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疲倦,为什么非要重活一世”刚哄好两个娃娃的仇兰辞如是想到,“都怨吴钧。”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嗝……所以公子只是买来防身的。”英英打着哭嗝,话说不利索,“都怪自明嗝……乱猜。”
自明耷拉个脑袋,蔫蔫道∶“小的有罪,不该胡说八道,公子要罚就罚我吧。”
“没要罚你们,去吃饭吧。”仇兰辞长松一口气,摆手让散了。
用过膳,仇兰辞在窗前桌案上执笔写字,英英蹑手蹑脚进门,像只小狗蹲在一旁看。
“英英想识字吗?”
英英眼中闪着光,期待望着∶“可以么?”
从前要这小丫头识文断字,她总不肯,说什么有公子和自明在,哪里用的上她,结果总被自明笑话小文盲。前世总为那些琐事碌碌,直到最后也没教她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仇兰辞怅然,往旁边让了让,唤英英坐下,写下两个字,指着道∶“这是‘英’,英英的‘英’,这个是‘莺’,黄莺的‘莺’。”
英英跟着他读,后知后觉白日里公子和自明在笑什么,闹红了脸。
须臾,英英学会了如何写名正欣喜着,突然想起她过来不是为了学写字的。她一脸古灵精怪地搁下笔,从怀中掏出支玉簪递过去。
仇兰辞定睛,眼眶骤红,他本能低头,鬓角的长发滑落,遮住了脸。
英英无措∶“公子不喜欢吗?”
“喜欢,多谢英英。”
仇兰辞抬手接过,小心仔细地把玩。这支玉簪成色普通,算不上高贵,簪尾有一簇嫩绿的枝叶,生动可爱。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物件曾经陪了他一辈子,如今又阴差阳错地来伴他了。
正如送它之人,又来伴他了。
“多谢……”
“其实是自明和奴婢一起买的,公子也要夸夸自明。”英英心虚道。
“嗯,都夸,都是好孩子,公子最喜欢你们俩了。”
“嘻嘻,一定是最喜欢奴婢,其次才是自明!”
“好好……”
两日过去,仇兰辞夜里早早就寝,盼着明日去铁匠铺请人。
大抵是今夜英英送了那支玉簪的缘故,往事难免浮现在梦中。
自从那日接下赐婚的御旨后,侯府便笼罩在低沉寡欢的气氛之中。仇兰辞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踏出房门,饭菜也是自明送到屋里来。
直到某日,英英和自明鬼鬼祟祟地推开卧房的门,在桌上放了个木盒。看到盒中的玉簪时,他才恍惚记起,今日是他的生辰。
从那日起,他便一直用这支簪子束发,后来一同带去了将军府
京中迎来了一场小雪,仇兰辞送走了他在候府的最后一个新年。
冬日待他不薄,成婚之时赠了最后一场冬雪作礼。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便衬得新郎的手格外温暖,即使他知道这只是种错觉。
来将军府已一月有余,二月春风催走了寒冬,外头的积雪逐渐融化,露出土面下蕴藏的生机。
仇兰辞难得出门散步,他向来畏寒,冬日里总喜欢身拥裘衣,守着炉火暖房,英英笑话他都快长蘑菇了。
收获了一个脑瓜崩的英英此时乖乖巧巧跟在公子身后,讨巧问∶“公子我们去哪儿啊?”
“随便走走,来将军府这么久都没好好瞧过,自明呢?”
“他去虞公子那里取新做好的衣裳了……公子说得也是,入府这么久也没怎么见您和将军说过话。”
“好好的提他做甚。”
英英眨眨眼,刚想说因为她看见将军了,话赶话罢了。
仇兰辞此时正低头琢磨那边的怪东西,像是谁堆的那雪人,化得只剩个球,他凭着那上面插着的两根木棍才勉强看出个名堂。
正看得入神,突然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激得他耳根发麻。
“这是你那个小丫鬟堆的。”
仇兰辞猛地回头,身后之人贴的太近,这一转身快埋进对方怀里,他下意识退远,不料身形不稳朝着雪人残骸便要落脚。英英大惊,喊了一声她的雪人,吴钧眼疾手快拦住,将人捞进怀中。
咚,咚……
“没事吧?”
仇兰辞趴在吴钧怀里,二人贴得太近,已然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如擂。吴钧说话时胸腔振动,又拨乱了谁的心弦。
“哇……”
别的不知道,英英这会儿是乱的够呛,一时不知该喜她的破烂雪人可以寿终正寝,还是该惊他家公子在将军怀里,她手捂着眼,又偷偷从指缝偷看。
仇兰辞回神,忙与他拉远,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指尖的余温尚未散去,吴钧蜷缩着拢进掌心,依旧板着张脸∶“侯爷竟视本将军如洪水猛兽,如此避之不及。”
“究竟为何你我心知肚明,不必惺惺作态,有事说事,无事本侯告辞。”
“我与你家主子有话讲,先下去吧。”
英英略有迟疑,见公子没有异议,又看了一眼将军,壮起胆子小声道∶“ 那麻烦将军带我家公子去屋里谈,外头冷。”
吴钧瞥了一眼仇兰辞冻的发红的双颊和耳朵,哼声应下。
二人去到书房,仇兰辞立马摆出一副猫儿应激的模样,离人可远,他可没忘这厮有多混账。
吴钧见状但觉好笑,忍不住放缓了语气道∶“那日是我不对,中了药,才……误伤侯爷。”
仇兰辞错愕: “药?是那杯御赐的合卺酒?”
