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茗拿来的一盒草莓,全被大羊拿给了同屋的另一个女生。
女生也没客气,给就拿,打开盒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嘴巴里塞,最多三分钟就吃了个精光。
吃完她失神地望着手里的空盒子,“我从来没吃过被人洗干净的水果。”
严茗不明所以地站在一侧观望,心里正琢磨着要说点什么时,女生啪嗒掉进空盒里一滴眼泪,紧接着哇哇吐了起来,新鲜的草莓一瞬间化作一摊猩红汁水,淌在她脚边,汁水溅落在她洁白的袜子上。
他夺门而出,大喊医生。
祝栩宁和大羊面面相觑,立着像个木头人。
医生冲进来,女生已经不吐了,她如瓷娃娃一样,双目空洞地望着地上那一摊呕吐物,突然就大哭了起来。
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罔知所措地站成一排。
女孩换了个位置,坐在旁边另一个沙发上,麻木地任由一声帮她重新调整针头。
医生突然扭头,看着呆若木的三个鸡,提醒大羊:“你输完液了。”
“哦。”
大羊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肿成菜包的手腕。
见他还没动,医生叹了口气,指着大羊说:“你要是舍不得走的话,门口有扫帚和簸箕,用簸箕去卫生所门口的花坛里弄点土,帮我把地上这一摊东西清理了。”
接到指令,脑回路终于恢复了工作。
大羊望向祝栩宁,“哥,那你们等我一下?”
祝栩宁索性坐在大羊刚才输液躺的床上,示意严茗也坐下。
“嗯。”
这时女生突然抬头,对上严茗好奇的目光,“刚才你们三个站成一排,特别像一个‘凹’字。”
她眼眶红着,嘴角扯出一个跟眼睛完全相反的微笑,冲祝栩宁扬了扬下巴,“你如果站在他右边的话,你们就像信号强弱。”
严茗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肯定是最弱的那个?”
女生抿了抿嘴,“信号灯有四个。”
严茗顿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道:“所以你是最弱的那个。”
等大羊把地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三人一前一后一中间往外走。
忽然,女生对严茗说:“谢谢你的草莓。”
严茗示以微笑回应。
紧接着女孩看向大羊:“谢谢你帮我清理这些,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草莓。”
大羊羞涩地捏了捏后颈,“没事,那个…你听医生的话啊。”
女生“嗯”了一声。
他们坐在三轮车上,祝栩宁掉转车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屋里的女生在微笑着向他们招手。
路过大羊家后,大羊才说他有点困,想先回家睡个觉。
于是祝栩宁停了车让他下来。
大羊家和杜明德是邻居,紧挨着,尤其杜明德家门口一片热闹景象,所以他故意等路过他家有段距离之后才说。
祝栩宁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临走前,大羊向严茗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拔腿就跑。
-
在沙滩附近的草屋住习惯了,回到渔村的这一周,严茗的睡眠很差,祝栩宁也一样,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又住回了草屋。
夜里十点,大羊突然跑来。
“大事!”
珠大的汗水啪嗒啪嗒掉在地板上,大羊气喘吁吁望着祝栩宁,神情紧张道:“杜明德晕倒了。”
祝栩宁没太在意。
一个九旬的老人,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见祝栩宁跟严茗一个比一个平静,大羊关子也不卖了,“外面都说跟钱米婆有关系。”
“什么?”
严茗“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眼睛睁大,压低声音问:“钱米婆干的?”
大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关键钱米婆消失不见!,刚刚杜唯光去钱米婆家,人去楼空,连钱米婆平常给人算卦用的物件也一起不见了。”
说完,大羊缓缓看向祝栩宁,严茗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钱米婆没找过我。”
祝栩宁看了眼严茗。
经过上次的事,祝栩宁跟他解释过,全靠钱米婆对外宣称严茗的生辰时刻跟渔村极其合卦,所以才没被当做异类阻止他在此地留下。另外还向他坦白了祝家和钱米婆关系匪浅。
现在钱米婆突然消失,难保杜家人不会狗急跳墙来找祝栩宁。
让严茗更担心的是,明天远航的人就要回来了。
之前他们在海边救了杜唯光,虽说杜唯光和他爹杜明德不一样,但是杜明德孙子杜承良绝对继承了杜明德的狠劲儿,根本就不是个善茬。
祝栩宁示意他们放轻松,“还知道点什么?”
