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洞,在药王得道成仙入驻洞府之前,又名“谷神观”。
“谷”非稻谷,意为空虚;“神”非神明,乃变幻莫测。“谷神观”之名,源自上古无名仙者在此地驻留,观诸天之变幻,以奇技淫巧之机关术、风水术、神仙术,筑此洞府,以庇佑落难寒士。
当代药王——“孙圣”,讳“思邈”,得府之后,仍旧奉行宅子原主人“大庇天下寒士”的信则,承董奉之“杏林妙手”,传仲景之“六经伤寒”,立身以“大医精诚”,仙号为“妙应真人”。
入驻“十四天”万千年来,药王广修谷神观,使其四通八达——“四通”通向东西南北,各有一处别府位于山中;“八达”达以奇门遁甲,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
星歌在接引使女的搀扶下,刚入洞口,便进了片药香盈满的曲折迷宫。浓稠不见五指的迷雾时刻萦绕在她们的身旁,偶有机括运作的奇异声响从角落中传来,接引使女走走停停,似乎对这一片区域极为熟悉。
“这些是……”
“回上神,药王洞这些机括洞窟取自轩辕八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专收治轻伤、康复者;中偏吉门‘景门’,中偏凶门‘杜门’,各引向南方离火殿、东南侍从房,以取药遣侍方便之用。”
接引使女好似回答了万千遍同样的疑问,以统一的话术对答如流:“‘死惊伤’为三凶门,收治濒死、神离、中重伤的神明们。”
现在的星歌实在走不太动路,只能倚靠着使女,走走停停了一阵。也没用出多久,眼前的迷雾遍散开去,入目,又是一“洞中洞”。
“伤门。”
星歌念叨着头顶上不甚高处,那个牌匾的内容。此处“伤门”两字,笔意未有“药王洞”洞名那般缥缈仙灵,反而各处有棱有角。从右至左,仿佛被定死在了牌匾上,蕴有深沉且凝聚的力道。
“上神这边请。”
使女一言既过,眼前豁然开朗。
她们来到了某处山腹洞窟中。在仙术与奇门遁甲的精妙巧接下,宽广洞窟被分隔成了百十来个小隔间,不少都被一层不透明的仙障所覆盖,当中住着些受伤的神仙。
怎么这么多?
星歌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
“禀上神,近些时日来,异魔种族于六界各地肆虐,因清剿而受伤者日渐增多。”
使女不等星歌发问,便细心地解释道:“药王圣尊下令,药王洞小半都用于接纳伤病天兵,并不拘于奇门八门。有神位之伤仙,大多集中于‘伤门’此地。”
异魔种族?莫不是…自己放出去的翻天镜“灵魔”族?
伤仙的哀呻低吟,萦绕在星歌的耳畔。星歌抿起唇,她的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又愧疚了。
洞窟中,各色使女与侍从穿行其间,香炉烟气袅袅升起,还有各位神仙爷爷、神母仙女带来自家婢女、侍卫随侍左右。整个“伤门”里熙熙攘攘挤做一团,竟多了些凡间才有的“红尘气”。
这般热闹的场景,星歌也只在星华的记忆里见过。
不就是凡间医馆的样貌嘛!
“上神?” “是…天乐上神尊驾!”
一身黑煞烟气飘飘,星歌的到来不出所料,立即就引起了几波喧哗嘈杂。小神仙们跪地磕头,受伤且还醒着的神仙们则赶紧对着星歌颔首示意,以示不能起来见礼。
星歌从各色仙等的眼神里,更多读到了种“敬畏”与“嫌弃”——“敬”她是个上神;“畏”她如雷贯耳的大名;“嫌”她到处惹事,还总能被各路厉害神仙保下;“弃”她,不想与这位上天入地的主子扯上任何关系。
一词谓曰:“敬而远之”。
嘁!自己这上神,做得还真是失败……
星歌自嘲地笑了笑。
在冷暖目光中,她径直往前,靠着使女的病体看似弱不禁风,一吹就能倒下去。那边洞窟的尾端,自有话事者闻讯赶来。
…………
三罪得其一,欺瞒之罪。
来者是个温婉的女仙,一身药王洞内高阶弟子的装束,淡白梨面,白衣胜雪。轻盈柳腰处,翠白玉带盈盈一握,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般仙雅的姿调。她的手里提着个花篮,里边装着三两只丹丸瓷瓶,一盅药汤闷罐,遥遥便有药香飘来。
女子所过之处,仿佛出现了一个古怪的漩涡。无论何仙,哪怕知晓其罪仙身份,不欲扯上瓜葛的小神们,目光多少也被那个漩涡吸了去些许。“亲近”虽不算够,但也讨厌不起来。
真道是……
一如初见。
“微祤…姐姐?”