“没错”吴钧顿首,眼神微沉,带了几分打量:“所以我很好奇,侯爷身上又藏了什么秘密。”
“早在赐婚当日,本侯的全部身家该是都呈在这书案上,你又何必问。”
“侯爷冰雪聪明,不过正因如此,才更加好奇。陛下忌惮我手中兵权,那侯爷呢?”
仇兰辞蹙眉,有些不悦抬眼看他。
吴钧见此神情,明白他不想说,或者说其中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也不继续追问,从容不迫道:“侯爷被皇帝约束,无法报仇,但他管不了我。”
“你要什么?”
吴钧垂下眼帘,仇兰辞的目光太过澄澈,他竟不敢对视。吴钧喉中干涩,顿了两秒才挤出几个字来∶“与我行房事。”
仇兰辞木然,反应了一会,想都不想抬手抄起案上的实木镇纸便砸了过去,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疯子!”
“疯子。”
仇兰辞从梦中惊醒,撑身坐起靠在栏上喘息回神,这会儿天气并不热,屋里还放了水盆降温,他却出了一脑袋汗。
外头天色蒙蒙亮,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起身梳洗更衣,径直去了铁匠铺,势必要将那位李铁匠带回府。
铁匠铺里,李安刚起板,幌还没挂,就迎来了客人。
他抬头瞟一眼,转身回铺子,寻思着看这架势今天也用不着挂幌了。
仇兰辞跟在他身后,眼前这人看着如此沉闷,是如何与虞欢那般跳脱之人成为朋友的,且从前日看来,二人又关系复杂。
“东家可还记着答应在下的事情。”
“记得。”李安将东西递给他,这匕首小巧锋利,与寻常匕首相比,刀柄更为轻薄,仇兰辞小心翼翼接过,毕竟李安说这小东西削铁如泥,他多少有些胆怯。
李安嗤笑,心道娇贵。
“不过劳烦这位公子替小人转告虞公子,这次之后我就不欠他的了。”
裁缝铺离铁匠铺不过隔了一条街,何必要他代为传话,仇兰辞微笑推脱:“东家和虞欢的事,我等外人不好插手,不如东家留个手信,在下代为转交?”
“算了,走吧。”
一来一往,他更加好奇这二人的恩怨是非,前世可不见虞欢提过这人。
李安跟着上了轿,一路上受着仇兰辞时不时转来的视线,额角爆青筋。直到落轿,李安站在疑似后门的小门前,一脸警惕望向仇兰辞。
“我说——阁下真是这家的主人?”
“自然是,有所不便。”
仇兰辞望天,他堂堂侯爷进自家府门还要走后门,确实荒唐。他赶忙正襟拱手,自我介绍∶“在下仇兰辞,确实是这……昭平候府的主人。”
铁匠惊诧,忙行礼道∶“小人李安,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仇兰辞摆手,领他回院∶“无须多礼,虞欢说你是他的挚友,那便是我的朋友。”
他和虞欢是挚友?李安莫名,那小子也真敢说。
一路上,他跟在仇兰辞身后,时不时观察前面这位锦衣玉食的贵人。
二人到了院子,他在仇兰辞的注视下斟酌开口:“侯爷可是从没练过武,还总爱生病,夜里睡不着,坐久了起来又头晕?”
字字珠玑,仇兰辞微笑点头∶“唤我公子便好。”
“仇公子身子骨弱,底子不扎实,先练基本功。”
仇兰辞蹙眉,算了算日子,为难看他∶“没有速成的法子吗?”
“公子金枝玉叶,若是折损了,小人得罪不起。”
于是,英英和自明继采买事件后,便看着自己少爷练了一个月的——八段锦。
“来,左右开弓似射雕——对,仇公子做得好,那边那个小丫鬟,胳膊打开。”
这对吗?这根本不对!
英英欲哭无泪,她不过是在前几日和自明看热闹时多了句嘴,便被公子拽来陪练。
她的胳膊好酸,腿好疼,肚子好饿。
两刻钟后,她终于挨到结束,一屁墩坐到地上,哀嚎着∶“为什么自明不用练,公子偏心。”
这几日李安与侯府的人混的熟了,乐意逗这小姑娘,瞧她这垂头丧脸的模样,暗戳戳道∶“那小子身强力壮,自然不用练这个,你家公子安排他练别的了。”
听到自明也要练,英英这才熄了火,若不是顾着规矩,她快躺地上了。
仇兰辞喘息未定,囫囵揉了一把英英的毛脑袋,把她从地上起来,应下一会带她去买糕点吃。
兰兰∶疯子!谁要和你做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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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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