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茗说他没喝多少酒,可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淡无光,祝栩宁大羊还有田恬三个人八番七次轮流叫严茗吃饭也没能把人叫醒。
眼看祝栩宁周身的淡定气息逐渐变浓开始冒火光,大羊眼疾手快把人拦下。
“哥,严茗虽然跟你说他没喝几口,但杜老头的酒都是高度数的啊!”
大羊身体力行地向祝栩宁证明,严茗说的都是真的。
他连忙从柜子里拿出来中午散席后从杜明德家顺回来的两瓶上等白酒,怯怯地递出去,“这酒五十五度,他酒量一般的话,喝两杯也能睡到后半夜。”
祝栩宁依然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酒瓶,又看了眼严茗。
见他哥拿着酒瓶的手往他这边伸,大羊立马宝贝似的接过来搂在怀里一顿检查。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分钟后,大羊一口气才彻底松完。
“你什么时候有收藏酒的习惯了?”
祝栩宁眉心还没舒展,眼睛从严茗身上移到大羊身上。
大羊直言:“这酒好啊!以后有机会泡个蝎子蜈蚣蛇什么的,能当药使。”
大羊能一点点开始忘记过去,正视酒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挺好的。
人总要往前走,不能因为他原地踏步,就连累的身边的人都跟着他一起踟蹰不前。
“那就…”田恬终于逮着机会开口,“咱们三个先吃?”
祝栩宁回头看了眼肚子上被他盖了条薄被的严茗,转身和大羊他们一块走出西屋。
“诶!我跟你们说,有些东西吧,它就是剩下来才最好吃,时间长,腌入味了。”田恬走在前头,边走边说:“就那螃蟹,拌上米饭,啧啧啧!你俩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人间美味啊!”
虽然人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泼人冷水不是件多么道德的事,但看着这么一个高材生就这样天天闲来无事跟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混天度日。
这是严茗睡着了,如果他醒着,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小姑娘“疯疯傻傻”的吧。
祝栩宁站在厨房门口,接过田恬递来热过的螃蟹。
“你家里人不管你?”
田恬看着他,“我爸妈在闹离婚,没时间管我。”
她转身掀开锅盖盛米汤,俨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俩相互推辞,说我现在变成这样对方的责任更大,所以我隐身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我开心,他俩开心,他俩开心就不会火气一冒上来就吵着要把煤气罐点了一起死。一举三得。”
小姑娘说的轻飘飘的,但在座的其他两个人,都听出了这话之外的其他意思。
何必把生活说的那么不堪痛苦,显得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下自己像个笑话。
夜里,风很轻。
严茗一下午都没醒,也不好把他叫醒再折腾回草屋。给他留的饭菜也原原本本的放在厨房。
屋里不如房顶风大,祝栩宁躺下已经三个小时了,蚊子在耳边嗡嗡不停,他闲着不睡,坐在凉席上打蚊子。巴掌“啪”“啪”接连不断的响,就这也没吵醒严茗。
前阵子在钱米婆家的时候,严茗跟钱米婆喝了十几个来回都没事,结果今天就喝了两杯就从晌午睡到现在。
祝栩宁盘腿注视着严茗,小声说:“给你喝的假酒吧?”
“咕噜~”
严茗肚子叫了一声。
祝栩宁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是一声肚子饿了的声。
“现在几点了啊?”
严茗翻了个身,笔直躺着伸了伸懒腰,睁眼就对上祝栩宁一眨不眨的炯炯目光。
“嗯?”严茗揉了揉眼睛,“祝栩宁?你看着我做什么?”
“看这么能睡的人到底长什么样。”祝栩宁说。
严茗抬手拍了拍他胳膊,然后顺手握住他搭在一边的大掌,翻了个身靠着祝栩宁的腿,“看你这话说的,当然是最能睡的样儿了呗!”
喝酒喝的酒气都散没了才醒的,全世界估计很难找出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起来吃点东西?”祝栩宁问。
严茗搂着他胳膊撒癔症,“我想先抱你五分钟,然后去上个厕所,从厕所出来之后再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
祝栩宁作势要抽回自己的胳膊,结果被严茗搂的更紧。
垂眸间,眼里尽是温柔,“那你直接在厕所自给自足多好。”
“那你给我打个样?”严茗笑嘻嘻的。
祝栩宁一撇头:“不打。”
不知道又触碰到了严茗的哪个神经,他翻来覆去笑的停不下来,搭在肚子上的薄被也滚到了身体下边,“你刚才扬头说‘不打’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如果有个相机拍下来就好了。”
“那等天亮了去买个。”
对于祝栩宁的干脆大方,严茗张目结舌:“榜一大哥请受我一拜,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
说着严茗撒开祝栩宁的手,真的对着他跪拜了一下。
祝栩宁坐着一动不动。
石化了。
“愣着干什么?”严茗面朝他跪坐着,一本正经道:“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跪拜是会折寿的你知道吧?”
