

难不成…就是在引他们下去，以避免在高空罡风迅烈之处开战？

在凡间历练许久，李青莲虽很少与妖物搏杀，多是与凡人为敌，经验之谈则远胜单纯的星歌。他很快就猜出了个大概，却不得不矮下云头，追随星歌而去。

…

你若问为何李青莲只是剑阵御敌而不主动出击，那便涉及仙界的等阶了：星歌是上神，虽是上神里最差那类，终归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李青莲是上仙，与星歌还差了一个“下神”的等阶，修为与仙气间都存在难以弥补的鸿沟。

以那虫姥偷袭抓过星歌这个上神，又有如此浩大的声势看来，少说也是个“下神”同等厉害的灵魔。李青莲全力以剑阵伤敌，也成不了多少伤，那还不如以一身之剑阵仙力相助星歌，护其周全。

这便是“守护”两字的含义。

…

说时迟，那时快。星歌响当当的一剑，伴着划开虚空的长鸣尖啸，声势浩大地俯冲直下。还没等欺至近前，她恰好抬头，与虫姥触须下的小眼对了个正着。

奸计得逞。

那是种…奸计得逞的眼神。

星歌一霎意识到不妙，可惜她势头正盛，已经来不及变招了。

虫姥在星歌剑尖还剩几丈之遥的时候，忽然闭口，又将那内丹似的事物又咽了回去，好像根本就没打算用吞吐内丹的方式来御敌。迎接星歌的，是它长鞭一般的触须——“坚”胜过铁石金甲，“韧”胜似仙兽皮革。

“铛啷啷！”

星歌只来得及改劈为挡，琉璃星穹剑就与长虫触须碰撞在一处，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震响。琉璃剑上的光辉一黯，继而闪烁个不停，颇有摇摇欲坠之势。

两者交手处，一道球状气浪往上下左右各方扩散开去，瘴气、云雾皆被硬生生推开，空出了一片澄澈透明的天幕。

地上，观战的土地仙与星雨抱头捂着耳朵，痛苦地弯下腰去。那巨响声震得他们头皮发麻，耳中至今嗡嗡作响。原本，瘴气浓郁到让他们看不清其中状况，这下好了，虫妖一吼，星歌再一震，万里高空一览无余。

“那是，上神……”

土地仙修为更深一些，最先缓过神来，耳穴当头依旧隆隆作响，只能尝试着与星雨对着口型交谈。

另一边，星雨捂着耳朵，指缝里已逐渐往外渗出了鲜血。土地仙一瞧宝贝女儿都这样了，也顾不得什么上神不上神，足下生风，一把将星雨揽入怀里，死命捂住她的耳朵。

微弱的仙光闪烁起，替星雨治疗耳窍的伤。其势如萤火比之皓月，却也是土地仙这种“小神”能做到的全部了。

…………

百里外，石漠荒原的尽头。

在那里，雨教掌控着一座边陲小城。其名虽不足挂齿，亦有过万人口。此时，长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往来，一派百废待兴的向荣欣相。

“轰隆隆隆～～～”

来自远方的“天音”，纵使横跨百里依旧不绝于耳。传到这里，长街上不会再有凡人因此耳窍出血，却各自从手头闲事中惊觉起，齐齐望向远方的天幕。

浓瘴被气浪荡到了对决所在地的边缘，在他们眼中，即是遥远的天际突然出现了一方浓雾缭绕的巨幕，向着小城这边急剧扩散而来。

“那是什么？” “好奇异的天象！”

众人议论纷纷。

“雨神显灵了！”

“瞧来不太对劲，那云怎的如此稠厚？”

“难不成……是甚无名天灾？”

“不会吧？”

随着巨幕的扩散，众人好奇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幕墙。殊不知，一场大灾变正在悄悄地降临这座无名小城。

真乃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

“唔呃……”

星歌在李青莲怀里，大口大口吐着混着血腥味的黏稠物。

事情的展开总是这般——星歌自以为是了，星歌冲了！星歌又送了！星歌败了，星歌重伤了。

自己怎么就是屡教不改呢？星歌没给吐血吐死，倒是自己怄气怄得头晕眼花。

须臾前，星歌与虫姥的长鞭碰撞在一处，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就在她打算旋身劈向虫姥的小眼时，背后忽觉疾风生势。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星歌就被惊现在她背后的另一只“长鞭”给重重一击，抽得飞了出去。

为…什么？

那一瞬，星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给挪了个位，一阵扭曲的剧痛席卷全身。她没有尖叫，剧烈疼痛时其实是喊不出来的，过后只剩下一种抓心挠肝的麻木感，烧灼着她的精神与意志。

她真傻，真的。

星歌单知道蜈蚣的内丹是其命根所在，却忘了蜈蚣妖还有触须那种可攻可守的“兵器”，而且，还是两条！

两条！！！

星歌满脸苦涩地在空中乘势飞翔，自己这仙究竟是怎个回事？事前没心没肺属她最厉害，事后反省倒也是最快，她多么想让这俩“天生禀赋”给匀上一匀，平均了才好。

“咔！”

