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师兄视角(2)

顺着符烟,他终于找到师妹,所幸一切还有转圜之地。

再多看她几眼,阵起,告别,再次折返。

看守护宗大阵的弟子与长老皆落败于望断剑下,护宗大阵暂寂。

感知到带着他剑印的存儿已顺利离宗,沈执琅将刀置于长老颈边问道:“文敬澜何在。”

“你……!”被血腥气浓厚的薄刃金剑抵着,两撇山羊胡的丹修长老简直气窒。

“大逆不道之徒,临源宗苦心栽培你,是为了让你如此悖逆行事的?”

“若是不想开口,勾结魔修炼制傀人丹的铁证我便广而告之,也好让你的徒弟们知道你的丹鼎里装过什么。”

年轻剑修以万事好商量的语气说着话,再看他所挟老者灰败的脸色,神情闪躲,又要强作镇定。

眼珠转动几番,胡须颤动,他口中嘶嘶咬出几个字:“见雾峰。”

好乏味的人心,沈执琅想着。

更多的长老闻讯赶至,围困住他,沈执琅丢开已被他击碎本命丹鼎的长老,环顾周围,文敬澜没来截困他,想必还在试图找出存儿的下落。

“燕广云教出的都是些什么劣徒!”

法修的拂尘挥来,变作狰狞巨网,被他剑光搅碎。

视线扫过,有修眉长目的老者目光沉冷,并未出手,正是燕广云后接任的剑阁长老。

他几乎没教导过沈执琅,只是见沈执琅奔忙于处理内务,初时试探过他剑术是否有资格称首席。

而后彻底绝了观南的首席心,关于剑阁的一切,都放权交予了沈执琅。

也有驻颜有方、不辨年纪的长老们望着他各有怒色、痛惜,无一例外都是他平日里多有接触的。

宗内长老无人不知这位惊才绝艳的弟子,也因此来得很齐,放眼而去修为皆在化神境乃至炼虚境。

其间有一位十分眼熟的,他曾看过许多次师妹与其过招,前不久还从他手中赢下了大考的头名。

见他视线瞥过,李允从沈执琅身后走上前来,竟然与之道:

“沈执琅,我徒弟的那两柄刀是好刀。”

“炼铜赤刃,柔远能迩,直之无前,天下服矣。”

白衣剑修抬首望他,并未应声。

黑衣老者见他犹如护犊般的神情,竟在这危急时分露出片刻微笑,转瞬即逝。

“她是个学刀的好苗子,你能让她平安无虞,直到凿石见火的那一日吗?”

沈执琅愣了一瞬,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一刹间容貌把身上的血都衬如红花,昳丽如春。

“她听到这句话,会开心的。”

他没有回头,手中的剑握得很稳,语调平和:“沈某以身相护。”

李允手中的刀恰如其分地举起,铮然一声,气流反斩向身边出手的长老,替他拦下一击。

从未见识的阂人威压从他刀上现出,心法一动,像是数千个斩将擎旗的英魂附在其上。

他朗言道:“既如此,老夫助你一程又何妨!”

“李允?!身为刀堂长老,宗门内乱,你竟帮着逆党如此行事!”

有人挨了他的刀,痛斥道。

“我已失去一个徒弟,不想再失去第二个。”

沈执琅和他的剑心神归一,皆知所走之剑道,无数个苦修日夜,不过是为应对此情此景,故而今日格外得心应手。

“走!”

刀吟如狼啸,剑过金锋。

数十长老中有人惜才,有人怕这敌我不分的老匹夫,有人不想开罪沈氏,除了一心忠于文敬澜的几位,其余各怀心思,竟真让不顾生死的二人开出一条血路。

见沈执琅趁缺口远去,有人欲追,被身架干瘦,一袭葵黄断衽道袍的法观长老曾藏嗔以拂尘拦下:

“无妨,把过错都推给这老匹夫就是。”

李允闻言冷哼一声,擦去嘴角溢出的血。

刀堂长老出了名地不好交际,古板寡言,曾因不愿买他的账,交换弟子小考抽签顺序而让法修长老曾藏嗔生了怨怼。

不过无妨,反正他也挟私报复过了,李允不让换,他偏要换。

待沈执琅追到文敬澜面前,视线内已是一片深红。

他的修为和渊玄剑主比之,十分勉强,何况一路拼杀而来,凭的只剩意志了。

“看样子你也早知道了?”文敬澜道。

师尊身亡,留听小榭禁制自解,文敬澜果真在师妹的听语阁内。

她架上案边的摆件和书纸全都一片狼藉,飒拓的红衣女侠摆件断了一臂,凄凉地卧倒在地,凉玉床被人以剑气从中间劈裂。

文敬澜观望着沈执琅伤重如此的模样,“既然回来了,我给你个过往不究的机会,与小玉结契,拜入我门下。”

漂亮的剑修闻言微哂:“你痴心妄想、妄自尊大的恶疾越来越重了。”

文敬澜脸色一黑,仍不死心地抛出诱饵:“此外,只要你继续替我追查狏即的下落,我可以许你下任宗主之位。”

“你到底是要许我此位,还是你坐不稳了求我,你我心知肚明。”

温静的面容终于冷下来,带出一种死寂般的寒:“文敬澜,你这样的渣滓,也配提起我师妹、踏进她阁内?”

闻此一言,炼虚境剑修的威压瞬时迫出,文敬澜脸上皆是被冒犯到的惊怒交加,立时出手!

