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森白天忙了一天，又马不停蹄赶来云峰，路上也没吃饭，洗完澡就喊饿，叫沈新乔陪他出去吃饭。

“我吃过了，你跟毛元元一起去。”沈新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尽量忽视他光着的上半身。

杨林森见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他路上吃过了，我睡着了他没叫我。”

沈新乔撇嘴，无声嘲笑他的人缘，吃饭都不喊你。

“去吧，好久没回云峰了，想去看看。”

“什么叫回，你又不是云峰人。”

“你是我就是。”杨林森说的理直气壮，“再说我在这里工作过两年，也算是我老家。”

沈新乔坐着不动，杨林森使坏，把毛巾扔他脑袋上。酒店的毛巾又厚又大，他又刚擦完水，突然砸在沈新乔脸上，像被一条湿漉漉的大鱼抽了一耳光。

沈新乔弹跳起来，一把扯掉毛巾扔在地上，冲上去就给他一拳。

杨林森原本就没打算躲，故意转过身让他锤自己胸口上，顺势搂住他肩膀嘻嘻笑，“看，这不就站起来了嘛，走吧吃饭去。”

沈新乔矮身挣脱，“吃个屁。”

他平时都是冷静从容的模样，一吵架就变了个人，总是脱口而出骂一些小孩子吵架的幼稚词。

冲动，不冷静，这些情绪对他来说还留在儿童时期，长大后开始严格要求自己，所以一旦生气冲动就变回了身体里那个小孩。

这也是杨林森总故意惹他的原因，所有人只知道沈主任矜贵沉稳，只有他认识那个少年气盛的沈新乔。

沈新乔磨不过他，只得陪他出去找吃的。

“去哪儿？”

“小西门吧，去吃肥肠锅。”

沈新乔听着就腻，“大晚上的，吃点清淡的吧。”

“我就想吃那个。”杨林森站住脚，垂着胳膊低头看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倔强样子。

小西门是云峰古时的老城门，古朴壮观，又因为临江，是市区最热闹的地方。吃肥肠锅那家店是老字号，开了几十年了，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来旅游的客人，都是榜单上必吃的一家店。

沈新乔不想去，店里生意好，晚上指定要排长队，他对等吃的最没耐心。可又想到杨林森孤身在外这么多年，可能无数次思念过家乡美食，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也不忍心拒绝他。

走过去二十多分钟，晚上降温刮风，沈新乔只穿了件衬衫，还吊着一只胳膊，杨林森有点后悔折腾伤员出来。

风很大，像个捣蛋的小孩，故意鼓起嘴巴吹人的衣服。沈新乔的白衬衣一会紧紧贴在身上，一会又被吹的鼓起来，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仿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不见真颜反而愈加勾魂摄魄。

杨林森喉咙发紧，靠近身侧挡住风，清了清嗓子问，“冷不冷？”

“有点。”

“没带外套？”

“没有。”

刚好路过一家服装店，杨林森站住脚，“去买一件？”

沈新乔想了想，买一件倒也可以，跟着他进去。

进去发现是家休闲类服装店，款式跟他身上的衬衣西裤不搭，看完一圈选不到合适的，沈新乔叫他走。

“怎么了？”杨林森不解。

“没合适的。”

“咋不合适了？”杨林森取下一件白蓝相间的棒球式外套，“试试这个。”

沈新乔心皱眉，“不合适，不试。”

“哪儿不合适？”杨林森取下衣架就往他身上套，“这不挺好看嘛？”

沈新乔站着不动，挑起眼尾横他，意思是你觉得好看吗？

“挺好看，这颜色多衬你。”杨林森挺满意，不等他发表意见直接去收银台买单。

沈新乔想叫住他，可几个导购女孩子一直望着他俩捂嘴笑，他不想再被人围观只能由他去，反正自己暖和了。

出了门杨林森一路歪头瞧他得意的笑，欣赏自己的好眼光。

沈新乔虽不是十分爱臭美，在穿衣打扮上也是讲究人，这样奇奇怪怪的装束让他浑身难受。可毕竟人家都给他买衣服了，又不能不识好歹发脾气，只能烦躁的抓衣领故意找茬，“这衣服穿的好痒。”

“咋了？不会过敏了吧？”杨林森担心的问。

“没有，”沈新乔摸了摸脖子，“可能是因为没洗。”

“我看看，”杨林森拉他衣服凑近了看，“有线头，等下给烧了。”

说着掏出打火机打着了往他脖子上伸过去，沈新乔吓一跳忙往后躲，大马路上来来往往全是人，而且天黑看不清，他生怕被烫一下。

“跟我来，”杨林森领着他进了两个店之间的小巷子，刚好路边有个路灯又没人。

沈新乔抬头让他烧，脖子都抻疼了他还没成功，风太大了，打火机着了刚伸过来就被吹灭。

杨林森掏出根烟叼在嘴边，点燃了吸一口，捏住烟，用火星把他衣领处的几根线头烧了。

烧断的线头落在脖子上，杨林森用两根手指捏起，指背顺势在他脖颈蹭了蹭，哑声道，“过敏时很难受吧？”

