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森难得呆愣住了，这跟该有的剧情发展完全不一样，电视里不是这么演的啊？沈新乔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愤愤地骂了句脏话，转身开门。

等他走出去，沈新乔补充一句，“你没洗澡，我已经洗过了，等下次你洗澡了再说。”

杨林森：“……”

沈新乔几乎一夜没睡，胳膊隐隐作痛又不能动，直挺挺躺的他全身酸疼。而且一闭上眼睛，耳边就响起杨林森那句话，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全是杨林森浑身是血朝自己奔跑而来。

太多事情让他想不明白，九年前为什么会选中杨林森去做卧底？他只是小镇派出所一个不起眼的小警察，还经常因为违反规定被批评罚款。

他究竟执行的是什么任务？需要去卧底八年，人的一辈子能有多少八年？杨林森说他的档案是空的，沈新乔听的心酸难过，他这八年是现实社会里不存在的八年。

还有，他去年就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沈新乔最不愿意想这个问题，太他妈烦了。

第二天他吊着胳膊去上班，不到一个小时，全单位都知道他昨天被抢劫还受伤了，各种慰问滚滚而来，他这一天尽忙着应付人情问候了。

快下班时，当他看到李松涛进门，惯性的站起来笑脸相迎。

“什么事这么高兴？”李松涛不解，看见他胳膊问道，“怎么了？”

“骨裂了。”沈新乔松口气，想起正事，“高青云档案调来了？”

李松涛发怒，“这帮人，都他妈不想干了！”

他估计没少受气，俗话说小鬼难缠，他虽然是市局督导组组长，到下面依然没人把你当回事。

“别生气了，我们干的不就是这个工作，又没有实权，他们当然不配合。”沈新乔安慰道，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说话随便许多。

给他倒了杯水，继续问道，“高青云什么情况？”

李松涛冷笑，意味深长地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沈主任，我听说你以前在一中做老师，我想问你，在一中做的最高职位是什么？”

沈新乔不懂他用意，却也没回避，回答道，“校办公室副主任。”

“升任那年你多大年龄？”李松涛又问。

沈新乔想了想，“28岁吧，记不清了。”

“沈主任，我总听人说你后台硬，看来还是不够硬。”李松涛怪笑道。

沈新乔笑了笑没接话，李松涛正色道，“你在乡下学校做过校长，又到一中做了几年老师，勤勤恳恳干出成绩后，才能在28岁做了个小小的副主任。可高青云到新阳中学才半年，仅仅25岁就做了年级主任，年轻有为啊！”

沈新乔以前跟他接触不多，第一次发现他说话如此犀利讽刺，倒是挺有意思。

“他什么学历？”沈新乔问。

李松涛打开手里的文件，翻了两页指给他看，“中专，牛逼吧，中专生都能做高中生老师了。”

沈新乔皱眉，从头往下仔细看了看，高青云最高学历确实是中专，但他读过两年大专只是没毕业。

“他是怎么进学校的？新阳教育局人事科没备案？”沈新乔问。

“如果真没备案还好说。”李松涛瞪眼，“人家一切档案流程齐全，升主任也有正式文件。”

沈新乔都想感叹一句，真牛逼！

李松涛问，“怎么报告？新阳中学，新阳教育局全都要查。”

沈新乔考虑片刻，“如实报告，申请调查。”

李松涛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沈新乔加班到十点才把报告写完，一只手打字太费劲了。打印好锁进抽屉里，靠在椅背上用一只胳膊伸了半个懒腰，这会才真正感到胳膊疼，胃也饿的抽疼。

外面响起很远的脚步声，沈新乔马上关上台灯，昨天经过一遭抢劫，现在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十分警惕。

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探进个黑乎乎的脑袋，悄声叫，“沈主任？”

是陈星台，沈新乔松了口气，打开灯，“你怎么还没回去？”

“你吓我一跳！”陈星台倒先告上状了，推门进来，“我等你啊，送你回去。”

沈新乔动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想自己真没出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被一句话给感动了。

幸好陈星台没注意到他的反常，把拎着的袋子放他办公桌上，“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饺子和烤串。”

沈新乔握拳在他肩膀怼了一下，“谢谢！”

“快吃，我也吃点，晚饭吃过现在又饿了。”陈星台打开饭盒，分好筷子递给他，“杨队长昨天批评我了，说我不该丢下你去追摩托车。”

沈新乔先吃个饺子压住胃里的抽搐，“幸亏你追车，我手机和昨天的资料才没丢。”

陈星台一口一个饺子连吃了五六个，缓口气，“我觉得杨队长说的对，任何时候东西都没人重要。”

