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栩宁反手把严茗拉到自己身后,“人找不着是你的事,就算现在让你把他带走,你就能保证钱米婆一定会出现?”
杜承良冷笑一声,眼神阴森森的冲严茗扬了扬。
“疯老太婆不是说他是福星吗?”杜承良咬牙切齿道:“如果他真是福星,那让他守着我爷,直到我爷醒过来,这样就算疯婆子不出现也能抵消。”
明明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又被麻烦找上门来。
“如果你爷爷醒不来呢?”严茗问。
“你这话真有意思,如果醒不来,我又见不到钱疯老婆子……”
杜承良顿了顿,看向祝栩宁,“你是死是活,得看他怎么做。”
祝栩宁紧握着他的手腕,每一分力道都像是无声的安全感。
自从到这里,至今发生的任何事,他都是在祝栩宁的庇佑下经历的。祝栩宁给他住的地方,供他吃睡,什么都挡在他面前。
此时此刻,他也这样笔直立在他身前,替他挡去危险。
祝栩宁作为他的恩人,他理应报答曾经的恩情。
作为爱人,他也应当有比肩而立一起面对困难的勇气,而不是一度的躲在爱人背后,自私地接受爱人不求回报的爱意。
“只要守在你爷爷身边就行了是吗?”严茗又问。
杜承良有些不耐烦,迈开脚步欲要上前抢人。
祝栩宁眼急手快,拉着严茗立马后退两步。
“他问你,你回答就是,现在你是在求人,去不去是他的自由,你最好摆正自己的态度。”
严茗明显感觉到自己手腕的大掌力道变重了很多,祝栩宁自己绷得很紧,他感觉他在发慌。
“呵!”
杜承良说:“我在求人?祝栩宁,求不求人的,你说了不算。”
如果在纠缠下去,严茗担心祝栩宁会失理智,而且他也不想这个人一直在祝栩宁面前不走。
“我跟你去。”
他反手握了握祝栩宁的手,在祝栩宁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在家等我。”
走之前,杜承良一身暴戾气,恶狠狠地警告祝栩宁不许跟过去。
少年孤零零站在原地,那么孤独,那么让人忍不住想要逗他笑笑。
严茗从容地跟他拜拜手,“我不会有事的!”
祝栩宁下意识点点头,脚步不自觉朝前迈了一步。
严茗越走越远,他隐隐觉得,自己身旁的那抹温度随着严茗远去的脚步,在一点点变冷。
蓦地,他垂眸望着自己右脚笑了。
昨夜他们亲热完抱在一起,严茗躲在他怀里夸夸其谈,说早晚有一天他要送给他五个全世界最漂亮的趾甲。
可严茗不知道,他早就不是真真切切的人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将来诅咒消失,他会不会也一起灰飞烟灭。
祝栩宁小臂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草编绳,他瞳孔神情多了一丝复杂的温柔。
…
去往杜承良家的路上,严茗主动开口问:“你爷因为什么昏迷不醒的啊?”
见杜承良不愿意搭理自己,严茗又自言自语回答道:“哦,因为钱米婆给她的什么方子是吧?不过,照这样讲也不通啊。”
“为什么?”
杜承良不耐烦地甩来仨字。
“钱米婆她就是个算命的,你爷晕倒应该去医院找医生,找钱米婆有什么用?”严茗笑道:“说白了就是个心理作用。”
严茗的笑在杜承良看来格外刺眼,他没好气道:“到我家不许笑!”
“我脑子又没病。”严茗不屑翻了个白眼。
谁脑子瓦特了,在病人面前哈哈大笑啊。
“我爷不喜欢去医院。”杜承良说。
严茗挑眉,“他不喜欢那他还去。”
杜承良显然不知道这回事,眼底立马闪过一丝惊讶。
“就你们出海走了一周左右吧,听说是摔倒了,后来还去医院包扎了。”
严茗侃侃而谈,完全掩饰了杜明德那身伤是他从杜明德手上夺过的木棍打的。
忽然想到这事,严茗走路的脚步瞬间就不坚定了。
这事儿一下就变得很复杂。
他现在要去给一个之前对他暗下黑手的老人带福运,关键这一家跟祝栩宁家的关系还挺错综复杂的。
严茗又瞄了眼杜承良。
他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好法子,“而且你爸自杀过,你知道吗?”
虽然说蛇打七寸,他目前还不知道杜家的七寸在哪,但人心隔肚皮,挑拨离间就是他目前能看到的最好的七寸。
“那天我们饭后去散步,在海边看见你爸。”
怕杜承良领会不到意思,严茗还专门往仔细里说,“是变成枕头的你爸,就在海边淹着,如果不是我救他,等涨潮后,他随波逐流,必死无疑。”
“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杜承良一点没要承人情的意思的,“你说这些是想我谢谢你的话,那别想了,不可能。”
“什么叫就算啊?”
严茗“切”了一声,“是事实,好吗?再说就你这样直接登门夺人的人,你的谢谢我可不敢听。”
“心虚了吧?”