星歌乍一顿足,无语凝噎。
在翻天镜、桃园与玉皇贺宴之后,阴差阳错上又添误会,她原以为,自己与微祤间的关系应当到了“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星歌曾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回她们相见时情景,自己该怎样启口,怎样道歉,又该怎样去弥补。
现实如是,相逢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星歌不及搬出任何准备。心神之海里,只剩下一片无有的空白。
……
彼时会后,她就打算立即动身前往五色鸟族的暂居地——枫山,向微祤解释一切并且郑重道歉,却被曜华“给她一些时日”的一席话给阻却了。再想起此事时,星歌已经被“李青莲失踪”牵扯去了大半的心神,无暇再顾及微祤这边。
可究竟算来,在凡间待得再久,天上总共才过了五日?六日许?连玉帝小儿的庆贺会都还尚未结束。而微祤也才刚刚在青华帝君令下,暂免去其余一切职责与身份。
晚了,但还不算很晚。
近些日子里,除了带领族仙追猎翻天镜灵魔外,微祤每日还必须在另一位师父的药王洞里待上至少六个时辰,修身养性,救仙以思过。
虽然,她并无过错。
在旁仙看来,这就是青华帝君对小徒儿的保护。
西王母那边,对青华的处置不置可否。在西王母这类注重“颜面”、“名头”、“身份”的老神仙看来,褫夺“甚甚元君”的尊号,贬去给药王打下手、干粗活。反而要比真正来上几鞭/几道天雷更为解气!
谁管她的“五色天仙普济金鸾元君’名号是否虚职?谁管“暂免去五色鸟族代族长一职”有无实际意义?西王母的目的就是要杀鸡儆猴!
她要警告仙界的某些神,当然还有那只猴儿——敢打蟠桃的主意,敢动昆仑虚,就算有帝君一等的神仙保,也免不了丢身份、丢地位。
若是没有,那就只剩下“灭亡”一途。
……
“嗯,几日不见,上神言重了。”
微祤仅仅是微微一愣,遂向着星歌施施然一礼。在伤门里所有神仙的眼中,这就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每日,不知在仙界各处上演过多少回。
轻历凌霄殿一幕的神仙们,大多都以为微祤就是那位“偷桃救祖母,敢惹母老虎”的“初生牛犊”——勇气可嘉、其心可鉴、手段不齿。而星歌虽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新上神,却在凌霄盛会替“污蔑”自己的微祤说情担责,也算是仁至义尽。
反了,全都反了!
她这般态度,不对吧?
星歌错愕不及,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使女的胳膊,给小丫头彻底掴住不能行走,疑惑地扭回头问道:“上神?”
“嗯?有何不妥?”
微祤也投来疑问的目光,星歌与她对视,期冀于能在其中看到些藏匿着的愠怒。哪怕是深若渊海的仇恨、怨怼,也好过这般死寂的平静。
然而星歌什么也没看到。
甚至,就连凡间说书本子里,惯常描述眼神所用的“迷雾”、“阴翳”、“几分仇几分怨”,一切皆无!平静、温婉、柔和、慈悲,这些本该出现但又不该出现在微祤身上的气质,让星歌为之心惊肉跳。
不对!这不对!!
众目睽睽之下,星歌死死捂住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的抽疼。
她甚至宁肯微祤冲上前来骂自己,当场甩给自己一记耳光,也不愿待在这堪称“诡异”的氛围之中。那样,或许星歌心里还能略微好受些。
“上神,您怎么了?伤了?快!扶住她!”
