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勇坐在审讯室里，依旧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双手交叠带着手铐，看起来倒不像是来接受盘问，而是来做访问的。

“你们有什么问题，大半夜的把我抓过来，我明天可是要去讲课的。”

面对着肖玲和高松的审问，他丝毫不慌张，甚至还能盯着蒙青山看上两眼。

“讲课的事情不急，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你以后都不用上课了！”肖玲瞪了他一眼。

“我方某人，好像不记得自己发生犯下案子。”方勇顿了顿，抬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自顾自地猜测，“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杀了李金花吧？那天晚上我不在锦城。”

“问你了吗！”肖玲厉声呵斥道，“没问你就不要说话！”

“啧啧啧，女警官脾气不要这么大嘛。”方勇语气温和，看起来谦逊有礼，上下扫视的目光让肖玲感到不适。

蒙青山原本靠在审讯室的墙上，一条腿弯曲，听见他这么挑衅肖玲，主动上前，按住肖玲的手，指了指另一个文件夹，意思是让她先不要问李金花的事情。

实验室里的证据骗不了人，从李金花身上提取到的DNA就是方勇的，这是铁证，他再怎么抵赖也没办法撇清自己的关系。

至少，在李金花死前或者是死后，他是有侵犯行为的。

肖玲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刚刚的情绪有点太激动了，翻开蓝色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工作证，是当年方勇在钢铁厂上班时候的凭证。

“这个东西是你的吗？”肖玲举起来，放在他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不一样的名字，但是同样的相貌问道。

“不是我。”方勇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你们找错人了。”

“哦，不对，应该是这张。”肖玲换了张工作证，上面的人跟方勇长得没有一点相像，但是名字一样。

“这两张都不是你，还是说，都是你？”肖玲盯着他笑，丝毫没有怯懦，“改名换姓？方勇，你真叫我们好找。”

方勇沉默了，不愿意开口，抵抗审讯。

这两张工作证是高松在整理二十年前钢铁厂的那桩强//奸//案找出的资料，意外发现里面竟然分别有方勇的照片和名字的两张工作证。

当年方勇也是嫌疑人之一。

有关于当年那桩强//奸案的主谋，一直没有论断，再加之钢铁厂对被害女工的诋毁，流言蜚语如猛虎，只说当时那女孩有可能是故意献身的。

毕竟那些人里面有厂长的儿子，要是能攀上这样的关系，这女工的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又或者是那女工本来就是为了钓厂长的儿子，结果惹火上身，被一群人盯上了。

总归都是说那个女工不好，行为不检点，鲜少有人说那些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当年你在钢铁厂是什么身份？”肖玲接着问，“你参与过这个事件吗？”

“小警官，没证据的事情不好说的，当年没查出来，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想翻案吗？”

方勇料定这些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充足的证据，就一直推说自己不知道。

“当年，我也只是恰好经过事发地，看见过他们做那种事情。”

方勇摇了摇头，象征性地皱紧了眉毛，“我可是无辜的。”

“咳咳！”蒙青山轻咳了两声，主动说道，“方勇！说说李佳林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是一个单位的吗？”

“我跟他不熟，同在一个学校教不同的科目，只有学校开大会的时候我们才会见一面。”方勇一句话推掉了和李佳林的关系。

“你还记得那天在钢铁新村发现薛源尸体那一天吗？我怎么记得李金花好像说过，你们的关系不错？”

蒙青山侧身坐在桌子上，“你们都是那起强//奸//案的嫌疑人，这个你难道不知道吗？”

当年那场强//奸//案涉事的共有八人，最后竟然只追究了三个人的责任，都还不是什么重罚，关了没两年就放出来了。

当年媒体发展程度不高，到了报纸上也没公布这些人的样貌，他们换城市的换城市，改名字的改名字，如水滴入海，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根本分辨不出来。

“艹！谁他妈的干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谁是谁？”方勇听见李佳林的名字，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破口大骂。

“爽了就完事了呗！”方勇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下巴，小声嘀咕了一句。

肖玲不做声，但是捏紧了手背，她问道，“所以当年的那件事你是承认了？”

“承认？我早就承认了，牢都是我坐的！”方勇怔了怔，双手一摊，“难道我还要因为这件事再坐一次牢？”

“李佳林参与了吗？”蒙青山问他，“什么程度的参与？”

“哈哈哈，你问我啊，我不知道，我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完事了，我也就是捡了个漏，搭了个便车。”方勇面目狰狞起来，性情大变。

蒙青山走上前，站在方勇身后，在他的后脖颈上赫然被涂抹了标记。

他这是被邪祟上身了？

蒙青山逼不出这些东西，这种事只能让周禹彻来。

但是他现在不能离开，因为他暂时还不知道被邪祟寄生的方勇会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不能贸然离开。

可是他房间的符咒只有他自己能解。

昏暗的房间里，周禹彻没开灯，端坐在蒙青山的床上像个死人，青葙不敢轻易乱动，一龟一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嗡嗡——”