“既然你和你师尊一样,这么想赶着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薄且锋利的望断剑对上有青云之势的重剑渊玄,沈执琅身上的伤口不断崩裂,迸出更多的血。

为了看清文敬澜的剑法,他强开心目,翘起的眼睫都被洇出的血迹压得越来越重。

剑印给了存儿,望断剑剑势不退,反有攀升迹象,恰如龙逢逆鳞。

剑饮仇敌之血,所护之人远行,躁狂亢奋的金光闪烁在剑上,反让他停滞许久的半步化神开始松动。

渊玄剑受到挑衅,清啸中斩向他的左臂。

剑锋嵌入血肉割进两寸,沈执琅忍着不退反近,望断剑逆势刺进文敬澜腰部,剑气强行凝聚。

在此紧要关头,他终踏入化神境。

已经空滞的经脉再次盈满灵气,渊玄剑被弹开,沈执琅人与剑都被从天而降的磅礴金气笼罩。

望断剑意化形于天际,两条金龙在云浪里翻飞,龙身一左一右托起耳上盘蛇的巨大古神,神祇敛眉垂望众生。

蓐收掌刑,管日落,巨斧可劈山灌海。

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

“他破境化神了……”

神形遮天蔽日,临源宗内无人不惊。

还聚集在一处的长老们望着这年轻的天才引来神相,心中只有惴惴。

“才多大,这天赋简直恐怖。”

“就这么放他走了,来日酿下大祸,引火烧身如何是好?”

曾藏嗔怀抱拂尘,怒气冲冲:“好啊,那你现在去把他捉住,都不用等来日,正好今天就遂了文敬澜的意,给他一个把你推给沈家交差的好由头。”

四处搜寻谢荐衣的弟子们也停下脚步,眉宇满是震慑。

“原来入化神境时,真的有人能用剑意化出古神之灵!”

“这可是.....肃金刑神,蓐收?”

文群玉拧起一双秀眉,父亲久不破境,不服他宗主之位的言论喧嚣尘上,难道他们真的要在这时放走这样的宗门希冀吗?

“是沈师兄破境了吗,太好了,衣衣是不是有救了?”雁桃眼中涌出泪,不停扯着身边的云逸。

“除了沈首席还能有谁!”云逸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二人的心仍然高高揪起。

近在咫尺的文敬澜眼看沈执琅破境,捂住腰间伤口,更加坚定了杀意。

死了尚可推给凶兽作乱,可若是让远在北域的沈氏知道真相......

燕广云那残废自爆灵丹,害他负伤,折损不少灵力,竟连这黄口小儿也不能拿下。

难道他这一生,千方百计赢了燕广云,却要败在他徒弟手中吗?

文敬澜感知到对手破境后愈发锐气的剑意,羞辱、嫉妒霎时翻涌在识海中。

渊玄剑喜好磊落孤直之主,文氏的剑道是高处不胜寒,与其相似、却又大有不同。

他迟迟无法破境,也与此剑不够趁手有关。

受他此刻心绪影响,渊玄剑意似乎开始平息收敛。

生死论剑间,沈执琅注视着渊玄剑,说出足以颠覆对手地位的一番话:“在你手中,此剑可惜。窃来的剑可还好用?”

文敬澜神情遽变,他握剑的手有了分毫颤栗,被他克制住:“胡言!我是渊玄剑亲选的剑主,第十二任临源宗主,岂容你污蔑质疑?!”

“论剑法,你不行。论起攻讦诬害,鸠占鹊巢,你却是行家中的行家。

为夺已认主的渊玄剑,下毒碎我师尊半颗内丹,坏他心法,断他双腿;为谋宗主位,杀观氏全族,观南可知他的宗主师尊其实是灭族仇人?如此肮脏行径,为人师受人敬,只怕长老堂的各位,有千万个不同意。”

所有深藏的不堪皆被一个小辈直言不讳地指出!

“你!你......”

心神不安下,文敬澜剑法乱了分寸,沈执琅的剑不断落向他致命处,咽喉、胸口陆续被击伤。

文敬澜躲闪不及时,呕出心血,匆忙调转心法,见往日里谦和有礼的他如此不留情面:“我已与你师尊达成和解,收留了你们,你我也算半个师徒一场,你究竟要什么,可以...可以商量!”

“我?我只有新仇旧恨,正待一并讨还。现如今,长老堂的各位也已得知实情,正待与你算一笔账。”

沈执琅出行前已与某位道袍长老做了笔交易,哪怕他先死,文敬澜活着走了出去,也不过是让他换种漫长的死法。

“戕害我师尊,追杀我师妹,以你贱命相抵,尚且不够,还有脸与我谈条件。留你至今,不过是因为我要亲手宰了你。”

“你师尊非我所杀!师妹也逃出生天了!都是天外天动的手,我能帮你对付他们!”

死亡挥手靠近,巨大的金神蓐收恍惚间朝文敬澜举起巨斧,扭曲的恐惧令他失魂。

沈执琅哪会听他多言,他只记得,剑尖剖向文敬澜胸膛,挑剜开四瓣冰莲心瓣,已用去了他刚刚破境得到的全部灵气。

若不是他灵根属金,善破甲除锐,这一下也许都不能做到。

文敬澜心脉处开出一朵血莲,他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刃,踉跄倒在榻边。

沈执琅从他心窝抽出剑,对手属于炼虚后境强者的护心莲骤遭猛创,反噬于他。

战了一路的望断剑锋尖终于垂下,哐啷一声脱手,遍地血已如胭脂,替夕阳涂上霞光。

血泊里,青年勉强抬起手,修复了与他一同倒在地上的红衣女侠摆件,那女侠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白衣委地,再无意识。

一剑望断,血染临源。

自此见雾峰师徒三人,一死一重伤一逃亡。

沿着小径走上见雾峰,峰峦不改,山中人却已散落天涯。

【卷一桃源寄思·完】

凤凰翼其承旂兮,遇蓐收乎西皇。——屈原

第一卷结束,小谢将要度过一段独自成长的日子,别担心,她会有很多收获,而离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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