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夏始春余,和风煦日。

仇兰辞耐不住英英央求,换了身藕荷色的长衫,碧色对襟,月白丝绦缠身,腰系花鸟环佩,桃花玉上刻桃花,镂空透雕,小巧精致,耐不住人比花娇。

“公子,今日好生热闹,还有好多士兵呢。”

英英左顾右盼,今日出门没带着自明,一想到回去能跟他炫耀,她就身心舒爽。

酥饼摊的老板听了嘿嘿一笑,接着话茬道∶“毕竟北伐军要回京了,陛下亲自于东门外迎接,城门那儿人太多,挤不进去,这条街是必经之路,大家伙都盼着呢。”

仇兰辞诧异∶“今日?”

“可不是,算算时候,该是快来了。”

“多谢解惑。”仇兰辞放下几个铜板,转头唤英英,“今日先回府,改日再带你出来。”

“公子可是身子不适?”小丫鬟快步跟上,关切询问。

仇兰辞想,只是不想看见某些人罢了。

“嗯,走吧。”

二人欲走,忽见人群沸沸扬扬,仇兰辞旦觉不妙,让英英抓紧他的衣袖。

“班师回朝,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

此情此景,一如往日,唯有四月底的暖阳不似七月的骄。

“公子,这是吴将军回来了吗?”

“也许吧。”

踏破外敌的铁骑自远而近,所有人都在欢呼,英英也止不住好奇,仇兰辞掌冒虚汗,想向后退,却寸步难行。

“快看!”

仇兰辞下意识抬头。

“是吴大将军!”

他正欲低头,却被撞了出去。

身后的人嚷嚷着∶“喂!谁推我!”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不慎。”

“公子!”英英手中袖子一紧,大惊失色。

仇兰辞默道要完,心中腹诽什么一时不慎手劲儿能这么大。

他一抬头,正欲直身,忽见将士中有人盯着他,虎视眈眈。

“别在这站着,进去,一会磕了伤了可没地哭。”

一声呵斥警告,仇兰辞讪讪后退,闹了个脸红。

莫名的,他觉得那份视线越发滚烫。

战马上的吴钧本来在想事,耳尖听到一声惊呼,抬眼去看,这一眼便瞥见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人海淡去,他眼中独留一人,乌发如缎,双颊泛红,俊秀昳丽的眉目染了几分艳色,风姿若玉。

许久未见魂牵梦绕的人儿就这般出现在他面前,杂乱的吵闹声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他初次见仇兰辞穿粉衫,如画中花神降世,为渡他而来,拂尽往世沉疴。吴钧突然理解了,神话中的牛郎为何要私藏羽衣,他现在也想。

回府路上,英英抱着几个纸包,跟在仇兰辞身后∶“公子,吴将军看着好凶。”

仇兰辞回想着∶“还好吧。”只是看着比以前憔悴了。

“公子真的会嫁给将军吗?”

“兴许吧,英英要是怕,便留在府里和柳管家做伴。”

“奴婢,奴婢才不怕呢!”英英梗着脖子,信誓旦旦道∶“明日起奴婢要好好练武,保护公子。”

仇兰辞嗤笑,她那练得哪是武,不过是些耍小孩的玩意儿。

“英英,今年也堆个雪人吧?我们一起。”

“啊?往年回回叫公子都不来,怎么突然想堆雪人啦?”

“怎么,不乐意,那不去了。”

“别呀别呀!公子我错啦!”

日落西山,二人刚回府不久,安静的昭平侯府迎来稀客。

洪公公是常年在明和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这会出现在侯府庭院里,满脸堆笑给仇兰辞行礼∶ “大军归朝,圣上龙颜大悦,举办庆功宴,想着许久不见侯爷,特意让咱家来请昭平候进宫参宴。”

仇兰辞连忙搀扶∶“辛苦公公特地来一趟,有劳公公带路。”

他本不愿赴宴,却没法推辞,只好默默祈祷,盼着等待他的不是鸿门宴。

宫中宫灯高悬,殿上锦衣华服,丝竹悠扬,觥筹交错。

仇兰辞站在殿外,眉尖轻蹙,见有人来迎,瞬间舒展眉头,佯若平常,随之踏入大殿。

小公公边引他入座边道∶“侯爷来得巧,宴席快开了,方才圣上还念叨着侯爷呢。”

“如此,多谢公公。”仇兰辞颔首落座。

“诸君,”殿堂之上,皇帝发话∶“朕虽为一国之君,但无列位臣工,便寸步难行,便无大祈今日盛世。”

“如今,夷狄畏惧,退至境外,边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众位将士功不可没!朕敬诸位爱卿,尔等辅佐朕,保国平安,金杯同汝饮,把酒须尽欢,以庆失土归故国!庆猛将归故国!”

