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清晨,天色将亮未明。
沉睡的码头人头攒动,寂静笼罩之下的躁动在上演。
岸边人满人患,岸上停得错综复杂的拉货车,等待卸货的渔民。
他们期待的眼神中带着担忧,望眼欲穿的目光染白天际,东方一片橙红霞光,祝栩宁和严茗安静坐在最远出的三轮车座上,与眼前焦急万分的场面格格不入。
有些事情,自己亲眼看到答案,和从别人耳朵里听过来是不一样的。
刚才醒来下了床,他执着望向不远处码头方向。
祝栩宁虽然想劝他,可还是因为他一个“我想去看看”,把所有的话憋了回去。
一夜醒醒睡睡,严茗没意外的顶着两个国宝级黑眼圈,细嫩的脖颈吻痕若隐若现,祝栩宁余光略过,喉结不禁动了动。
他随即抬手把严茗的衣领往上拉了一下,才勉强遮住那汹涌过后的铁证。
严茗一眨不眨眺望远方渐渐靠近码头的渔船,身体不由紧绷。
察觉到身旁的人拽自己的衣领,他后知后觉偏头朝对方笑笑,只不过因为高度紧张,他的笑显得很牵强僵硬。
“没事。”
祝栩宁抬手覆在严茗手背,轻轻摩挲他的肌肤。
他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等待属于自己的判决。
可他明明没有错。
一切都被人推着往前走,被迫的迈开脚步,这种感觉很煎熬。
不过……
严茗敛收回目光,眼皮垂下,注视着覆在他手上无声安慰的大掌。
他指尖的温度反复划过他的肌肤,有力却又温柔,是他此时此刻能感到心安的唯一来源。
“祝栩宁。”
如果这次能够平安无事,我决定在这里重生。
抛却曾经种种,在这里与你播种耕耘,和你比肩面对所有未知。
“嗯?”
祝栩宁身体往他那边倾斜几度,肩膀虚靠着严茗的手臂,“怎么了?”
严茗笑笑,反手与祝栩宁十指紧扣,“你在真好。”
祝栩宁眉心微蹙,灵机目光在严茗脸上几番打量,确定他眼底不见佯装意味,眉头才舒展一些。紧接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狡赖,压低声音道:“屁股还疼么?”
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严茗趁他不注意,大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
“不跟你玩了。”
祝栩宁赔笑:“我错啦。”
渔船渐渐靠岸,宽阔无边的海面很快被靠岸的渔船占满,浓郁的鲜腥扑面而来,岸上蓄势待发的人忽然精神十足,纷纷站于岸边,向渔船上的男人招手呼唤。
掺杂着疲劳的温馨在此上演,严茗不禁松了口气。
他一手握住三轮车把手,一手转动车钥匙,掉转车头要走。
祝栩宁瞬间了然,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懒懒靠在车座偏头看着严茗笑。
严茗说:“不看了,爱咋滴咋滴吧。”
“正好我也饿了。”祝栩宁道:“今早有生煎包。”
渔船停靠在岸,船员将绳子拴起来固定好,有条不紊地往下卸货。
杜承良站在甲板,远远望见那辆渐行渐远的三轮车,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忽地,他嘴角一撇,露出不屑的嫌意。
“祝栩宁,你特么命真好!”
“阿良!阿良?”
岸边,女人焦急的呼喊声在嘈杂的人声沸腾中尤为突出,“阿良!我家阿良怎么还没下船?”
“这儿呢!”
杜承良见他媳妇大着肚子在人群中穿梭,火气不由冒起:“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上百吨鲜货等着尽早卸下船拉去市场和供销部,终于把漫无天日的海上日子熬过去,船上的工人就等着赶紧卸完船,然后结账回家睡觉喝酒。
杜承良冲女人摆摆手,催促她别在这儿碍事,“你赶紧回家等着!别把我儿子撞坏了!”
女人有些失落,圆圆的脑袋蓦地垂下,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才缓慢转身走开。
……
五个小时后__
给最后一名工人结算好工资,杜承良将剩余的钱全部揣自己裤子口袋,牛气哄哄地张着双臂朝那个孕妇走去,“媳妇儿!”
走到跟前,王玲往一边闪,不想杜承良抱自己。
杜承良嘴角马上耷拉下去,随即一把将她搂紧怀里,“这么长时间就不想我?”
“你身上都是鱼鳞,”王玲闷声道:“沾我一身还得重新洗衣服。”
闻言,杜承良最后那点耐心也彻底没了。
他不耐烦的撒开手,“嫌我身上脏了?”杜承良抬手捏捏王玲的脸,“没关系,现在你怀了我儿子,你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啊!你男人就勉强当几个月的宰相。”
杜承良手上不控制一点力道,就这么一下子,王玲的脸就红了一片。
“忙清就赶紧回家吧,爷爷又晕倒了。”
“什么?”杜承良暴跳如雷:“你怎么才说?”