“……今早天刚亮他家门口就贴上了新红联,鞭炮也放了大半上午,还说原本计划下午送到的东西,结果到晚上才送过来,替他准备东西的人在来的路上还撞伤了腿,头上也全是血,杜唯光一看当时的情况,就觉得不吉利,劝他爹别照做,老头偏不听,用手绢包东西的时候突然晕倒。”
大羊喝了口水,继续道:“主要吧,他摔倒的姿势特别奇怪。”
严茗听得很邪乎,深更半夜的,有点渗人。
他问:“怎么了?”
“这不是我听别人说的啊。”大羊再三强调,“我当时在房顶上看见的。”
“杜明德被人从门楼抬出来的时候,右胳膊是绕在脖子上的,两条腿也拧在一块。吓人的很!”说起来,大羊还有点后怕,“杜明德她媳妇发现我在房顶上看着,拿起一串钥匙就朝我砸了过来。”
大羊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还好她太老了没劲,使劲扔都没没过房顶边。”
眼瞅着时间还差十分钟到十一点,大羊起身说:“我先回家了啊。”
祝栩宁开口让他留下,“来不及。”
“我跑快点没问题。”大羊看了眼严茗。
严茗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在点他呢,他举手致意,“这次我绝对不碰你。”
“我没那个意思。”大羊尴尬地摸了摸头。
“嘁!别解释。”严茗拍拍身侧的空位,示意祝栩宁跟他一块躺,“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熄了灯,大羊还在想,“如果不是钱米婆,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段玩消失?”
“你太迷信了大羊。”
祝栩宁一手枕在脖颈,一手搭在肚子上,“钱米婆就是个算卦的,这种邪乎的东西听听就算了。”
大羊嘴巴微张,以为自己刚咽口水听差了什么。
“可是明天远航的人就回来了……”
严茗攥着祝栩宁的草编绳也没感觉到一丝安全感,“钱米婆说我是福星的,万一——!”
“不会。”
祝栩宁抬起搭在肚子上的手,准确无误的抓起攥他草编绳的手握在掌心,“相信我。”
“…额!”
大羊正要说什么,时针刚好到十一点整,靠椅上一米九的人瞬间变成一个蓝色碎花枕头。
忽然,严茗笑了声。
“怎么了?”
“本来还觉着,多大羊一个电灯泡我会不自然。”严茗搓了搓脸。
祝栩宁轻笑了声,“要是没有电灯泡呢?你想干什么?”
“祝栩宁!”严茗照着他的腰掐了一下,“我发现咬文抠字的本事特别大,所以你到底什么学历啊?”
祝栩宁说:“初中没上完。”
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在听见祝栩宁说完的时候,严茗反倒松了一口气。
“好歹小学上完了。我以前幼儿园上班的一个女同事,被她朋友介绍了一个小学没上完的相亲对象,连字都识不全,微信聊天从来没打过字,从头到尾都是语音聊的,聊了半个月才发现对方不识字,我同事都要被气吐了。”
“后来呢?”祝栩宁问。
“拉黑了呗!”严茗说,“所以你的学历,让我略微感到了一点欣慰。”
“你找男朋友对学历要求很高么?”
祝栩宁手上稍施力道,不轻不重捏了捏严茗的手指。
“啊,对呀!”严茗说:“所以有机会的话,你最好再往上进修进修,要不然漫长余生,我很难保证以后不会嫌弃你学历低。”
祝栩宁撒开严茗的手,“一般有些话说出来,就表示心里已经这么想过了。”
“生气了?”严茗胳膊肘戳戳祝栩宁肚子:“真生气了?”
祝栩宁不说是也不否认,哼了两声,突然撩起严茗老爷衫下摆,吓得严茗一个哆嗦后背紧贴着墙,“你干什么?”
四周一片漆黑,海浪为伴。
他温热大掌覆在严茗肋骨,寸寸上移至他心口。
心跳声愈渐变快,隔着滚烫肌肤,在他掌心跳动发热。
半晌,祝栩宁收回手,“还有点良心。”
“嘿?”严茗勾着他的脖子,失笑道:“什么叫还有点,我就这一颗心,又红又正的,好吗?”
祝栩宁笑笑,俯身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嘴唇。
…
感觉到异样,严茗当机立断推开祝栩宁,猝不及防地结束了这个吻。
祝栩宁趴在他耳边,粗喘的热息喷在他耳畔,又痒又甜。
祝栩宁说:“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亲的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
“走!”
等祝栩宁先下了床,他坐着缓了几秒钟,才转过去穿鞋下床。
走到门外,凉丝丝的海风袭来,身体的燥热被吹散几分。
“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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