祝栩宁摇头:“没听说过。”
严茗:“现在听说过了?”
他道:“嗯。”
“所以为了避免折寿,你得跪回来,这样我们两个就扯平了。”严茗沾沾自乐。
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奇怪的脑回路总是有很多异于常人的举动。
祝栩宁坚定摇头,“不要!”
“为什么?”
“是你自己主动的。”祝栩宁看着严茗灼灼燃烧的目光,越说越没底气,“我没让…你…”
“你没让我什么?”严茗抢话道。
祝栩宁叹了口气,严茗也接着舒了一口气,幽怨道:“你不喜欢我了。”
“算了。”
祝栩宁起身,严茗以为他要走,结果下一秒,身强体壮一拳就能把他揍的血肉模糊的少年,乖顺地跪坐在他对面,认真地上下扫量一番,腰一弯,面向他拜了一下。
完事儿也还跪着没动,似乎在等严茗的反馈。
严茗直接傻眼了。
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脑子里突然蹦出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女朋友作精上身,身为男友应该如何正确应对的新闻词条,想着逗逗祝栩宁,祝栩宁会有后来的反应,真在他意料之外。
脑子暂时运转不来,身体却很诚实的又给拜了回去。
见严茗莫名其妙又趴下拜了一回,为了不折寿,祝栩宁云里雾里跟着也趴下拜回去。
俩人你一来我一回的,大半夜跪在凉席上互拜。
弯的腰都开始酸了,两人才望着对方傻笑起来。
“太傻了。”严茗笑个不停。
“嗯。”祝栩宁说:“像没了脑干。”
脑干缺失被祝栩宁说的这么接地气,严茗实在忍不住放着这么可爱的宝贝只看着不动手。
他抬起双臂圈住少年脖颈,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嗅着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不光像脑干缺失。”
祝栩宁回抱着他纤瘦的细腰,“嗯?”
严茗脸颊蹭了蹭他耳垂,哑声道:“还像夫妻对拜。”
紧紧拥在一起,胸膛有爱人的心跳。
良久,祝栩宁忽地笑了一声。
那声音随和自然,毫无保留,如山涧最清澈的那捧凉泉。
他说:“是有点像。”
两人搂着黏糊了好半天才兵分两路,上厕所的上厕所,热饭菜的进厨房。
吃饱喝足后,重新躺回刚才像幼儿园玩过家家对拜的凉席。两人双目明亮望着天花板,手紧紧握在一起,即使谁也没说话,都觉得心安幸福。
夜越来越深,夜空的星也越来越精神,地上的人儿渐渐被困意侵袭,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祝栩宁八岁之后睡得最踏实舒服的一夜,若不是大羊在耳边小声嗡嗡叫他,他估计能一口气睡到下午三四点。
“干什么?”祝栩宁睁眼的同时忍不住开口。
好心情全被他破坏了。
“哥,严茗呢?”大羊左右张望。
祝栩宁下意识握手,却握了一把空气,紧接着偏头往自己右侧看,空的。
他立马清醒过来,坐直长长舒了一口气,“你醒了之后就没见着他?”
大羊点头:“我差不多五点四十五醒的,在门口转了一圈,我以为你俩半夜趁我睡着回去了呢,结果我过来一看,就只有你自己在这躺着。”
祝栩宁打了个哈欠,起身把薄被和枕头卷起来准备放回床上,结果刚一拿开枕头,就看到压在下边的一张纸条:我记得今天隔壁村有集市吧?中午我想吃东街最头的那家烧鸡,还有西街忘了那家店名叫什么了,他们家炸鸡架骨,多放点孜然,辣椒粉你让老板娘拿着罐抖一下,一丁点的量,你一说她就知道了。 严茗留。
纸条拿在手上,祝栩宁来回反复看,他的笔迹不似之前那样一笔一划方正认真,反而笔锋的勾转显得有些急乱。
依稀间,祝栩宁仿佛看到了严茗落笔时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他心里无奈又宠溺地说了声“馋猫”。
一旁的大羊忍不住一阵“啧啧”,“他怎么这么馋啊?他都不说他自己去哪了,就直接让你给他买这买那?”
一般严茗睡醒后,要么去沙滩捡海带,要么在海边捡石头,再不然就是在附近的岸边看人来人往。他说他没见过大海,虽然不知道怎么来到他们这里的,但他想抓住机会,把关于大海的一切看个彻彻底底。
“走吧,吃完饭去趟市中心。”
大羊:“去市中心干嘛?”
祝栩宁很小心的把严茗留下的字条折了一下放在自己口袋,“去买相机。”
他也想看看,在严茗眼里,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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