又有几位药王洞里的侍从/使女赶来,微祤指麾着他们,有条不紊地搀扶着星歌往里处去。寻常,实在是太过寻常了!就恍若星歌与微祤从未见过面,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恩怨纠葛。星歌只是个来瞧病的病家,而微祤乃接诊的陌生医者。
仅此而已。
就此入了葫芦形的内侧洞窟,陈设更甚豪华,药香更添绸缪。绮罗华锻绕洞铺就,两侧各添一行药柜陈列,灵龟壳、仙芝草、玄黄精、鹿角霜,甚至有一粒星歌与微祤尽皆求而不得的蟠桃仁,各类星歌叫不出名儿的天地仙魔药材琳琅满目,不弗“药王”之名。
瞧见柜中那粒作展示用的古旧蟠桃仁,似已经不能再入药。纵使被两位使女一左一右架住,星歌还是强行停步,不愿前行。
她不问,心里就像堵着块巨石。
“微祤…姐姐,你,不恨么?”
未曾顾及侍从使女们古古怪怪的目光,星歌梗着脖颈,终于问出了那句。
走在最先领路的微祤足下一顿。最初的神色星歌瞧不见,待她回首来答话之际,已然换上了一副“笑吟吟”的音容相貌。
“怎么会呢?”
微祤柔和地笑着:“一切皆为误会。妾身怎会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仙?上神且放宽心,您伤了,疗伤才为首当要务。”
如是,欺瞒之罪成。
…………
三罪得其二,贪婪之罪。
时光静静淌过,几时三刻之后,星歌蜷卧于榻上。男侍皆从葫芦洞口屏退,她则在使女的相助下解开衣衫,香肩袒露,后背早已被鲜血浸透。
在天庭用以维持“体面”的幻术渐渐消失,星歌的后身全然成了块沟壑纵横的“地图”,旧痕新伤,皮开肉绽。金石所伤的死肉与虫妖之毒纠缠混合在一处,她整个身子都透着股“死”气——灰色的死寂。
药王作为在场唯一的男神仙,看到这幅景象出现在一位女子身上,也是紧紧皱起眉头。他一席青衣雅素,腰间挂着好几只葫芦,脑后悬浮一轮仙者光相,年约二十来万岁,一派白眉长冉的福神样貌。
“上神,您是何故受此重伤?可否告知老夫一二?”药王扯着胡须,沉声问道。
“往下界寻仙,不曾想凑巧碰见个翻天镜跑出来的灵魔虫妖,形似蜈蚣。本上神和青莲师兄与它大战一场,虽最终将其斩杀,却也没讨得好处,惭愧惭愧。”
星歌躺着,向着药王客气了几句,期间目光却一直凝在对面“温婉”的微祤身上,试图找到些许破绽。也不知究竟是她隐藏的太好,还是微祤仿佛真的已经“相逢一笑泯恩仇”,星歌一如往常,还是什么也没瞧见。
无异。
“嗯…上神身子的情形不甚妙,待老夫去离火殿取些止血好丹来!小祤儿,你且运功,助上神止住溢血,老夫去去就回。”
说罢,药王就从洞口飘了出去,使女们也紧跟其后。这下,葫芦洞里只剩微祤和星歌两仙。
药王这是…看出了些什么?
故意留给她们交心的时机?
星歌不自觉轻叹了一声,而微祤就像个没事儿仙似的上前来,抵住她后颈的血脉。源源不断的柔和仙气输布于星歌的周身,其感觉,竟恍若星华在飞天神台初见青华帝君时,初拂面,那股循声救苦之青光的“慈和”。
微祤姐姐她究竟是怎了?竟好像在这短短的天上几日里,就得了青华帝君的真传,悟了“太乙救苦天尊”的大道。难道说…她已经能像青华帝君那样,对世间的一切苦难不偏不倚,无怨无悔,持大爱以救世人么?
就算微祤在历经磨难之后,真如是,趋近那般“以德报怨”的境界,星歌也无法接受。
她的良心,会不安。
“微祤姐姐,我错了!”