王玲觉得有点委屈,“靠岸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你让我走远点。”
“我那不是怕人多撞到我儿子吗?”杜承良勾勾手指,示意王玲加快脚步跟自己回家,“什么时候晕倒的啊?我爸他们都没在家?”
“有几天了。”
王玲一口气憋下去,“回家你问爸妈他们吧,我也刚请假回来。”
-
祝栩宁渔村的家里种的花长大不少,严茗开着三轮车拉来一车水浇花,祝栩宁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后头,帮着提水,施肥。
上午阳光正好,趁着中午的毒日头之前,他们刚好把花浇了。
祝栩宁还在严茗的监工下,在院子里新翻了一块地。
“今天下午去隔壁村的集市上买点向日葵种子,再种点瓜什么的。”
严茗拿掉头上的草帽,伸着两条腿坐在阴凉地儿指挥。
光着膀子站在太阳下的祝栩宁,头冒大汗,搬来一些转头垒在新翻的土地四周。
听着严茗颇多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往外丢,他顿住,平静地回头望向坐在靠椅上惬意到不行的男人,眼底带着几分幽怨。
对上祝栩宁委屈的眼睛,严茗手臂一扬,勾勾指头:“过来。”
祝栩宁立马扔掉手套起身走来。
“怎么了?”
“我觉得你声音特别好听。”严茗两手捧着他的脸,“再叫声哥哥呗?”
祝栩宁个高,此刻蹲在严茗面前,也正好能平视他。
“想占我便宜就直说。”
严茗有些意外,不禁挑了下眉:“嚯?”
“毕竟开发了新领地。”祝栩宁大掌扣住他后脑勺,哑声道:“有了自信。”
“嘁!”
严茗勾着他脖子,偏头跟他安安静静接吻。
“……严茗每天都瞎忙活,上次刚种的花还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听说他弄来几条死鱼埋在土里,说这样土地更有劲。”
大羊领着前几天在卫生所碰上的女生田恬过来一起玩,边走边吐槽。
“鱼肉腐烂在土里确实会挥发变成化肥,种出来的东西也更茁壮。”田恬淡淡一笑,“你朋友说的很对。”
突然被这么一夸,大羊脸色爆红,羞涩地抓了抓头发。
“他们两个很好的,你——”大羊到祝栩宁家门口,走在前头率先推开门,谁知正好看见他哥单膝跪在地上,跟坐在靠椅上的严茗在亲嘴,吓得他连忙把门关上,全身像触电一般紧紧抓着门把手,“等等!先等等。”
田恬不解:“怎么了?”
身后的大门先是被人推开,紧接着下一秒又“啪”地一声关上,严茗立马松开祝栩宁,恼火大叫:“谁啊?”
面前半跪的少年微微垂眸轻笑,笑好事被人打断后被气得脸色不怎么好的男人,虚扶着严茗的大腿站起来。
只听见大门外,大羊不确定的试探声:“现在能进了吗?”
“不能!”严茗冲大门喊道。
祝栩宁揽过他的腰,倾身在他嘴角啄了两个,半哄半商量说:“不气了。”
门外大羊坐立难安,尴尬到爆,田恬微笑道:“没关系的,今天不方便的话就下次。”
听到外面有女声,严茗和祝栩宁相视一看。
严茗:“大羊和谁啊?”
祝栩宁朝大门扬扬下巴,“看看。”
严茗一把推开祝栩宁,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开门。
前两天刚见过,严茗记得很清楚,便立马把门打开,作迎客之势让人进门。
旁边的大羊眼睛不停地在严茗后背打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落在祝栩宁沾满泥土的手上,然后凑到祝栩宁跟前,小声说:“哥,现在是白天,你俩刚才那样形象不好。”
祝栩宁瞬间领会到大羊的意思,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
“下次记得敲门。”
大羊:“……”
“身体好点了吗?”严茗领着田恬去看自己种上的凤仙花,边走边问。
田恬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她回头,看见大羊跟祝栩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隐隐约约还听见祝栩宁说什么记得敲门,她以为是今天上门的时间不对,打扰到了他们。
严茗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大羊说你是研究生,要不来帮我们指导指导这块地翻得怎么样?”
女生莞尔一笑,“我现在休学了,目前算是研究生待定生吧。”
看着严茗和田恬在一起有说有笑,大羊突然有点后悔把人带过来。人多热闹不热闹没感觉出来,但显得他像个多余的这倒是真的。
大羊闷闷不乐跟在旁边。
祝栩宁也一言不发立在严茗身旁,一会儿问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下午几点去集市,开三轮车还是步行去。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祝栩宁问。
严茗叹了口气,“死鱼味,我闻到了。”
“你看……”
“我看什么?”严茗打断他。
祝栩宁抿了抿嘴,像是犯了错的小孩:“马上到饭点了。”
见状大羊傻了眼,一双眼不停地在祝栩宁脸上打转,仿佛刚才抿嘴委屈的模样是他看差了一样,他用力揉了揉眼睛。
这什么情况啊?
他人高马大的哥,刚刚那是在…撒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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