严茗叹了口气,实在跟他说不到一块,“你说是就是吧。”
秀才遇上兵啊。
-
杜家和大羊家是邻居,严茗跟着杜承良顺着大街直走又拐弯,最后进了一个相较于街道狭窄了一半的过道。
才刚到过道口,严茗一眼就看见坐在一帮中老年老头阿婆中间的大羊。
他左边顺这个人一把瓜子,右边抽人家根烟,俨然一副提前退休后不亦乐乎的架势。
察觉到走人走近,坐在墙根的几个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严茗抬手跟大羊打招呼,“吃了没?”
大羊看见严茗,恍惚几秒后“噌”地站起来,大步流星走过去:“你咋在这儿?”他看看严茗,又看看杜承良不知所以。
进杜家大门前,严茗拍拍大羊胳膊,“吃饭去吧。”
前边严茗跟随杜承良进了杜家,后脚大羊撒腿就跑。
严茗隐隐能感觉到身后一阵风略过自己脊背的衣裳,忽然心中一暖。祝栩宁能有大羊这样的朋友陪伴左右,也算是孤寒生活里的一抹暖光。
杜明德在正北屋的房间,躺在床上一片祥和,之前被他用木棍打到在脸上头上的伤疤已经不见了,也许可能是他太老了,松垮的皮肤下垂成褶,把那些疤痕藏了起来。
想起那晚,严茗还是有种寒气从脚底升起的感觉。
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趁着晚上从后边袭击他,一棍子就把他敲得眼冒金星,明显是拿着把人弄死的劲来的。后来想想,如果当时不是为了护祝栩宁完整,他真不一定能有那股破釜沉舟的劲。
墙边排排摆放着前来探望时拿的饮料牛奶和鸡蛋,都快堆成了小山。
屋里不见杜唯光,只见之前和杜唯光一起来找祝栩宁的老妇人,她正在接待前来探望的亲朋,一众人见杜承良带严茗进来,说话声瞬间戛然而止。
杜承良生硬地把人赶走。
客人走光,严茗立马捡了个凳子坐下,眼睛不自觉往那堆牛奶鸡蛋上瞟。
“还没吃饭吧?”老妇人把人送走后进来,说话声温柔和蔼,“我们早上喝的豆沫,我给你盛一碗来。”
“妈!”
杜承良背对着他母亲,站在床边注视杜明德,头都没回就吼了一道,“你在干什么?你跟他低声下气做什么?”
严茗眉头一皱。
杜承良脑子病的不轻啊。
他母亲明明一副客气有礼对待客人的样子,怎么到杜承良那儿就变成低声下气了?
不掺言不掺言,严茗心说。
他弱小地端坐在凳子上,身体一丝不紊,只眼珠来回打转。前排吃瓜群众嘛,这个人设他还是很喜欢的。
最后那碗豆沫是杜承良叫他自己去厨房盛的。
严茗一手端碗,一手拿勺,舀起来却迟迟不肯往碗里盛,“这没毒吧?”
一旁正在洗碗的杜母楞了片刻才用围裙擦了擦手,夺过严茗手上的饭勺,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然后把饭勺递给他。
严茗尴尬一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杜母嗯了一声,擦身而过的时候,严茗看见她眼里噙着泪花。
一整天下来,杜家哗哗来一群人,又零零散散走一波,严茗从凳子上挪到沙发上,又从沙发窝在沙发尾。无聊至极。
严茗正昏昏欲睡,就听见屋外的争吵声。
“……再这样躺在家里,他身上就烂了!”杜唯光“啪”地一声把碗筷摔在地上,“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你简直和你爷爷一个样!一样顽固不化!”
“你说谁顽固?”杜承良气焰嚣张,跟着把碗摔成稀巴烂,“我就是和我爷爷一样怎么了?不和他一样难道和你一样吗?”
“啪——!”
巴掌声?
严茗一听就更带劲儿了,立马跑到窗前往外看。
“我就不该为了给你铺条好路,让你从小跟着他一起生活,导致现在你沾了一身邪风歪气,”杜唯光坐在轮椅上,突然啪啪开始抽自己巴掌。
严茗张目结舌。
刺激。
太刺激了。
“当初祝之祥就不该救我,他就该让我死在海里!”杜唯光痛恨地捶打自己的双腿,一旁杜母起身抱着杜唯光一起哭。
杜承良气得头昏脑涨,哭声刺耳烦躁,他站起来,“哗”地一下直接把桌子掀了。
场面过于火爆,气氛逐渐凝固。
严茗趴在窗台,只露一颗脑袋,看的津津有味,他小声说:“杜承良从小是吃火|药长大的吧?”
等等!
刚刚杜唯光说,祝之祥就不该救他。
祝…祝家的人?
他瞳孔放大,容他缓缓。
突然,后墙有敲击声,严茗漫不经心回头,一眼就看到从房顶倒着趴在后墙窗口的少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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