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出院后的第一站,不是自己的安全屋(集装箱),也不是织田作之助家里,而是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
横滨一片荒芜景象。
坍塌的建筑,混乱的街道,没有秩序的城市。
太宰治无视了这一切,穿过废墟走向横滨最高的那五栋大楼。
系统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刺激到太宰治敏感脆弱的神经,让他再想起什么要命的事情来。
这一场地震来得毫无征兆,就像是突然滴入画中的一滴墨渍,又或者是小说作者喝醉了酒的神来之笔,毫无逻辑可言。
系统:【宰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小说才要讲逻辑,但是现实不需要。】
太宰治对此不置可否。
说这个世界不过是本小说的是系统,现在说现实才不讲逻辑的也是系统,好话歹话都让它说尽了,反而自相矛盾了起来。
港口黑手党内部倒是保持了一定的秩序,在混乱的局面下仍旧照常运转,甚至有余力分出人来参与救援工作。森鸥外虽然人屑了一点,但是工作能力毋庸置疑。
在大部分高层失联的现在,组织竟然没出什么大问题。
太宰治对于迎上来的下属和递交上来的待办事项通通无视,按下了电梯按键。港.黑大楼的电梯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兼任观光作用,乘电梯逐渐上升的时候,会有一种微妙的,俯瞰城市的错觉,就好像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脚下就是横滨。
只是放在现在,就不怎么美妙了。
毕竟横滨的现状委实算不上有多好。
42
一共42秒。
电梯的运行速度各国都有相应的规定,组织也不会特意在这上面搞不同,顶多确认一下供应商和组织有没有仇——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多出来的时间,是什么?
“时间,好像扭曲了。”①
太宰治走出电梯,踏上顶层外走廊的地毯。
系统不敢吱声。
顶层空寂的可怕。
没有人影,没有声息,就连灯都只开了一半,昏黄的光在几乎密闭的空间内显得有些阴森。
青年握上冰冷的门把手,顶着浓重的血腥味推开了门。
一声尖叫还没发出来就被他扼死在手心,系统抖得太宰治怀疑它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高悬的水晶吊灯破损了一半,室内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发泄过后遗留的痕迹,书籍和文件飞的到处都是,名贵的地毯上扔着许多条缀着宝石和丝带的衣裙。
安静。
安静到太宰治的呼吸都几不可闻。
是首领不在么?
最在意的横滨出现混乱的时候不在组织内坐镇,以森鸥外的性格,怎么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太宰治旁若无人的走进去,任由大门吱呀一声在自身力的作用下合拢。他踩过文件和衣裙,施施然的坐到了首领的位置上。
“呐。”他问系统。“要不我们篡位吧?”
太宰治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
“虽然成为首领会很辛苦,但是相应的权力足以抵消这份辛苦——还可以以此为踏板,渗入其他的地方。”
比如异能特务科,比如政府。
“你觉得怎么样。”
系统瑟瑟发抖。
它觉得不怎么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哀怨,“虽然是干部,看起来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明明我是森先生的得意门生——虽然都不想承认——森先生却好像并没有要将首领之位传给我的意思。”
提防、试探、心照不宣的假面。
这样很累的。
太宰治熟练的翘开抽屉上的锁,从里面取出两张照片和一张报告。
照片纪德的枪和女孩破碎的尸体,太宰治瞥了一眼就礼貌的移开了视线。剩下的一张报告属于调查报告,查的是一位干部的身世经历。
系统:【尾崎红叶?】
它显示出了震惊。
【为什么是尾崎红叶?我还以为森会查你。】
太宰治心想要查早查了,根本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为什么要调查红叶大姐……谁知道呢?
这几乎空白的过去和他有的一拼,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
港口黑手党的高层,哪个没有故事。
“你不如直接去问森先生。”太宰治把报告和照片扔回抽屉。
森鸥外的书桌上除了资料之外还有一碟红色的慕斯蛋糕,一面镜子,一瓶只剩一半的红朗姆酒,三只全新的酒杯。
“森先生。”太宰治侧头,问办公室内的另一个人,“你为什么要查红叶大姐呢?”