他手指粗粝，蹭在脖子上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酥又痒。沈新乔一时忘记了躲，定定的注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杨林森笑了一下，不似平时的嬉皮玩闹，眼睛里阴霾暗涌却又清朗干净，像阴天飘来飘去的云彩，终究未落成雨。

“一定很难受吧，”杨林森自问自答，翻过手指又用两根手指的指腹摸了摸，“每次难受时心里把我骂死了吧？”

沈新乔猜到，应该是上次钟意秋跟他谈起过，他知道了过敏原因。

“吃饭去吧。”沈新乔转身离开了。

杨林森两口抽完烟，今天的烟格外呛口，他抬起手指在鼻尖闻了闻，想着是不是买到假的了。

饭店果然要排座，杨林森闻着久违的香味口水流一地，问人家服务员能不能先给他炒一锅，他不占座在马路牙子上吃。沈新乔嫌丢人，尽量离他远点，躲在店外安静的角落里。

“沈新乔？”有人从暗处走出来，举着手机试探的叫。

沈新乔第一反应是遇见熟人了，毕竟在老家，云峰市区又不大，能遇到太正常了。

眼前人矮矮胖胖的，腰间扎了根金光闪闪的皮带，把大肚子和两条细腿勒的像动画片里的人物。

沈新乔辨认许久没认出是谁，对方看清他正脸，立马挂了手机兴奋道，“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人了，你怎么……太年轻了，跟十年前一点没变，是不是吃啥仙丹了？”

沈新乔实在认不出来，他没贸然说话，装作没看清眯眼瞧。

“是我，马红波，不记得了？”那人走近了让他看，“初中时我们还打过架，想起来没？十年前同学聚会还一起喝酒来着？”

沈新乔这才想起来了，怨不得认不出，他变化太大了，以前又瘦又小，现在比以前至少大了三四倍。

“你回来了？这些年当了大官也不跟我们平民百姓联系。”马红波哈哈笑，“胳膊咋了？你也来吃饭？”

沈新乔这才说上话，“不小心摔了一下，是来吃饭，平时回来少，好久没见了。”

“哎呀，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乔公子！”马红波热情的拉他手，“你坐哪儿？难得见一面，今天必须一起喝点。”

尽管沈新乔平时从容淡定，此刻也很不自在，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突然一起吃饭实在尴尬，可再一想杨林森饿成那个狗样，等座位估计还要一个多小时，不如刚好蹭个桌。

“跟朋友吃饭，刚来，还在等位。”

“那还等什么，正好跟我们一起，都是同学。”

杨林森正跟服务员墨迹，想让人家给他做一份打包带走，看见沈新乔跟个胖子勾肩搭背的回来，心里忽悠一下。

——就不能老老实实呆着，到处招人。

相互介绍后落座，马红波一桌还有两男两女，有两个也是初中同学，见了沈新乔同样兴奋，热情问候。

初中时光相隔太久远了，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反而比陌生人更尴尬，不仅要表现熟络的感情，还要一起回忆过去。

“你小孩多大了？”一个女同学问道。

“……”沈新乔心里把饿死鬼杨林森又骂了一顿，“我还没结婚。”

“不对吧？前两年听说你结婚了啊？那个谁还说去江城参加你婚礼呢？娶的省长的女儿。”

沈新乔：“……”

杨林森：“……”

“你怎么越长越年轻呢？上学时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像个小老头，三十多岁反而像个学生。”

沈新乔已经开始后悔了，努力想找个理由离开。

“你真没结婚？我帮你介绍一个可以吗？”

马红波说道，“什么条件啊？你可别瞎介绍，一般人能配得上我们乔公子？”

“条件很好，从国外留学回来，才25岁，长得跟大明星……”

“这位同学，”杨林森突然开口强行打断他滔滔不绝的介绍，“不用你费心了，乔公子虽然没结婚，但是有对象了，那人挺狠，会武术，最好别惹他。”

沈新乔：“……”

肥肠锅上来，闻着香味，沈新乔也跟着食欲大动，吃了不少。心里安慰自己，牺牲这么大为口吃的挺值。

“我经常去江城，以后再去就找你，乔公子赏脸不？”马红波笑道。

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沈新乔很不喜欢却也信手拈来，自然能轻易应对。

聊了几句熟起来，他随口问，“你经常去江城，有生意？”

马红波没回答，旁边几个人大笑起来，一个同学调侃道，“确实有生意，是照顾别人生意。”

“什么？”沈新乔从他们表情能猜到七八分，故意装作不懂。

“你在江城没听说吗？”同学神秘说道，“我们云峰人都知道，江城有好货。”

沈新乔淡笑，“你们消息灵通，我没听说过。”

马红波被别人调侃也不尴尬，笑道，“看你这个样子就是在装！真没听说过？江城是大城市，女孩子玩得开，哪像我们这小地方。”

沈新乔抿嘴一笑，仿佛跟他心照不宣，随意问道，“你平时都去哪玩？”

“那个啥酒吧，就是那个数学字……叫啥来着？”

“艾克斯。”沈新乔说。

“对对对，我就说你知道吧，还装！”

沈新乔淡然一笑，跟杨林森对视。这家伙吃的忘乎所以，仿佛刚才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狡黠眨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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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