在旁人不见之地，琉璃星穹剑，剑体又多上了一道裂纹。

“师妹！！”

李青莲来晚了。

那一击势头，李青莲甚至都没把握能安稳接下。他尽力抵着星歌倒飞出数十米，才堪堪稳住星歌的身子。这一瞧更是不得了，星歌背后的衣物早已化为了齑粉，不算光洁的项背上，一道猩红色的瘀痕斜在那里，在李青莲手下变得滚烫燃灼。

李青莲终于看到了，在这一方小小的脊背上，竟能摆下那么些纵横交错的新旧伤！无奈？焦急？对虫妖的仇恨？没了，都没了！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怜惜与深深的无力感。

原来，他的师妹…无论是哪个师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背负了太多太多。

李青莲抱着星歌，想飞回到高空的利地，然而不知何时，天空中又布下了浓厚的瘴气，里面似乎还混着酸汁的液滴，腐蚀着李青莲的剑阵发出“滋滋”声响，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又是一计，连环计。

李青莲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哎呀呀，本姥姥也没想到那贱婢会这么轻易就上当，原本的目标，可是你哟～小花花。”

虫姥得意忘形地扭动着自己的虫身，矫揉造作，试图摆出一个看起来妩媚的姿势。但它的凶恶样似乎和目的配合得不是很好。妩媚？谁会认为一条千丈蜈蚣“妩媚”？“凶残”还差不多。

抛出内丹引诱神仙下来，交手荡开毒瘴，暗地里反而让混有酸汁液滴的瘴气借势升入高空，阻挡飞上高天的路。

李青莲顿悟了。

其一，李青莲和星歌不得不与虫姥在低空交战；其二，毒瘴会借着气浪飘向更远的地方，届时每吞噬一个凡人，虫姥的魔灰便会恢复甚至增强一丝；其三，顺带抽了星歌一鞭子，解了断足之气。

分明是个一石三鸟之计。

另一边，虫姥看起来对自己的谋划很是满意，口器切切嚓嚓，由呓语到癫笑，从小至大，好像幽冥鬼蜮而来的笑面鬼，用厉笑撕扯着他们的神魄。

“少在那里得意忘形！”

星歌很快也明白过来，啐出一口血沫子，奋力从李青莲怀里挣脱开。只要真给她气到心火上头了，她星歌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在乾坤牌里与流苏打得那一架尚且历历在目，星歌尽一身仙力施出的花招，在真正灵宝天尊的元黄火焰面前不值一提。那一战，让她懂得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星歌的腿脚功夫不像星华那么圆满，打不出十八般武艺的招式，近身对付虫妖长鞭似的触须和坚硬的甲壳根本就没甚优势。可叹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知道要远离应战，可惜为时已晚。

不…为时不晚！

星歌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对上了李青莲的眼眸。在不会就此死去的前提下，她还有最后一招！一招早就被她遗忘在回忆角落里的“星族法门”。

在仙界待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是那个星族长公主的分身，总归算得上半个星族。

混天二十八星宿大阵！

星华爹爹为镇固鸿蒙宇宙之心，而设下的混天二十八星宿大阵！

群星普照所在，皆为大阵之下，莫非帝土。率土之滨，星辉荡漾之处，莫非王臣。

“师兄，不必管我，且尽量与虫妖周旋，争取些时机。”莽撞怕了的星歌将这个念头仔细在心中过了遍，明确了可行，才沉声对李青莲说道：“小妹的…一位密友，教会了我某个招式，或许能在当下觅得斡旋之机。”

“师妹……”

“请相信我！”

“为兄当然相信你！”李青莲未有丝毫的犹豫便回答道，他出声仅是对星歌的身子抱有担忧而已：“你身子的仙力早就见了底，再施展什么法门，真的不要紧？”

星歌好笑地摇了摇头，仰头望向天空。李青莲随她眼神望去，也只看到了一片浓重的瘴霭。

“那法门来自天上。”

“天上？天上的…哪里？仙界？三清天？”

“比仙界更遥远的地方……”

“凡人谓之：星空。”

…………

李青莲与虫妖拼杀在一处。

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剑阵倏而散、倏而聚、倏而隐、倏而现，绕着虫妖千丈的虫身上下飞腾，横砸竖劈。星星点点的银光寒芒闪耀在虫妖身躯各处，聚成了好几圈银环——困虫之环。

一如既往，李青莲对虫妖造不成多少实质性伤害。但剑阵可攻可守，聚是一股绳，散是满天星，用来缠斗那可再好不过了。

“呼！”

狂风在李青莲头顶仅有几丈处掠过，那是虫妖的触须。李青莲在两条长鞭与酸汁团雾中上下挪腾、左右翻飞，每一回躲闪都称“堪堪”两字，虫妖却总是摸不到李青莲的一根寒毛，这怎教它不气急败坏？

“啊啊啊……”

虫妖气得浑身发抖，拼命地抽打着它的触须，吐出酸雾酸汁腐蚀李青莲的剑。奈何刚腐蚀殆尽一把，李青莲接着又用仙力变幻出两把补入剑阵。

而且他也学精了，将少部分剑凝成几柄巨剑，专找虫妖甲壳的缝隙就是一通乱扎；多数剑则分裂出更多的小剑，绕着虫妖的躯体轮转，只要虫妖一露出那些密密麻麻的足，小剑们就一齐往上面招呼。

