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是一位下属，隶属黒蜥蜴。

没有名姓，因为并不需要。

此前有接到过命令，要求在特定的时间把关于横滨灾后的调查报告递交给首领，于是来到了顶层。

他很紧张。

但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紧张。

顶层的楼道里十分空寂，他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的，他此前从未来到过这里，也不清楚为什么接受这个命令的是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底层员工，连名字都不会被人记住的那种。

……总之就是很奇怪啊。

他这样想。

上司有透露过让他管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也不要停。大概是和最近的传言有关，首领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孩什么的……总感觉会被曲解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比爱丽丝还要特殊的存在，拥有着美丽的乌木长发和如同鲜血点染的唇，精致的如同童话中的白雪公主，首领对她交付了所有的爱意。她拥有着蛊惑人心一般的力量，与她对视的时候，有种想要将灵魂都献上的冲动。

有偷偷的，窥见过一次。

下属握紧了手中的档案袋，感到了一丝违和。

虽然在黑蜥蜴中担任稀有的文职，血腥味他还是闻得出来的。

如此浓重，从门缝中蔓延出来，令他有种掉头就跑的冲动。

他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头铁一把，轻轻地推开了门。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吊在水晶灯下的死尸几乎要变成红色，从腹部蔓延的鲜血逐渐顺着冰冷僵硬的尸身滴落，首领红色的围巾搭在脖颈上，向上勒住的缎带极细的一根，艰难的承受男人的重量。

垂下的黑色大衣半掩着腹部，可下属仍能看到隐隐约约露出的那点狰狞，外翻的皮肉和半裸露在空气中快要掉下来的内脏，这是他能看的东西？

下属：吐魂jpg

他战战兢兢的透过尸体看向后面的办公桌，看起来苍白羸弱的干部优雅的端坐着，手边是一杯红的宛如鲜血的朗姆酒，还有一小碟吃掉一半的蛋糕，此刻太宰治正无聊的玩着那面原先放在桌子上的镜子，把自己的身影倒影进去。

下属：“你你你你你——”

太宰：“我我我我我——”

下属：“篡篡篡篡篡——”

太宰：“啊对对对对——”

太宰治把勺子一丢，一本正经地道：“我篡位了。”

下属眼前一黑，差点没撅过去，他指着太宰治，哆哆嗦嗦了半天，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太宰：“还有什么事吗？资料报告扔地上就行。”

下属：“没、没了。”

太宰治哦了一声，微笑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呢？是想陪森先生吗？”

下属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真是的。”太宰治托腮，“开不起玩笑，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脆弱了，还不如国木——”

他突兀的顿了一下。

系统：【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它像是没有察觉到太宰治诡异的停顿一般，忧愁道：【这下可怎么办啊，这都默认你篡位了，组织现在就是个烂摊子，干部都不在，首领还死了，万一他们以为是你杀的……】

“没关系。”太宰治慢慢的理清自己的思路，“我没打算继续下去。”

“这也是你所期待的吧，读档。”

青年从座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身上披着大衣，像攥住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一般，攥住了衣角。

一路畅通无阻。

无论是惊惧还是恐慌，都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太宰治慢吞吞的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在横滨的街道上四处闲逛。

横滨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距离东京不过半小时车程，又是港口城市，繁华度不必多说。

可是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它原先的样子。

天灾和命运，平等的对待一切。

无论是作为个体的人，还是作为集合体与概念的城市，都是一样的。

“那么现在。”太宰治自言自语，“要找一个读档的方式。”

读档是要以死亡为前提的，他得找个方式“自杀”。

太宰治盘算了一下那些死亡方式，想找一个不那么痛的，搜寻半天之后放弃了。

“啊……”他道：“顺其自然好了。”

想杀他的人有那么多，排成队都能绕横滨一圈，街上随便走走大概就有人来取他性命。

啊？什么？天灾来临时不要多做杀戮？

这种话会笑的，宰宰真的会笑的。

太宰治双手插兜，和一个穿着或许曾经是白大褂现在变成了尘土污秽和鲜血混杂的外衫的女人擦肩而过。

侦探社的女医？

她不应该在医院么，这个时候外出，她真的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太宰治冷漠的看着她搬开断裂的碎石，在咒骂和惊怒下掏出电锯，对着一具冰冷的身体痛下狠手。

