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死”字时，声音柔软得像是一句无害的呢喃，

可那一瞬，血雾仿佛被她的声音催动，瞬间剧烈翻涌起来，仿佛无数赤红色的触手，缓慢却执拗地想要撕碎一切阻碍。

叶璃看着叶九，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的事。

可那双眼睛，偏执得像是要把所有光明都吞噬殆尽。

叶九沉默地注视着她，心跳声在这片死寂中无比清晰。

一声一声，冷静也沉稳。

她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一瞬，眼神轻轻垂下，像是在叹息。

下一秒，再抬眸，神情依旧平静，透出一抹冷静到近乎冰冷的光。

“阿璃……”

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责怪，没有激烈。

只是淡淡的，

“……你真的，只想看所有人都死吗？”

叶璃笑了。

她的笑声开始很轻，像是小孩子听到什么秘密的窃笑。

可下一秒，笑声像是被血雾吞没，化作一声声高低起伏的轻颤。

“哈哈哈哈哈哈……”

血雾在她的笑声里翻腾，像是听见了什么狂欢的乐曲，波动得更为剧烈。

叶璃笑到眼泪都要流出来，红棕色的眸子亮得几乎妖异。

“姐姐你知道吗？我每次想到——”

“想到那些人，费劲千辛万苦，把剧情推到尽头，结果发现……所有人都会死的那一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透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快意：

“那种崩溃感，真的……好有意思啊。”

她看向叶九，嘴角的笑容无比温柔，却像是滴着血的花。

“所以啊，姐姐——”

“为什么不试试呢？”

叶九静静听着，听着那笑声一点点在耳边蔓延，像是一首失控的狂想曲。

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阿璃。”

“世界，或许从来都不公平。”

“可我不想看它毁掉。”

“更不想……看到你笑着毁掉它。”

血雾在她声音里微微一顿，像是被按下了一瞬的暂停键。

叶九抬眸，目光与叶璃相接。

“想要让所有人都死……那是你的执念，不是我的世界。”

“就算是游戏，我也想要看它——有一个活下去的结局。”

血雾忽然一滞。

下一瞬，仿佛被叶九的声音激怒，屋内的血色猛然一荡，像是有无数双冰冷的手，想要把这安稳的世界从根基处撕裂。

房屋微微震动。

血色蔓延到照片墙上，那些曾经温馨的影像，在血雾中一张张化作模糊的影子。

可在血雾翻腾的中央，叶九依旧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叶璃。

她的背脊笔直，像是要在这一片血色里，稳住自己最后的底线。

就在血雾翻涌到几乎要淹没她们的时候——

轰隆隆——

一声轻响，从天花板上方传来。

血色的缝隙，微微裂开。

一道细微的光，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劈开这片无边的血雾。

那道光微弱，却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像是来自真实世界的呼唤。

叶九眸光一动，微不可察地握紧了手指。

叶璃低声开口，声音里有隐隐的颤抖。

“姐姐……你是不是也要像妈妈那样……不要我了？”

叶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声音低却坚定。

“不。阿璃，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血雾微微顿住，仿佛连它都安静了一瞬。

叶璃却抬起头，笑容淡淡，却透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冷意。

“那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身边？”

“姐姐，你为什么……要出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去那些人的世界？”

“你明明知道——她们都会死，你为什么还要去浪费你的感情？！”

血雾再次翻涌，像是回应她的话，激烈地拍打着四周的墙壁。

而叶璃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哭到喉咙发紧。

“为什么啊……姐姐……”

她越哭，红雾就越淡。

那血色慢慢被抹去，变得灰暗。

叶璃就那样坐在灰雾中，哭得肩膀一抽一抽，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

叶九看着她，眼底有一丝轻微的酸涩，低声说：

“璃璃……不要哭。”