沈新乔不想跟他谈太多杨林森，转移话题好奇道，“你以前练什么项目的，跑的真快，昨天围观的人，一半是去看你跑步的。”

陈星台哈哈笑，“我高中时练田径，短跑，大学是体育教育专业，但我是校足球队的，我们校队很厉害的，还得过大学生运动会的冠军。”

“怎么没去踢职业足球？”沈新乔看他眼睛都在泛光，看得出非常热爱足球。

“我不行。”陈星台摇头，“我自己清楚，而且我女朋友也不让，她说那个没保障，还是做老师稳定。”

沈新乔总听他说女朋友，很多重要选择都是女朋友帮他做决定，试探道，“你自己呢？喜欢做老师吗？”

“不算喜欢。”陈星台摇摇头，贴心的帮沈新乔把肉串都撸下来，又给他倒了杯温水，神秘地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没敢跟任何人说过。”

“可以跟我说说吗？”沈新乔配合道。

陈星台真像说秘密一样，深夜只有两个人的办公室，依然压低声音，“我想考足球裁判员。”

沈新乔大学时也踢过两年足球，对这个职业不陌生，甚至还很惊喜，鼓励道，“很好，你如果考一定能考上。”

陈星台立刻泄了气，“我女朋友肯定不让，她现在只想我在教育局好好混，升职当官，可我根本就当不上官，也不想当。”

他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委屈时眼皮往下搭着，眼珠子亮晶晶的像含着泪光，特别惹人疼。沈新乔突然发现他眼睛跟杨林森有点像，只不过他的眼神里更多的是真诚，而杨林森眼睛里都是让人看不懂的沉默。

“你倒是挺听话。”沈新乔开玩笑。

陈星台叹口气，换了个话题，“那两个抢劫的是新阳中学学生，主任，是不是来报复咱们的？”

沈新乔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报复？我们又没把他们怎么样？只有高青云......那也是警察把他列为嫌疑人要审问他，才连带暴露出一系列问题。”

“会不会是他指使学生来抢劫？”

沈新乔想不明白，根本说不通，现在只能等警察调查结果。

陈星台打车给他送回去，顺便把他车开走，这段时间车都给他开。

他发动车准备走时，沈新乔憋不住，多说了一句，“小陈，你如果真的想考足球裁判，可以跟你女朋友好好谈谈，争取一下。”

陈星台点点头，估计还是下不了决心。

“总要试试才知道，对不对？”沈新乔鼓励道。

“对哦，主任你说的对，我试试。”陈星台高兴了，开车离开。

第二天沈新乔把报告交给任局长，他以为当天必然会掀起一阵风浪，至少要面对任局长的怒火，他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心里默默斟酌演示该如何应答，怎么汇报下一步的计划，还有没有不完善的漏洞。

然而，一直到下班，任局长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原以为是不是有事出去了或者在开会，悄悄发短信问局长秘书，回复说没有，一天都在办公室。

办公室人都下班走了，他独自面对墙上挂的“教育为公”四个大字发呆，一张脸冷的像腊月寒冰。

陈星台又返回来，偷偷探进头叫他，“主任，杨队长在门口等你，他说打电话你没接。”

沈新乔收拾东西下班，“今天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他脸色还未完全恢复，陈星台有点担心，故意逗他，“主任，我准备去找我女朋友，跟她谈谈，给我加个油。”

沈新乔笑了笑，抬手在他肩膀拍了拍，“加油。”

快要国庆了，单位门口正在布置国庆节庆祝造型，鲜花摆了满院。杨林森戴着副墨镜，像个看热闹的混混，蹲在鲜花丛中边抽烟边跟搬运工闲聊。

沈新乔觉得人家肯定烦死他了，忙着干活还要应付他，赶紧走过去把他领走。

杨林森开了辆半旧的车，沈新乔问，“你的车？”

“嗯，二手的。”杨林森帮他系上安全带。

车开出去转过弯，不是回家的方向，沈新乔疑惑，“去哪儿？”

“请你去喝酒。”

沈新乔提起吊着的胳膊给他看，“怎么喝？”

“你用膀子喝酒？”杨林森摘掉脸上的眼镜，“我是想沈主任估计最近很烦躁，带你散散心。”

沈新乔看他，“你什么意思？”

杨林森说，“新阳中学的两个学生只能按普通抢劫定性，而且没满十八岁，性质不算恶劣，可能最后会从轻判。”

沈新乔没说话，他不关心这些，没有意义，“新阳中学的案子什么情况？”

“明天会有结果，到时候还得请你们帮忙。”

“可以，我去。”

杨林森皱眉，“你们调查组就没其他人吗？你别去了。”

“怎么？”沈新乔冷笑，“他们还能杀了我？”

“别胡说八道！”杨林森突然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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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