周禹彻的手机响了，起先他还以为是科室出了什么事情，结果看到了蒙青山的号码直接伸手挂断。

“我靠！他敢挂我电话？”蒙青山难以置信看着手机，“他竟然敢挂我电话？”

一个个电话像是催命似的出现，周禹彻才舍得抬手接通，“作甚？”

“你有办法把邪祟从人身体里面活着弄出来吗？可以的话我就放你出来。”蒙青山捏着手机，单手钳制着方勇。

“放我出去！”周禹彻淡淡道，“我帮你忙，你把裕景还给我。”

“成交。”

随后，周禹彻看到蒙青山寝室里的结界开始崩塌，他抬脚走到门口，轻拧房门，咔嚓一声就开了。

“到3号审讯室来。”蒙青山现在出不去迎他，只能原地等待。

不出他所料，方勇已经魔怔了，双目只剩下眼白，四肢僵直，蒙青山直接踹倒了他的板凳，扭头对肖玲和高松说，“你们先出去，让周禹彻进来，录像别关！”

肖玲看见方勇的样子，惊恐万分，十分担心蒙青山的安危，说着就要掏枪，“你没事吧，我要不要......”

“出去！”

蒙青山自己拿出枪，抵在方勇的太阳穴，他暗自威胁道，“别动！我要是打死了他你也就出不来了！”

邪祟不能开口说话，吓得在方勇的躯体里到处乱撞，蒙青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竟然看到他的头顶鼓鼓囊的，颅骨已经被撞变形了。

可是周禹彻迟迟没到，蒙青山厉声喊他的名字，“周禹彻！”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周禹彻挺身站在门口，不耐烦地说，“催什么？来了！”

周禹彻径直走到蒙青山身边，让他把方勇放在椅子上，自己则从口袋中拿出银针，先是一针扎在了上星穴（在头部，当前发际正中直上1寸），这里是能看得见明显波动的地方。

随后便是人中穴（上唇上方正中的凹痕），周禹彻沿着邪祟逃窜的路线，又扎了右侧的颊车穴（在面颊部，下颌角前上方，耳下大约一横指处，咀嚼时肌肉隆起时出现的凹陷处，左右各一），最后把邪祟从方勇口中逼了出来。

方勇的头面部留了三针，邪祟叫周禹彻拿在手里，他熟络地掂了掂，没什么分量，而且没有灵识，对他而言是无用的。

灵识之于邪祟就好比灵魂之于人类，是至宝至贵的东西。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周禹彻面色苍白，转身就要走，蒙青山忙要去追，方勇因为刚刚被逼出邪祟，耗气耗力，瘫软全身在椅子上，醒过来估计还要一点时间。

“砰！”

蒙青山抢周禹彻一步将门推上了，“你当时在薛源身上扎的那五针，是不是也是这个缘由？”

周禹彻冷哼了一声，“你猜？”

“我猜不到！”蒙青山攥紧周禹彻的胳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那只能说明你愚蠢至极！”

“所以你是铁了心不配合我们调查？”

“裕景还给我，人不是我杀的。”周禹彻惜字如金，不愿意多说。

“蜀漆是你杀的吗？”蒙青山抬起冰冷的枪，空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禹彻的太阳穴，“是吗？”

“不是！”周禹彻理了理自己肩膀上的褶皱，“他是被邪祟分食的，我只不过把他打成重伤，像他那样的邪祟，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敲诈我的下场就是这样。”

“蒙警官，人间的事情还不够你管的吗？现在连阴界邪祟的事情你也要插手？”周禹彻睨了他一眼，语气轻佻。

蒙青山伸手掐住周禹彻的喉管，将他推在了墙上，“今天你要是不说，是出不去的。”

“哈哈哈哈——”

周禹彻仰面对着他，眉梢眼角带着不羁，薄唇轻启，缓声道，“想不到蒙警官就这么对待自己千金万金贵的故人！”

“我没想过要这么对你，是你不配合我。”蒙青山被周禹彻的一张嘴气得太阳穴发疼。

“你让我配合你，你配吗？”

周禹彻蹬腿想直接将他踹开，却反被蒙青山的宽厚手掌抓住了脚踝，单薄的上半身就这么被固定在冰凉的地面上，他打了个寒颤，嘴唇发抖。

他看向蒙青山的眼神也都是恨意。

“蒙崝，你背叛了我！”

周禹彻一只手嵌进蒙青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想直接剖出他胸口鲜红的灵识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周主任这是想杀人？你这是犯罪！”蒙青山撤了周禹彻脖颈上的手，反手抓住他伸向自己胸口的手，向反方向掰扯，钻心的疼让周禹彻眉间一紧，面露痛苦。

蒙青山随即放松了力道。

“犯罪？你是属于我的！我杀你没人能管得了！”周禹彻面色突然面色红润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他在蒙青山的耳边吹气，像是蛇吐红信，狡猾的舌头仿佛是生了倒刺，勾着蒙青山的心就不松开，“想试试吗？”

审讯室的监控前，陈进抱着胳膊，撑着下巴看屏幕，他动了动手指，不发一言。