叶璃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中透着湿漉漉的光。

“那……姐姐你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周围的灰雾忽然沸腾起来。

雾中迅速伸出一根又一根灰白色的触手，迅速朝叶九的方向伸去。

它们要抓住她，要把她拉进这个灰色的世界。

“做梦。”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灰界中炸响，像是一道雷霆将这方世界撕裂。

下一刻，屋檐被猛地掀开，天幕之上，一颗光洁无暇的白子急速从天而降。

它像是从无垠的虚空中落下，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

叶璃痛呼一声，像是被那白子中透出的威压刺痛，双眼中忽然溢出血色的泪水。

血一滴滴低落，落在地面上，溅出细小的血花。

屋子竟也随之燃起火焰，木质的墙壁瞬间被吞没，噼啪作响。

叶九只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猛地往上扯起。

血色的世界在她眼前迅速远去，耳边是叶璃的哭声，低低而凄厉。

叶璃挣扎着从灰雾里追出来，脚步踉跄，脸色苍白，泪水与血混在一起。

可无论她怎么伸手，灰雾触手怎么挣扎，都触碰不到叶九。

那一瞬，她仿佛明白了自己再追也追不上，只能停住脚步。

叶璃缓缓转过身，背影显得格外狼狈。

“姓言的……”她声音颤抖，充满怨恨，“你为什么总跟我作对？”

她抬起手，轻轻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泪水一滴滴落在校服上，滴出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

叶九被那股力量拉离，眼底泛起一丝疼惜。

她伸手，想替叶璃拭去那些泪。

叶璃慢慢回过头，身后是坍塌的房子，泪痕在脸颊上清晰可见。

血色的泪还在眼底，却倔强地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轻轻唤了声：

“……姐姐。”

叶九心头颤了颤。

可下一瞬，那股从天而降的白光彻底将她拉走，世界猛地失重。

——

轰！

像是从深渊中猛地被抛回水面，叶九的意识一震，眼前骤然一亮。

那无边无际的血雾灰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冷冽空气。

耳边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她面前是一道封印符阵缓缓收拢的光辉。

空气中，红雾已经被完全镇压，地面仍残留着灰色的粉尘和焦糊的气息。

封印之外，久正站在结界边，嘴里叼着棒棒糖，神色疲惫。

零站在她旁边，裹着绷带，眼睛紧紧落在叶九身上。

老奶奶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捻着珠串，眯着眼，在仔细打量叶九的状态。

“回来了。”

久先开口，如释重负。

叶九低声道：“……我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零静静地盯着她，眼底的紧张这才稍稍褪去。

她又看了看久和老奶奶，见二人都没说话，便开口：

“九，你刚刚……去哪了？”

“我感知到一股空间之力的出现……下一刻你就消失了。”

“你被红雾传送到哪去了？”

叶九安静了一瞬，眉心蹙起。

她低声道：“……那是一个幻境，也是一个过去被封存的记忆。”

她抬起眼，语气淡淡，像是在回忆：“我看见了……我的妹妹。”

声音极轻，却足够让零和久听清。

久咬着棒棒糖的动作一停，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没开口。

老奶奶轻轻念了声“妹妹”，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叶九。

“她在那儿等我。”

叶九说着，神色淡淡，指尖拢住衣袖。

“她想让我留下，永远陪着她。”

零眉心拧了拧。

“永远留在幻境里？”

叶九点头，语气平静：“是。”

她顿了顿，又补充，“我没有留下。她最后……还是哭了。”

久眸光微暗，嘴里的棒棒糖被咬碎，发出细微的脆响。

老奶奶只是捻着珠串，没说话，似乎在思索。

短暂的沉默后，零道：“她还在等你。”

叶九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她在等我，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这时，久忽然开口：

“那只红色巨眼，你也看到了吧？”

叶九抬眼看她。

久眯着眼，叼着棒棒糖，缓缓道：“那只眼投下的气息……是来自死海。死海在上层世界，隔着这么远，把力量投下来——就只是为了让你，跟你妹妹‘见个面’？”

她语气里透着审视。

“那真的是你的妹妹吗？或者说——”

“你妹妹，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吗？她……真的是生活在那个没有异能、没有失控体的世界里么？”

老奶奶听到这话，缓缓抬眼，瞥了久一眼，像是在提醒她别说得太过。

叶九道：“我确定，阿璃只是个普通人。”

“红雾会让我见到她，或许是因为——那是我心里的执念。”

久听完，棒棒糖轻轻咬了咬，半晌没说话。

她眼底的暗色收了收，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酝酿新的问题。

老奶奶抬起眼，看着叶九，捻着珠串的手指微微一顿，终是低低叹息一声：

“执念，也有时候是最锋利的利刃。若是不能放下，它能让你……沉溺其中。”

零缓缓开口：“九，你知道那只是幻境吧？那是红雾借着你的执念，塑造出来的世界。”

叶九抬眼与零对视，片刻后，应了一句：

“我明白。”

零微微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那就好。”

老奶奶转动手里的珠串，道：

“无论真假，记住……永夜城还在，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