无论微祤本仙如何作想,凭良心,星歌仍要挣扎着道歉。
“那粒蟠桃的确是我从西王母那里偷的,那时候,我…我只是听说微心族长性命垂危,而身为上神,入了蟠桃会竟然讨不来一粒蟠桃。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嗯,我知道。”
微祤在她身后温婉地点了点头,明明笑着,却好像不带任何表情。
“落得今天这个结果,我打心底里也不愿、不想。都怪小歌这笨脑袋,明明应该有更妥当的处置法子,我却没有顾及后果,我…我……”
星歌越说,话音就越是颤抖,直到最后,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泫然欲泣。
“好啦,上神…小歌,别哭啦!微祤姐姐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微祤拍拍她的脑袋,手中青光一闪,继而安慰似的笑道:“那时候,族群重担在身,鸾鹓族欺凌又甚,微祤被压得实在喘不过气来,自然偏执了些。现如今放下一切,在师父这里修身养性,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说来,微祤其实还要感谢上神造成的‘误会’——鸾桀那厮与鸾鹓族,听闻西王母问罪一事,归后立即解除了婚约,已经有阵子没见鸾桀那厮来枫山纠缠了。也算是…可喜可贺。”
微祤连番安慰的话语,终于让星歌心中的芥蒂变淡了些许。她…微祤姐姐她…难道真的愿意原谅自己??
星歌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行!就算如此,她还是打定主意,要替微祤做些什么!
正如诗言:“龌龊方自持,良心未容放!”
…………
轰隆隆!
九天雷霆起,振紫衣。
当星歌听闻那熟悉的霹雳,便知,曜华来了。
他来看她了!
一束电弧自药王洞外的高天劈彻而下,奇门遁甲的风水格局在一位帝君的面前简直形同虚设。曜华似不愿打搅葫芦洞外边养伤的神仙,方一现身,便是内洞里方。
眼前的一圈细碎的电弧归于寂静,紫衣仙者从中缓步迈出。按照天上的历法算,他们这也才刚分别了小几日,一切似乎没甚不同。而在凡间已待过月余的星歌,早将万般思念吞落入肚中,腐熟馥郁,愈发浓醇敦厚。
她曾以为,自己在挑明李青莲之事后,便能“拥抱这世间最宏大的欢欣”。可事实是,两仙再一回对面,星歌的真情实感只剩下了“恍若隔世”与“患得患失”这两词。
仙界与六界的形势,愈发容不得她的存在;补偿微祤一事还没着落,她的良心依旧不安;星华也快回来了,那时候,她…她也就不存在了;还有…还有……
真该死!
自己这该死的“优柔寡断”!受气的怨妇似的,像个什么样子?
星歌懊恼地动了动脑袋,她要主动!主动!正当她开口的时候,仅说了半句“曜华,我……”
于是曜华的瞳中闪烁过一道电光。
那当中,有暴雨倾盆、风雨交加。哀叹?哀其不幸?怒气?怒其不争?好像皆有,也好像都无。星歌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如此沉重的戾气,话语顷刻间梗在了喉里,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而曜华也暂时没再理她,绕过去,向着静默于她身后的微祤缓缓说了一词:“微祤?”
微祤呆立在原处,终于,她持不住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了南极长生大帝一个。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变多,狂乱的仙气充斥于星歌的百脉,撕扯着,惹得她惨叫出声。
“痛!!!!”
星歌疼得连吸冷气,心里却更是疼痛,她明明就在他眼前,为何…为何曜华不愿看自己一眼?为什么?
在寻常仙等看来,这或许很莫名其妙。但星歌方才经历一番“患得患失”,加之重伤疼痛在身,早已失去了凝神慎思的能力。何况,花神之言仍旧历历在目,若洪钟敲响于她的心底。
“若…帝君他要找得不是您,将来只怕是……你……罢了”
他要找谁?
不是我,会是谁?
星歌心乱如麻。
“听闻微心族长脱险,本君也甚是欣慰,这瓷瓶里有些上古疗伤用药,都是本君的存货。姑且收下给族长一用。”
曜华递给微祤一个光泽莹润的瓷瓶,表情里看不出喜怒:“你在凌霄殿里受得冤,本君已知晓,但为了你的祖母,大体是值了。本君虽不知怎样才算‘仁至义尽’,庇佑你五色鸟族已愈数十万余年,也差不去多少。这瓶药,就算是偿还你这些年给本君送药的‘惠’,从此之后,再无甚亏欠。你不欠本君,本君也不欠你族。”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干净利落,撇得干净。
不愧是他。
而且,曜华这么做,于情于理,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就像他在那日凌霄殿上,同星歌说得那样——从来都是微祤在一厢情愿、不守医德,他身为帝君,当然没有任何理由与义务去竭诚回应:一个原本与他关系不甚的女仙;一个与他身份不符的女仙。
六界到处在传,“南极长生大帝广纳嫔妃侍女,有过一段不检点的时日”,就连华姐姐也相信了。星歌虽不知其真假,但至少在微祤一事上,他拒绝得可谓是极其干脆。
微祤抽离开手,颤抖抖地接过瓷瓶,张了张口,也和星歌一样说不出话来。但与星歌不同,她没有患得患失,仅剩下一般“哀莫大于心死”的心烬死灰。
“曜华,祤姐姐……那是我的错……”
“够了!星歌…公孙华。本君在同她说话!”