高悬着的人低垂着头,脖颈缠绕的缎带勒出恐怖的印痕,另一端系在了水晶吊灯上。即使是死亡,森鸥外都保持了良好的仪表,唇边甚至带着一丝甜蜜而温柔的笑容。
诡异的令人后背发凉。
“森先生说他不想理你。”太宰治一本正经的对系统光球道:“他现在正沉浸在幸福的幻梦之中呢。”
“虽然不知道看到的会是谁,但大概率是妹妹或者女儿。真过分啊,提前一步得到了永恒的安宁和快乐。”
银勺插入松软的蛋糕,太宰治慢条斯理的切割下一小块甜蜜,把它送进嘴里。
森鸥外一直没有给他发短信,也没有下命令,组织的运行完全依靠早就定下的应急机制,而非最优解。
“门没有打开的痕迹,指纹,温度,印记,都没有。监控也很正常(否则下属会汇报),芥川不在身边(故意调走么),室内虽然凌乱,但并非翻找和入侵。”
系统:【阿巴阿巴……不是,你想说自杀?】
太宰治轻轻地弹了一下空酒杯。
“不哦……这里有三只酒杯。”
就算是加上爱丽丝,也还有一只空余着的呢。
那瓶红朗姆酒就放在镜面上,镜中倒映的【mueder】如此鲜明。高悬着的尸体脚下也没有任何可以支撑的物体。如果说是爱丽丝把人吊上去的,那可就真是地狱笑话了。
【谋杀?】
前几天在这里和森鸥外周旋的时候,首领有被瞄准过,虽然当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枪击事件,但足以说明有人想要森鸥外的命。
被谋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况且和纪德在里世界的那次见面,对方也有说过这种事。
“所有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全都不得好死。”纪德说,“这是报应。”
太宰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十个小士兵,约定去旅行,最后无人生还。”他道:“一首黑色童谣。”
系统濒临死机。
“它是怎么说的?”
“一个小士兵,落单孤零零;悬梁了此生,一个也不剩。”②
“因为太过孤单了,所以选择了自缢。活着的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这不还是自杀。】
“这是,伪装成自杀的谋杀。”太宰治举杯,遥遥的向死者致敬,“也是森先生以谋杀为名义的自杀。”
……好奇怪。
感觉全世界都在逼他读档。
尾崎红叶的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还未来得及接就被突兀挂断,回拨未接,只剩机械的女声。
太宰治翻着手机,一封一封的戳过去,排除掉下属和芥川的短信,竟然再无他人……嗯?最下面还有泉铃的一封短信。
“如果我牺牲了,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太宰治平静的按下了删除键。
【……这是什么品种的flag啊。】
他最后回拨了一次尾崎红叶的电话,不出意料的无人接听。中也在圣彼得堡失踪之后,尾崎红叶和魏尔伦也相继没了踪影。再加上那个大坑和官方快要破防的态度,看起来情况相当糟糕。
太宰治用银勺戳着蛋糕,忽然道:“我们去圣彼得堡吧。”
那里有什么秘密在等着他揭开。
手机关机,握着它的手指一松,沉闷的坠地声响湮没在地毯上。
…
然后被摔得粉碎。
圣彼得堡,郊外。
尾崎红叶的手在抖。
打出的电话无人接听,坠地的手机已经报废,她的人形异能体握着她的手,将雪白的利刃深深没入男人的腹部。
然后拧了一圈。
“不……”
一身和服的女人有着漂亮的樱色长发,原本梳的整整齐齐,现在却只是凌乱的散落。她樱红色的瞳孔中满溢着惊恐,倒映着男人同样狼狈的身影。
“红叶。”那个男人道:“我的小公主,不要害怕。”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不、不不不不,叔父大人,我——”
男人向前走了两步,伞剑的利刃一点一点深入身体,尾崎红叶仿佛能听见皮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地令她感动恐惧。
黎明前的黑暗格外难熬。
十年前,十年后。
好像都是一样的。
“尾崎氏就剩你一个了。”他温柔的抚摸她的长发,手上的血蹭到了她漂亮的脸颊,又被用衣袖小心的擦去,“我尾崎氏,不,尾崎一门的未来,就靠你了。”③
尾崎红叶这才发现男人的手无比冰冷,冷的像个死尸。
“我……”
“打扰一下你们的叙旧。”废墟之中,有人半蹲在断裂的巨石上,十分不看气氛的出声。
一口俄语中夹杂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口音。