家属的尖叫和诅咒炸响在耳侧。

“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是三日之内，女医必死。”

系统：【啊……？】

不要不信啊，人性可是相当复杂的东西，大多数人只能看到表面而非更深一层的内里，误解和偏见也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动的事情。

与谢野晶子在这种情况下是一定会被异能特务科征召的。

她该待在后方，在医院。或许会被强制要求治疗，会无法休息，会被压榨到极致。也或许会被要求优先“达官贵人”，会压榨吸尽每一寸血肉。被各方争夺，得到的欢天喜地，得不到的高声咒骂。

总之不会有两全的办法。

她的异能太特殊了。

无论是战争还是天灾，都是相当好用的工具。

无论是真的要救人，还是背后的博弈。

她不该出来的。

“既然得到了休息的机会，那就好好休息，为什么要出来呢。”

系统结结巴巴的道：【可，救人就是错的吗？】

太宰治冷笑了一声，“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好不容易从地狱出来，有为什么要重新投身到地狱之中去呢。

明明已经快要放下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侦探社的人也不劝劝她。”

太宰治心里其实很清楚，劝不动的。

他当初劝了织田作那么多次，哪一次成功了？

太宰治远远的观望，女医已经跪坐到了地上，低垂着头，似乎在望着尸体发呆。

她太累了。

与谢野晶子抹了一把脸，没有摸到眼泪。

但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流下了呢？

这几天的横滨有太多的死亡，多的她麻木。她无法顾及到每一个人，异能也只有到达濒死状态才可以使用。多少次的借调等到赶到时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为什么这么慢？”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你就忍心看着我家人去死吗？你有没有心？”

“为什么驻守在那个医院……而不是这里，你是不是收钱了啊？你要多少钱啊？我都能给你？啊？你说啊！”

好累。

好疲惫。

驻守在哪里是政府决定的，她只是被征召……不要问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救人……对，征召她的目的就是救人……是森鸥外……是军方要征召她入伍参军……

“我们的天使──”

“你的异能可以治愈伤痛，你真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这场战争中。”

“天使小姐，你好可爱哦。”

有人拽住了她的衣角，小小的孩子抬头问她，“姐姐，你是医生吗？”

“军医！军医呢！森先生去哪了──”

“搞不定，伤口感染了要截肢，没有抗生素，别提抗生素了，那玩意没用，三岛少尉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别找森卫生科长，你找死吗？算了，去叫与谢野，我来开枪。”

那个孩子问她：“医生姐姐，你可以救救我妈妈吗？”

一枚铁片。

一枚划了无数正字的铁片。

和悬梁的一具尸体。

与谢野晶子怔怔的望着这一切。

她手中的电锯染血，女人早就断了气，她的丈夫扑上来将她打倒在地，一巴掌扇了上来。

“你在做什么？！我妻子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要侮辱她的尸体！”

……不对。

明明确认了还有最后一口气，完美符合异能发动条件，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天使，她会带来死亡！”

“她是恶鬼，是地狱的恶魔，只会带来折磨和痛苦。”

“什么天使，死之天使才对吧。”

“我想回家……让我死吧，求求你，与谢野……”

“你这个哔──滚出常暗岛──”

重合了。

和多年前那场战争，那个岛屿，完完全全的，重合了。

救──

救命──

谁来，救救她。

没有声音，没有疼痛，与谢野晶子浑浑噩噩的抬头，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女孩还是和从前一样。

长长的黑发，干净整洁的衣裙，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你在发什么疯，适可而止吧。”

声音冷然，带着温怒。

就像很多年前，与谢野晶子被士兵们围堵，想要杀死她时一样，挡在了她身前。

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与谢野晶子却已经长大，对方还是幼女，还是和她跳舞谈心看星星的时的样子。

而非森鸥外按着她的头强压在桌子上让她见到的，那堆让她崩溃的，支离破碎的尸块。

无法用异能拼合，更无法用请君勿死来挽救。

“她是为了你而死的。”森鸥外的低语好像还在耳边。

……是她吗？她回来了吗？

与谢野晶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一个沙哑的，崩溃的，绝望的女声。

“茉莉──”

得努努力把《请君勿死》写完，常暗岛副本总结什么的，方便阅读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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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周目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