一柄小剑或许不算什么，但十柄百柄连根切，不出半刻功夫就能砍下虫姥的一只足。

“你个…虫豸！渣滓！蚊蝇！本姥姥真要生气了！”

虫妖被李青莲纠缠到分身乏术，气得脑袋都糊涂了。它原本就是个虫类妖邪，似乎也没资格贬低其他神仙为“虫豸”。

这边酣战之际，另一边，星歌仍在积蓄星光。

若想与群星的本源——混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相勾连，她就必须冲破浓瘴，冲破凡天，沐浴在星光下。

“疏烟浅月拂尘去，应自群星归处来！却叹相离难相守，此辰落处是明阳。”

又是这首诗，星歌诞生之初便定下，与生俱来的开场诗。作为星华的一部分，她也应当有自己的那部分诗法，独属于她星歌的“百星华月咒”。

后面，该接什么咒言呢？星歌思忖着，渐行那名曰“创造”之事。

那就……这么一句如何？

“山河，入梦。百星华月，此星……无乡。”

嗡……

古远威严的气息，若三清降世、佛祖临尘，笼覆乾坤广宇。石漠荒原，易卜界，乃至整个南二十七界群，亿万万生灵芥莽在同时感到了一丝心悸，各自抬头望向他们所处在的那片天空。

星空，一如既往，一直存在。也从未对星空下存在的他们出过甚影响。

直到今日……

“师兄！土地和小雨丫头！立！即！闪！开！”

星歌高亢的话音响彻了整个石漠荒原。

李青莲与虫姥同样感到了那股磅礴恢宏的气息，下意识地，李青莲察觉到了来自神魂中的莫名一颤。那是一种感觉，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即使与虫妖正对也不曾有过。

这丫头，究竟招来了什么？

震惊中，李青莲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立即双手掐诀合十。虫妖身上，所有的莲剑光华大作，死死扼住虫妖挣扎的身躯，让其不得挣脱。

“走啊！”

星歌对着天上地下的他们疯狂呐喊。

“走！”

困住虫妖后，李青莲纵身飞下，还在发愣的土地与星雨给他一边揽过一个，还有卢娘子的尸身。他们脚下的云朵迸发出一声长长尖尖的厉啸，转眼间已飞出去十里之外。

还不够……

星歌的双眼已被血红所盈满，苦苦支撑着。

几息后，李青莲一行已经飞出了百里之外。

够了……

星歌如释重负。

“轰隆隆！”

正在此时，虫妖冲出了李青莲的困阵，一双妖目里难得带上了几线慌乱。它紧张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到那个古老气息的源头。

这种情形，多半会认为星歌招来了什么古老的神仙，以虫姥的修为也惹不起的存在。例如南极长生大帝。

然而，天地间什么也没有。

“……嗯？”虫姥高度戒备地盯着孤零零的星歌，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星歌遥望着它，冷冷地笑了。

“臭虫，看上面。”

虫妖目光顿时凝住，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顷刻席卷它的全身。在它抬头的刹那，星歌张开怀抱，好像要将整片天空拥入怀中。

一道比仙界的凌霄天柱更为盛大的光柱，粗达千丈，从星歌周身骤起，直刺天穹。瘴气、酸雾、乃至凡间天幕的屏障，一触即溃，被硬生生震荡开去。

云雾消散，星空重现于天幕之上，二十八宿的虚影接连闪耀，直至星华为身的“星之一宿”。

一星之辉无以普照，无以胜过日光，那么漫天星辰当何如？星歌沐浴在灿烂的星光下，身子一转，竟拿那千丈粗的光柱也当成了“鞭子”，挥向了无主辰域。

都是玩鞭子的主，星歌这“鞭子”，可比虫姥的厉害多了。

光柱“长鞭”的尾部，触及了无主辰域里的一颗黯淡的将死星辰，在星歌心念的催动下，光柱的尾部散出了几道“爪钩”样的细柱，将那颗黯淡的星辰抓住，然后尽全力一拽。

下来了！

星歌凭借一己之力，拽下来了一颗真正的星辰！

星歌周身的光柱渐渐散去，而那颗星辰已坠入了凡间的屏障，投下巨大的阴影。足有数万丈之巨的石球刮擦搅动着天地之气，燃烧着天上的火焰。与之一比，虫姥千丈的虫躯实在捉襟见肘。

星歌受到星华记忆的启发，施了种星族最原始、也是最朴素的克敌之法。

砸！

星帝曾用在星河之战里的办法——召来九颗真正的星辰，砸向魔族大军，一击就灭杀了千万魔族。星华或许能借用混天二十八星宿大阵的虚影招来三颗，而星歌最弱，一颗已是极限。

但这也足够了。

在坠落的天空下，星歌悬浮在远方，面上捎带些不正常的潮红。眼底里的血红与疯狂，根本不像她，反而更像分情轮回诀悄无声息的“攫取”。

“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