“你们这是在做啥子。”青年的风衣已经触到了地面,“搞得好像生死离别一样。”
“尾崎xius——”
男人的眼刀冷嗖嗖的戳过来,青年立马打住。
“忘惹,尾崎家死绝了,最多只能活一个,你把名字放弃了。”
尾崎:“闭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青年十分委屈,“出差刚回来你就这么对我。我要向梅勒斯告状,说你欺负我——”
他在尾崎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弱了声音,“梅勒斯越狱了的说。”
“噢哟,侬这个眼神。好害怕——”
他假惺惺的抹着泪,顺手拽了一下身旁少年人的衣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年裹在长袍里,兜帽下露出紫色与白色的发丝。
“小西——你给评评理。”
少年不吱声。
尾崎红叶茫然的看着这一切,艰难的消化他们的对话,俄语对于她而言还是有些困难,更别说带着奇奇怪怪口音的俄语。
“这是你闺女么?”青年把腿放下,直接坐在了断石上,“看起来不像哦,比你漂亮多了。”
“……分支的侄女罢了。”他在尾崎红叶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回复,“不是直系,也不能是直系。否则首相、不,前首相不会放过她,你知道的,那个疯子已经屠尽了尾崎氏满门。”
他握着刀刃,任由锋锐割开手掌。
“你问这个做什么。”
青年摆出一个无辜的姿态,“要看是不是自己人的呀,毕竟你这位侄女没有办齐手续,虽然落地就被卷入了里世界,但这也算非法入境的呀。”
“我是有权当场击毙她的哦。”
青年言笑晏晏,“不过如果是你的故人,或许可以从轻处置,留她一条命,这是给自己人的特权。”
“是吗?”尾崎侧身,凝视玩着少年衣摆的人,对方衣衫整齐,腰间还带着一个小镜子作为装饰。“这种话对你这个狂热的爱国者而言,相当讽刺啊。身为克格勃的一员,我还以为你会把所有损害国家利益的人统统枪毙。”
他在青年叨叨“哎呀克格勃特工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更何况她是你侄女唉还可以发发展一下实在不行枪毙得了就是梅勒斯那边不太好交代毕竟梅勒斯一直在护着日本的巴拉巴拉巴拉”之中咬字清楚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先生。”
终于考完试放假了orz
①42秒电梯见章11
②一个小士兵,落单孤零零;悬梁了此生,一个也不剩。
对应了森先生嗯。
是有人想要谋杀,森处于某些理由反过来利用这场谋杀来达成自杀。他的精神不太稳定,自杀的过程是他自我治愈的过程。死亡全过程基本可以推出来,前文也有线索。下个或者下下个本会解决这个问题。
总而言之,他故意的。
③尾崎氏就是指红叶的家族。尾崎一门是红叶和他弟子门生,包括镜花,秋声。
红叶的过去也是私设,属于大清洗范围内的世家。这位尾崎氏,他不算是文豪,但也很有名,有原型,但我不会明写他的名字。历史上与红叶并无直接关系,此为私设。
顺便科普一下红叶。
本名德太郎。父亲是著名象牙雕刻师。1885年,在大学预科学习时,和山田美妙等人成立“砚友社”,推崇写实主义。
砚友社作家队伍空前壮大。成为红叶弟子或可纳入 “砚友社”文学系统的,有百名作家之众,全盛时期达到近200 名。其中有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泉镜花】、德田秋声、永井荷风、【田山花袋】等等。与尾崎红叶曾经具有密切关联的 “砚友社”文学,也是明治初期极为重要的文坛现象。 “砚友社”是明治十八年(1885)前后,东京大学预科同学间组成的文学团体,主要成员除山田美妙外,有尾崎红叶、石桥思案等。同年五月,他们共同编辑了同人杂志 《我乐多文库》。杂志倡导兴趣至上,刊载了小说、剧本、诗歌、川柳等等。三年后,成为公开的出版物。新加入的同人作家又有川上眉山、【广津柳浪】等。此时, “砚友社”终于在明治文坛成了气候。
④托尔斯泰被称为“俄国革命的镜子”
克格勃,全称“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把托尔斯泰先生塞进去了(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周目十三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