这位明和帝继位时便有四十,正值壮年,一身明黄龙袍庄严威武,一番鼓舞之下,群臣激昂振奋。

传闻明和帝并非先帝长子,也非先皇后所出,但七岁时便被立为太子,早早地在夺嫡之战中大获全胜。

只是谁想先帝身体健壮,无病无灾,直到万昌三十八年方驾鹤西去。

前朝虽然昌盛,也是过往云烟,万昌末年时便已是强弩之末,内忧外患,不然也不会一味地交付吴钧大权,一家独大。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无言之罪。

如今皇帝继位才两年,根基不稳,正是急于找某些人开刀的时候。

仇兰辞收敛情绪,随众举杯,抬眼便瞧见吴钧坐在对座,此时直勾勾盯着他。

“阴魂不散。”仇兰辞嘀咕着。

众人酣饮畅谈,此时便热络起来,起身相互敬酒攀谈,御驾身侧也少不得人恭维。

反观仇兰辞身旁,空无一人,他乐得清闲,看来人缘儿不好也有妙处。

“兰辞。”周栖从那边脱身,到他身边坐下,欲语又休。

“老师有何事吩咐?”仇兰辞敬他一盏,温声问道。

周栖饮下,看着对面一团人道∶“北伐军回京之事老师不告诉你,是怕你忧心。只是不想吴钧归京述职时,与陛下彻谈赐婚之事,你素不参朝政,今日特意召你参宴,恐来势汹汹。”

“是福不是祸,陛下圣意又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唉……此地人多耳杂,总之,你此时便装醉先走,剩下的事老夫替你担着。”

“老师……”

他二人正商议间,气氛冷落下来,只见吴钧散了人群,移步至殿中。

这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叫人看不透。

仇兰辞面上古井无波,指尖在袖中蜷起,压下内心不安。

“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哦?爱卿乃此次出征的大功臣,但讲无妨,朕必尽力满足。”

“微臣倾慕一人已久,此次在战场上被暗箭所伤,命悬一线之际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尚未娶到心爱之人,故而此次回朝,敢以薄名求姻缘,了臣所愿,愿圣上明鉴,从容决断。”

老师,兰辞错了,应该听你的话先跑再议。

仇兰辞死死盯着殿中之人,似要将他盯出个洞来。

明和帝兴致高昂:“朕竟不知爱卿如此情根深种,不知所谓何人?”

“回禀陛下,臣心悦之人乃昭平候,还望陛下成全。”

满座寂静,仇兰辞在百官视线下淡定自若,执杯小酌。

“爱卿的心意朕了解,只是昭平候贵为侯爷,又身为男子,此事朕不能轻易做主,还得看昭平的意思。”

“禀陛下,微臣斗胆妄言,我大祈自古就没有男妻的先例,实乃离经叛道啊!”

“是啊是啊,陛下三思!”

周栖一开口,几个守旧派跟着附和,左相在御驾身侧,这会面色微变,而右相那边看不清神情。

满座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明和帝突然撂展拍案,厉声道∶“自古以来也没有不能娶男妻的规矩,吴将军求爱心切,一片真心,怎能枉负功臣,何况昭平还未表态,他若是愿意,岂不是一段佳话,周翰林此话是在说朕的不是了?”

“微臣不敢!”周栖见圣上发怒,忙出列跪伏请罪,其余众人也噤若寒蝉。

仇兰辞双唇紧抿,曾几何时老师也是这般冒犯天威,从而因他被贬,蹉跎余生。

他不能再错一次。

仇兰辞饮尽杯中余酿,起身行礼,打破了沉肃的气氛,他俯首看不清神色∶ “回禀陛下,吴将军情深义重,感人深切,此等欢畅之宵,不该为此事坏了气氛,吴大将军文韬武略,怀瑾握瑜,微臣敬重,此事悉从圣意。”

“好!还是昭平明理。今夜喜上加喜,既然如此,朕便赐婚于二位才子,贤臣能士,忠良之后,文武兼全,实乃佳配。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忠良之后……

众人举杯庆贺,仇兰辞但觉讥讽,借口不胜酒力,出门散心。

他漫无目的地乱逛,晕晕晃晃,好像真的有点醉了。夜里风和轻柔,解不了愁绪。

走过石子路,越过石景假山,忽现一片深湖,湖水宁静,垂柳簌簌。

他突然想,如若就这般沉下去……

“子……兰辞。”

仇兰辞闻声回头,心想他还有脸来,哂笑出言∶“吴大将军,初次见面,多谢指教。本侯怎不知吴大将军情深至此,竟到了罔顾纲常,百官面前求御驾赐婚的地步。”

吴钧背光,仇兰辞看不清他的脸,不知是那轮疏月冷清,还是这身元青色的长袍,衬得他面色略有苍白。

“少乱扯,你究竟有何目的?”

“在下方才所言皆实。”

“荒唐。”

“小侯爷不信又何必问。”

仇兰辞被他目光灼伤,倏得笑了,那笑中饱含悲戚,他便那样望着吴钧,言语间满是哀伤∶“将军觉得本侯会信吗?”

月光之下,星河坠入他眸中,恍如隔世。

吴钧看得走神,猛然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道∶“小侯爷已经答应了。”

“这是你逼我的,”仇兰辞望着他,缓缓靠近,唇角虽带着笑,却尽是冷淡,他轻轻道∶“既然将军如偿所愿,是不是也该听听本侯的心愿了。”

仇兰辞停在他身前半米,吴钧清楚地看见那双粲然的眸中只有他的倒影。

他不自觉握拳,指尖青白,面庞掠过一丝柔和与压抑的偏执∶“小侯爷旦讲无妨,在下定做到。”

“是吗?那当真是极好了。”

感谢几位大人的收藏,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看到,嘿嘿谢谢*^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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