就连对星歌,曜华的话音里同样不带着情感,一不小心还错念出了星歌的本名,就差把“闭嘴”两个字给径直说出来了。
“……”
星歌被某道无形的尖刺一扎,痛彻心扉。曜华从来没有过这个样子!此刻,他才真正是那位“太上忘情”的雷霆帝君,主刑罚,主劫运,主生死。
微祤与星歌,如今曜华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你!从这里出去!从今往后,永远不要再接近天乐上神!”曜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紫眸里的雷霆漩涡漆漆惊骇,警告的意味与威压甚至让微祤后退了半步。
“这丫头,本君与她的…与某位神仙有个约定,不得不护她周全。她因无知轻狂犯下的错,本君自会以一己之力承当。谁若是敢动她,本君绝不手软!”
曜华,他什么意思?
星歌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该欢愉庆幸,还是该神伤黯然。
他为何要对微祤姐姐说这番话?还有,什么叫做“不得不护她周全”?
不得不……
不得不…………
不得不………………
星歌品味着此词中的意味,不知不觉,已然痴呆。
恰于此时,药王取药归来。老神仙的身影出现在洞口的刹那,原本已经降至冰点的气氛瞬间归复往常,曜华立即挂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堪比戏子变脸。
“孙道友?”
“咦?孙某参见长生帝君!帝君驾临?可是来看望天乐道友的?”
“正是正是!唉,这丫头,真令本君不省心。她的伤……如何了?”
“上神身为女子,受这么重的伤,老夫也是生平仅见。难!”
“还请药王道友全力医治,若能痊愈,本君定有好礼相赠!对了,道德天尊与本君前些日子尝试炼制的忘忧萱草丹,效用仍只有原丹方的五成。杂鱼烂虾还好,四圣位那等灵魔,对抗魔灰侵蚀神智仍然收效胜微。”
曜华与药王你一言我一语,客气着称呼,交代着公务,而当中两女则被彻底晾在了一旁。
“蟠桃会上,本君赠了五粒给昆仑虚那位。手里尚留有几粒,还请孙兄都收下,也好帮着我等想些调方对策。”
说着,曜华又从袖口里摸出来只葫芦,比起给微祤的瓷瓶明显大了不少。葫芦表面还刻着些赤红的纹路,灵气煽动,似乎本身就是件法宝一类的仙器。
“帝君盛情,那孙某就却之不恭了。嗯……桂枝、芍药、郁金、合欢花、银贝母、萱草、仙柏仁、璨月露?不行啊!依老夫拙见,若无原丹方提及的绛珠仙果,将其更替为极品茯神恐怕也无济于事。对抗魔灰的这五成效果,还多半赖帝君与老君的炼丹要术高超。”药王打开葫芦盖,闻了闻,扯着胡子遗憾地说道。
“倒是…忘忧萱草丹原本保用以留神思且兼‘忘忧’之效用,依药香,约莫有七成吧!也算不易了!”
敢情曜华今日就是赠药、讨论方术来得?瞧她不过是顺道?
星歌呆滞着,心中往“牛角尖”里死命地钻。
“多谢药王兄提点!你怎么还在这里?”
南极帝君一扭头,毫不客气的话音顿时传遍了整个葫芦洞,雷声隆隆轰鸣。形如槁木的微祤被他喝得一抖,足下僵硬地挪开步子,一步一步,恍若走向深渊。
“小祤儿,你出去吧,老夫同帝君有要事相商。”
药王似乎并未察觉徒儿的异样,和蔼地吩咐着。星歌想阻止,奈何身子实难动弹,连微微抬起手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
直至最终,洞口处的微祤表情重归于“温婉”。回头来,她深深看了一眼南极长生大帝,似要将他的音容永远镌刻于心中。
“妾身微祤,谢帝君厚爱,谢帝君赐!药!”
如是,贪婪之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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